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笑指白雲去來
呂岩睜開眼來,正想奉勸這位奇怪道人勿要再稱自己為‘徒兒’,卻發覺面前光影變幻,種種景象滋生。
呂岩一愣,這感覺似曾相識,那日飲下‘黃粱粥’後亦是如此,只是為何這道人也會此法,其絕非那日所遇的神秘仙人!
可還不由呂岩深思,便又被眼前光景吞沒,頭顱一垂,再次入了浮生夢去。
鍾離權滿意點頭收手,又安撫了有些慌亂的白牡丹一句,他原本是打算尋個良機,再以此法點化呂岩,但天不遂人意,為免夜長夢多,只得在這般場合施展。
雖是少了些仙家氣度,但只要讓呂岩歷經三世,看破紅塵,掃清雜念,不愁見不得那位風流帝君歸來,屆時一切都將回到正軌。
場間已有道人不願再等,或舞劍,或操琴,為了爭得高修青睞,也算是用盡手段。
而主座上的兩位只是含笑看著,未露出過不滿,亦未叫過好,這番姿態卻讓修士們勁頭更足,不再擔憂自己本事受了白眼,或許那幸運之人便是自己。
鍾離權起初同樣看得起勁,他本是好熱鬧的性子,避世許久實乃不得以之舉,但隨著時辰推移,他卻逐漸發覺不對。
“怎會這般之久,以我這徒弟心性,該不能迷失在浮生夢中才是。”
鍾離權奇怪嘀咕一句,單手掐了個道決,睜隻眼閉隻眼,眼前方見得呂岩夢中景象。
過了好幾息,他才猛地抽離,面上大驚,
“奇哉怪哉!本是三世沉浮,怎個衍生出百世之多,險些讓貧道也沉了進去!”
旁觀的呂才面色不解,正要問上這尊仙人幾句,卻見得對方以手掐算,眉目緊鎖,也就不好意思打攪。
推衍好一陣子,鍾離權臉上青白不定,好傢伙,自己這徒弟早就受過‘黃粱法’,應當就是那攪局之人的手段!
但此仙法由古仙‘彭祖’所創,傳承極少,便是天庭中也無幾位習得,在這人世又有誰能學會?
手指變幻飛快,鍾離權卻始終算不出此人是誰,只覺有天機在遮掩其身份,讓他心中驚駭更甚!
呂岩由他點化,再重新登仙,繼而渡過此世,這本是帝君的佈局,知曉此事的也只有鍾離權一人,又有誰可摻和其中,除非是......
鍾離權心亂如麻,推算的雙手無力垂下,帝君早已證得金仙也說不準未來,自己還算個什麼勁。
場間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有兩位正在大快朵頤,黃司晨往口中倒下一碟靈果,含糊道:
“老爺,那姓呂的不是受過您‘黃粱法’一遭,今天又受一遭,平白多活兩百世,還真是合算,就怕他醒來變成個呆子......”
李無手中握著饒江君窖藏的佳釀,神色有些古怪,
“我怎知曉他還有今日這遭,所幸其心性堅韌,變成呆子倒是不會,只是可能更為......淡然?”
說到這裡,李無不禁有些心虛,點化呂岩本就是閉關九年,才下山的心血來潮之舉,只是如今其走向愈發看不清,誰知曉是好事還是壞事,不由感嘆: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得替他走上一遭啊。”
黃司晨跟著嘆息一聲,他倒是看清龍虎山賜籙一事多半就是衝著這呂岩而來,本是其命中的大劫難,但有了李無摻和,說不得也會變成大機緣?
卻說呂岩再入浮生夢,在夢中雖是懵懂,但因已經過一遭,這次便渡過飛快,在場間展露‘才情’的道人所剩無多之時,他就轉醒過來。
方一睜眼,便見得兩張忐忑面容,一是少女白牡丹,見得呂岩無虞,她長舒口氣,二是那面生道人,竟也如釋重負般吐氣。
嗯?
呂岩心中一凜,哪怕已是知曉這位道行不俗,也不由再次遠離其幾尺,只是安靜思索起這次所見之景。
同樣都是百世,上次見的是人生百態,這次卻見了更多仙家景象,其中有些場景讓呂岩心生波瀾,彷彿是真曾發生過般。
鍾離權心中擦去一把冷汗,百世浮沉可不是好相與的,便是經歷過明心見性的煉神高修只怕也無幾人能安然渡過,醒來保有清明。
而呂岩不過初入煉氣,再是何種跟腳出身,能安穩渡過兩遭且還只是性子變得沉穩了些,已經是僥倖至極。
這位的道途,關係的可不止有他鐘離權一人的性命啊......
正在其心思流轉之際,主座上的白毛鼠含笑開口:
“諸位手段均是讓我倆開了眼界,只是不知曉這位道友養神許久,可願展露一二?”
場間修士順著其目光看去,先是驚歎於呂岩容貌風姿,旋即發覺其道行尋常,也就放鬆不少,只當看戲。
呂岩未被這些眼光打亂心境,只是抬起右手,那條只有他能見得的蛟龍印記愈發顯眼,似在雀躍歡呼。
又想到這東西與龍虎山謀劃有關,自己早就入局,一昧想著避開不過是無用功,不若照呂才所說,與司天監合作一番。
加上兩次入夢,心中有些東西不吐不快,呂岩便道:
“且拿紙筆。”
紙筆?
場間修士若有所思,修行者誰不是飽讀道藏,腹有詩書,但想只以文采打動兩位高修,可比道法手段難上不少。
饒江君招招手,有蚌女取來上好宣紙毫筆奉上。
白牡丹素手研墨,呂岩沉吟兩息,抬筆一揮而就。
白毛鼠與玉兔面上無虞,心中卻只暗道,休管這傢伙寫了甚,只要動筆便點他為魁首。
白毛鼠笑著將宣紙攝來,她掃了一眼,卻有些呆滯不曾言語,玉兔不耐,伸手拿過緩緩念道:
“春暖群花半開,逍遙石上徘徊。
獨攜玉律丹訣,閒踏青莎碧苔。”
她輕咦一聲,好歹在天上修行許久,又怎會賞不來詩詞,眼中不由泛起異彩繼續道,
“古洞眠來百載,流霞飲幾千杯。
逢人莫話他事,笑指白雲去來。”
“你年紀分明不大,修行亦是不久,怎會有這般滄桑氣度呢......”
玉兔放下宣紙,茫然喃喃道,若起初只是想吸食此人陽氣,之後見得其皮囊出色想收為面首,如今她竟隱隱動心,有了與此人同參大道的想法。
“老爺,有才情真是好啊,便是圖謀不軌的女妖,說不得也可被折服。”
黃司晨面有豔羨,嘀咕了句。
李無笑道:
“在這李唐,還有無數絕句要與我等會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