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前隋紅龍，山雨欲來
但李無此時也沒太多心思考慮，只因那尊司天重寶渾天儀已然有了動靜。
外重六合運轉，中間三辰歸位，內裡四遊變幻不停，是在尋蹤。
李淳風手持崔判官的殘缺玉圭，雙眼緊閉，身上氣機同渾天儀上的明黃龍氣糾纏。
渾天儀愈轉愈快，內裡的四遊儀就要打出一片光幕，不料一道黃黑之氣陡然浮現，遮住了其中景象！
黃黑氣遊動幾圈，化作一條角斷鱗落的紅龍，猙獰撲向明黃龍氣！
李淳風身子顫抖，口中首次驚怒道：
“孽龍敗龍，也欲要爭鋒耶？！”
他猛拍天靈，鑽出一黃氣繞身的道人神魂，神魂氣機融入明黃龍氣，後者竟在渾天儀內同紅龍捉對廝殺起來！
李淳風雖是依仗龍氣修行的扶龍道人，但龍氣本就源於民心，天命，便是皇帝本人亦不可如臂揮使，遑論是他？
故只能以自身蘊養的些許龍氣，藉助皇帝璽綬，才能勉強調動李唐氣運。
旁觀的李無心中一驚，如今李唐國祚已穩，世間又從哪裡冒出一道龍氣？
除非是......
“李少俠，還請以道行助我！”
李淳風焦急呼喊一聲，李無想了想，還是走到其身後以掌貼在李淳風背心，將春四勢的靈劍真氣渡了過去。
有了李無援手，李淳風氣勢漲了不少，那明黃龍氣也愈戰愈勇，終是將紅龍撕碎，但四遊儀內的光幕經過此番打攪，只露出驚鴻一瞥，便無聲碎裂。
神魂入體，李淳風面色一片灰暗，他沒有陰神日遊的修為，方才是靠著龍氣使出了壓箱底本事才能喚出神魂，此刻全身冰涼無比，丹田空蕩。
可更令他心寒的是......
李淳風打了個冷顫，緩緩道：
“這是前隋龍氣，本隨煬帝身死消散，但的確有一位手段通天的傢伙擷取不少，留在了手中。”
李無的靈劍真氣仍在湧來，他臉色好了些許，但語氣更為冰冷，
“是涇河老龍。”
殿外候著的司天監修士們聽聞動靜，在為首的仁均道人帶領下齊齊入殿檢視，但見到李淳風的模樣，誰也不敢先行開口。
李淳風緊了緊道袍，從巨大羅盤上起了身，他再次合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四遊儀推衍出的一瞬光景。
“傅仁均。”
“下官在。”
執掌淳風觀的仁均道人躬身作揖，他是煉神境界的高修，明白能讓監正都如此，如今情形已經棘手到了極致。
“你領監中所有教授掌勾，搜刮遍長安的每一寸土地，遇見著白色儒服計程車子，直接拿下。”
“下官領命！”
仁均道人恭聲答道，隨後帶著好些道人出了殿門，腳步匆忙。
“魏叔玉。”
聽得李淳風招呼，正欲跟隨仁均道人離去的魏叔玉先是一愣，他一個新晉掌勾，監正莫非也有重任派下？
但他仍立馬頓住腳步，答了聲在。
“你去尋不良人，讓他們盯緊所有臨近河道之地，且長安百姓，在聖人天壇大祭結束之前，不可有一人烹食水族。”
“魏叔玉領命。”
此道命令雖有些怪異，但魏叔玉還是老實接下出了門去。
司天監主殿中便只剩李淳風李無二人，李淳風回過身，看向停下的渾天儀，低聲道：
“此寶煉成無有多久，還未融入大唐龍氣，方才的運轉，一歲只可用出一次。”
李無點點頭，明白了李淳風為何不繼續推衍，又見到對方蹲下身子，雙手小心捧起璽綬，隨後細緻裝進玉盒之中。
“李少俠，這是司天監首次與涇河龍宮開戰，你身在長安......”
李淳風將玉盒端在手上，不曾塞入袖中，再看向李無，
“萬事小心。”
說罷，他孤身出殿，平淡嗓音漸漸消散，
“三日後，我會親自去往天壇觀禮，這天下的真龍......”
“只有聖人一位。”
......
“弘濟法師在災中護住數百名百姓，真是一樁大功德啊。”
昭國坊東側，這裡離崇濟寺原址有些距離，但因地勢平坦，便蓋上了好些棚戶，以供崇濟寺僧侶與被黏蟲妖穿行土中而弄塌屋舍的百姓暫住。
“李施主謬讚了，貧僧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安能忘了當年在長安受過的恩惠？”
那口眼熟大鍋又被架在了火上，李無與弘濟蹲在鍋旁，一邊攪動米粥免得其煮糊，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司天監與不良人可算全員出動，這三日在長安搜尋不休，但跟李無沒甚關係，他閒來沒事兒，就帶著劉喜兒過來看望一下這個老和尚，還有好些被波及的百姓們。
“不過李施主，我聽聞今日聖人在城南天壇有場宏大祭祀，聽說經此一遭，長安便會落雨，這可是真的？”
弘濟打量周邊幾眼，百姓們正聚在一起閒聊等待吃飯，身旁只有五彩公雞在逗弄劉喜兒，便湊到李無身邊，賊頭賊腦地問道。
李無只覺有些奇怪，這老和尚怎麼還關心起此事了，便反問一句：
“你扯這些幹嘛，方外之人，可最是忌諱談論朝事的。”
弘濟嘆了口氣，乾瘦面容就像是一顆暴曬後棗核皺在一起，道：
“這幾年施粥，崇濟寺本就不多的香火錢快被貧僧花光了，就連佛陀們都許久沒聞過香味兒。”
“佛陀們境界高，想來不會怪罪貧僧，但再不下雨，這些信奉崇濟寺的百姓們難不成也跟我一樣，每日餓著肚子誦經不成？”
見弘濟說得有趣，李無不禁面上一笑，但又想起這祭祀暗中隱情，只得無奈道：
“弘濟法師啊，天上落不落雨，可跟皇帝幹嘛沒啥關係。”
弘濟面色更為苦澀，一邊攪動鍋中一邊還想找這位‘不良人司馬’打探些訊息，卻兀地動作一滯，抬頭看向崇濟寺廢墟方向。
李無也順著其目光看去，卻啥也沒發覺，不由有些疑惑戳了戳弘濟身子。
......
廢墟下的坑洞中，地藏菩薩像前，有兩位隱藏在黑氣中的身影。
一者著月白色儒服，一者杵著溼木柺杖，身子佝僂。
陳光蕊雙手合十，朝地藏菩薩誦了句佛號，隨後一邊在袖中摸索一邊笑著問向身後老者。
“龜老，我等都知人皇有龍氣庇佑，仙神妖鬼皆是害不得他，那麼，我等又該如何殺掉一尊皇帝呢？”
龜老亦是笑著搖頭，似乎並未被陳光蕊的言語所驚駭。
“這隻需要一個很合理的緣由。”
陳光蕊終是找到物件掏出，那是一隻筆，一本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