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李無過三途，唐皇遊地府
將船槳掛回，這艘破船又自行回退到了李無兩者來時的地方，似是去候著下一位渡客了。
李無拍拍手，也踏上了奈何橋，對著探頭探腦的五彩公雞問道：
“此地又有些什麼說法？”
後者正撅著雞屁股打量橋上石柱的花紋，聞言頭也不回地說道：
“曼珠沙華，忘川河，奈何橋，合稱三途，鬼物只有渡過這三者才能入陰司地府，享盡陰壽後就可去投胎。”
“奈何橋便是三途中的最後一遭，只有在橋上徹底放下前世執念，鬼體通透之後，才能去往陰司。”
“否則......”
五彩公雞伸翅指了指石柱上的紋路，李無端詳一下，似是一張模糊人臉。
“便會被填入橋上，任由他人腳步踩過，待到執念消弭，或可得到投胎機會。”
李無又看向前方，奈何橋不長，能見到橋尾屹立一塊巨石，貌似沒甚難度。
他便邁步走去，五彩公雞見狀連忙跟上，在這裡他倒是不敢隨意打鳴了。
沒走幾步，李無眼前的橋面兀地遼闊起來，好些眼熟景象紛至沓來。
有農夫打扮的長鬚老頭嘆道：
“李無，你天資不夠，終生與仙道無緣。”
有猙獰大魚咆哮：
“此劍之痛，你亦會嚐到其中滋味！”
還有條數十丈長的青黑龍種開口譏諷：
“觸犯真龍，身死魂滅便是你夢寐以求的結局。”
......
似有無數生靈，無數嗓音在李無身前浮現響起，他只是搖了搖頭，心中微嘆，自己想見到的前世，可並非這些東西。
隨即腳步不停，從這些光景中穿梭而過，身後的五彩公雞竟也順利無比，不曾有所駐足。
到了那塊巨石前，只見其上寫著‘早登彼岸’四字，只是‘早登’二字頗為模糊黯淡，只有‘彼岸’還算鮮紅。
“這是三生石，見到這塊石頭的傢伙，便可安心候著投胎了。”
五彩公雞神色一振，跑到三生石下鬼鬼祟祟不知幹嘛，李無並未阻攔，只是看向三生石旁一口被掀翻的殘破大鍋若有所思。
將這大鍋翻過來，其中空空蕩蕩，遍佈裂紋，看來傳聞中的‘孟婆’已不在此地。
正欲下橋，三生石旁的五彩公雞兀地重重一嘆，他見得李無疑惑目光，昂首挺胸道：
“乃公渡過三途，還未失去神智，此般壯舉，如何也要刻在此地留給後人......後鬼瞻仰才是！”
他側開身子，三生石上竟被這傢伙用嘴喙刻下一串小字，‘紫雲山黃司晨到此一遊’。
李無搖頭一笑，也不置評，繼續向前走去，但想了想，也跟著嘆了口氣。
奈何奈何，不嘆聲奈何如何算是過了橋呢？
......
陰間之大，實在不知幾萬裡也，若是可拿來種地，能養活多少百姓？
李世民身繞明黃龍氣，行走在荒涼陰間土地上，所見極為空曠，心中甚至出現此想法。
隨後他又微微搖頭，將這異想天開甩了出去，繼續前行，哪怕他並不知曉此次到底要走去哪裡。
兀地聽到一聲怒吼，李世民前方出現一位身披破爛鐵甲，手持寒鐵長矛，腐爛臉上插著根長長箭矢的魁梧鬼將，
“李世民，老子可算等到今日，死前曾言的做鬼也饒你不得，竟真有實現的一朝！”
說罷，他端著長矛惡狠狠地撲殺過來，又被李世民身上的龍氣擋住，不能寸進。
李世民未有慌亂，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起眼前這人，思索好一會兒後才笑道：
“原是你這傢伙，‘歷山飛’魏刀兒，朕這一箭果然不俗，能讓你死後也記得。”
魏刀兒原為隋時大賊，盛時擁兵十萬，稱魏帝，在最為鼎盛之際攻打太原，大軍被十六歲的李世民親率數百精騎衝潰，隨後名望跌至谷底，一蹶不振，再無逐鹿之機。
他此時聞言更怒，丟開長矛，張開黑鐵般的粗壯臂膊，想將李世民抱殺，後者只是淡淡揮手，龍氣翻滾，魏刀兒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李世民腳步不停，不多時又見到位赤著上身的老人，身體破破爛爛，彷彿被分了屍，後又被縫上一般，面上有幾道歪歪扭扭的傷痕，他陰冷道：
“好個秦王，背信棄義，便是你的為君之道？”
李世民面色無虞，只是平靜回道：
“阿耶手段不夠狠辣，竟真想留你一命，可王世充啊，你不死，我心難安。”
這老人便是隋末群雄之一的王世充，先仕隋，後鳩佔鵲巢自立稱帝，算是李世民生平僅有的幾位勁敵之一。
後兵敗被俘，李淵只是將其流放蜀地，不過其仍死於亂刀之下。
王世充並未多言，只是大嘴咧開，牽動條條傷口，露出了個可怖笑容，
“你心難安？你的李唐得國便正了？你又安敢心安？”
“放心吧，我會在此地候你，等著你與你的唐國一齊死去！”
王世充說罷，身子消散，彷彿不曾來過，李世民笑了兩聲，繼續前行。
“敗犬之吠而已。”
可看到前方再次出現的兩者，他腳步一頓，臉上首次出現複雜神色。
“阿耶如何了？”
說話者身材修長，著華貴蟒袍，戴玉珠冠冕，面容俊秀，周身氣度貴不可言。
“呵，問他幹甚，阿耶怕是亦無多少時日可活了，畢竟擋在此人面前者，無論親近，皆是仇人而已。”
前者身側，還有位身材更為高壯者譏諷開口，此人面容醜惡，犬牙突出，彷彿一尊人形兇獸。
“阿耶住進了太安宮，如今已不問政事，整日作樂尋歡，他奔波一生，我會讓他安享晚年。”
過了幾息，李世民才緩緩回覆。
“安享晚年？你一箭射死大哥，又親手以弓弦將我勒死之時，又怎未有這般道貌岸然？”
長相更為兇惡者憤然說道，乃至於上前兩步，似要再與李世民搏殺一遭，而另一位只是伸手將其攔住，靜靜看著李世民。
“建成，元吉，我等曾一齊縱馬天下，親手殺了你們，的確快成了我之心病，可是......”
李世民繼續邁開步子，身旁明黃龍氣翻滾不休，卻並未傷害到李建成，李元吉二鬼，
“我不曾悔過。”
“真是可笑，你成了皇帝，又有何......”
李元吉聲音漸小，最後只是嘆了口氣，讓開道路，李建成同李世民對視幾息，低語一句：
“去吧，的確也只有你，可與其鬥到底。”
話音落下，二鬼身影消散，此地只餘李世民一人，他回頭望了一眼，再次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