第192章 自在
當世尊離去後，金蟬子說自己將證彌勒，再興靈山時，這些法師們首先赴死，用盡自身性命修為助金蟬子破開關隘，讓他從一尋常弟子步步取得了‘旃檀功德佛’果位。
他不是何種野心勃勃之輩，覬覦彌勒果位，更多是因末法之世將臨，明白世尊講法者不過他與金翅大鵬二者。
金翅大鵬是個蠢貨，優柔寡斷，手段低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重建靈山，再次皈依世尊座下聽法。
可他金蟬不同，他有拋棄一切的決心，所謂的佛門盛世，靈山光景對他而言不過虛妄，只要能抵達‘未來’，他就能讓眾生解脫。
那裡沒有修行，沒有苟且，眾生生而成佛，永享安寧，如果這都不是‘極樂’，哪裡才是‘極樂’？
身旁法師殘骸已是消散完全，佛掌中的‘空’，要將這靈山故土全部抹除。
金蟬子仍有自身修為，卻兀地不想再動，這次功敗垂成，莫非是世尊之意？
那祂所預言的‘彌勒’，又還能是誰？
孫悟空收回法天象地，落到下方將金蟬子提起，本打算直接結果其性命，但見得對方面上迷茫神色，他不由問了句：
“禿驢，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在想甚，老孫給你個答案，說不得也能讓你死得明白。”
金蟬子被提在空中，身子像是枯樹垂下的枝幹般無力，他沒有理會孫悟空，只是腦海中想起一個僧人身影。
若按照原本，他應轉世到那人身上才是，然後歷經魔難取得‘真經’，傳道神洲渡過末法之世。
這聽起來不錯，只可惜太多的變故讓他提前舉事，本是預定的‘旃檀功德佛’如今也不圓滿......
不，或許就應如此，那個凡人，沒有修為卻有大勇氣，行事拖拉卻有大智慧，雖說不上什麼天生佛子，但......
“應就是他吧。”
金蟬子嘆息一聲，孫悟空疑惑歪頭，前者卻只唱了聲佛號，身形消散，心甘情願被那‘空’道氣機消弭。
此世唯一的佛位者，就這般死了。
“古里古怪，算了，懶得搭理！”
孫悟空甩了甩手，身形一閃又到了李無身旁，手中一把提上後者正欲走人，卻又輕咦一聲，打量兩眼李無，隨後笑道：
“果真是不客氣，你不曾摘取法則，原是等著俺老孫，這般厚臉皮，著實跟俺相像！”
李無面上一怔，但還不待他細想明白，就已被前者抓起出現在半空。
這靈山故土，已被一場大戰打得支離破碎，四處瀰漫些零散屍骸碎石，正被‘空’漸漸消弭。
“太慢太慢，俺的時間可不多。”
孫悟空咂咂嘴，伸出手掌緩緩虛握，原本緩慢消弭的一切轉眼收縮，靈山徹底化作虛無，隨後連虛無也保持不住，李無雖看不透，也能察覺此地似乎要徹底消失。
“如此一來，這裡就算事了。”
孫悟空滿意點頭，又看到李無面上不解，還以為其心中擔憂，便笑道：
“且放心，俺做事向來有始有終，接下來便去那天庭！”
李無剛想回答自己不是在想此事，卻又見得孫悟空腳下一點，踩出一團白雲，
“俺這‘筋斗雲’，可不只是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那般簡單！”
孫悟空話音還未落下，就已提著李無踏上筋斗雲，身形一淡，化作道飄渺靈光掠出。
李無首次察覺到遁術帶來的頭暈腦脹之感，待他搖了搖頭看清眼前時，發覺果然已是到了天庭。
只是如今再也沒有三十六重天的盛景，眼前所見只有無窮黑炎，或燒得正旺，或快要熄滅。
“若不是得了點金性，俺手段也沒這麼好使......”
孫悟空從耳中一掏，取出金箍棒正要將此地也砸個粉碎，忽然眉頭一皺，兩隻眼變得通紅望向遠方，似是在尋找何物。
這是‘火眼金睛’，可比李無的靈目好用。
“是說怎變成這般，原是有個熟人。”
他又嘀咕一句，旋即筋斗雲一閃而逝，到了個人影旁邊。
零星黑炎繚繞，六臂剩了獨臂，三頭還有一頭，混天綾無力披在身上，火尖槍斷成三截散落腳邊，屍骨堆成的山峰上，哪吒獨坐發呆。
他氣機萎靡到幾乎難以察覺，就連自己執掌的‘火’道也再控制不住，那些黑炎同樣在灼燒他的肉身陰神，卻沒有讓他神色有半點波瀾。
“俺道是誰有這般本事，原是你這蓮藕娃娃，瞧這火燒的，就差再燉上一爐筒子骨哩。”
孫悟空帶著李無到了哪吒身旁，口中還不忘戲謔一句。
哪吒瞥了他一眼，未有言語，反而朝著李無開口道：
“你活得一命，我也算放心了。”
李無正看著滿地仙神屍骨發呆，他此前所見的那些天神竟都被哪吒屠戮殆盡，需知內裡可是不乏完整天仙存在，哪怕被魔念侵蝕完全，也是貨真價實掌握一道法則，就這般被殺了精光。
他這一路來，居然只是對著石頭出了一劍，可謂是躺贏徹底。
不過這感覺貌似也不錯......
聽到哪吒話語，李無才回過神來，他先是不解，隨後又反應過來，哪吒原來早就看穿金蟬子偽裝，這句話是在朝自己道歉。
“我若是攔住他，便別想再踏進天庭，也沒有餘力殺光這些傢伙了。”
“此是我的夙願，不會因任何人中止。”
哪吒繼續道，李無只是點點頭。
“原來就你一個？三隻眼呢，俺老孫這時本事大漲，再讓他出來跟我鬥上三百回合！”
孫悟空摸了摸毛臉，又叫嚷一句。
“誰知道呢？或許是悄無聲息地死了吧。”
哪吒站起身，下意識地拿起火尖槍，卻只撿到一個焦黑槍頭，便隨手丟掉。
他一步步走下屍骨堆，踢了幾腳，理出一片潔白雲朵。
“該了。”
“什麼該了？”
孫悟空問了句。
“我也該死了。”
黑炎猛地勃發一瞬，隨後消失，白雲上只留下幾節蓮藕，白裡透黑。
“唉，這一個個的，都是不想活了。”
孫悟空嘆息一聲，將一物塞進李無懷中。
李無低頭一看，原是那推背圖，又察覺到身子一空，彷彿被取走何物，但陰神一漲，似是多了點東西。
孫悟空手中捏著一團氣機，竟是李無胸中五氣。
“你這天仙道行不過無根浮萍，俺便先拿來用用。”
“休要說俺白拿小輩東西，給你的，可是這些傢伙夢寐以求的‘自在’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