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士子上香,黏蟲行地
這蟲繭上有好些細小傷口,其中有縷縷精純氣息冒出,李無等人只是聞到些許,便生出幾分飽腹之感。
弘濟動作輕微彷彿將其視作珍寶,小心地捧到李無面前。
跟在三人身後的五彩公雞也鬼鬼祟祟地離得近些,目光不善地盯著那枚蟲繭。
呂才二人神色好奇湊近端詳,魏叔玉有些明悟地問道:
“此繭便是李兄你說的‘螟蛾妖’?怎看起如此孱弱?”
呂才雙眼眯起,他只覺得眼前這東西雖有些微薄妖氣,但如何也瞧不出有何威脅,哪怕剛入淳風觀的道童只怕也有手段滅之。
李無從弘濟手上拿過蟲繭打量,他也有些不解,
“按照我在古籍中所見,成了氣候的螟蛾妖物雖不善鬥法,但身形也有個數十丈,周遭蝗黏二蟲環繞,尋常煉神遇之也只可先行避開徐徐圖之才是......”
這蟲繭的確是螟蛾妖不假,但這般形態,莫非是才誕出不成?但才誕生的螟蛾妖又怎能影響如此大的蟲群?
除非是受了重傷以此形態保命,又被人故意放進這崇濟寺中......
李無眼中寒光閃過,心裡有了猜測,他問向沉默許久的弘濟:
“法師可還記得此物是如何到了寺中?”
弘濟聞言,從蒲團上站起身,望向蟲繭面色追憶,好幾息後才沉吟道:
“貧僧若是未記錯,大致是四年前的清明時節,有個模樣俊逸計程車子來廟中上香禱告,他走之後貧僧便在佛像下發現此物。”
“當時立馬追出門去卻再見不到那士子身影,貧僧便以為這是其特意放入廟中受佛光洗禮,畢竟這般做的施主也不在少數。”
“直到兩年前,長安初逢大旱,寺中僧眾受飢餓困擾難以入眠,貧僧便帶著他們來殿中誦經尋個安寧。”
“不料見到一隻以往偷食香燭的老鼠在舔舐此繭,貧僧受其啟發,以小刀劃破蟲繭,其中氣息竟輕易使我等飽腹。”
弘濟話至此處,略作停頓,臉上變得苦澀,
“那時貧僧還以為是佛陀顯靈,舍下寶物讓我等助世人渡過此災,便以此繭中的氣息融入粥中施給百姓,哪怕此舉有傷天和,貧僧自己擔著就是。”
“直到前些時日蝗災來襲,貧僧親眼看到好些蟲群在崇濟寺上方盤旋,似在尋找何物,方才知曉這不是佛寶,是禍根啊......”
沒空勸慰這滿臉悲慼的老和尚,李無只是敏銳地發覺一處關鍵,他輕聲問道:
“模樣俊逸計程車子?”
弘濟一愣,旋即眉頭緊鎖思考起來,而魏叔玉與呂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見到疑惑。
“能有這般手段,想來是有道行在身,而長安所有修行者,哪怕是三渠樓中的神秘供奉們,在我司天監中均有記載,可我卻從未聽說過此人。”
呂才回道,他是天罡掌勾,對這些事宜知道的要比魏叔玉多了不少。
反而是弘濟輕‘咦’一聲,見得眾人向他望來,他便緩緩道:
“崇濟寺香火雖不算旺盛,但來往的香客我都會親自接待,故見的人太多,通常都記不清模樣。”
“但這士子容貌氣度太過出眾,還真有些印象......”
“你這傢伙,不能說得快些?”
呂才有些不耐開口催促,被魏叔玉李無二人一齊瞪了一眼,便識趣住嘴。
弘濟倒是未被打攪,繼續道:
“那應是快二十年前了,前朝開創以科舉士,有位寒門舉子在那時奪了魁首,迎娶了一位高官之女,一時風頭無限。”
“而這舉子領了旨意要赴地方從政前,還來了寺中上香禱告了一番,當時他的妻子已是懷有身孕。”
“貧僧瞧見他們虔誠,還說過他們孩子會是個有出息的,讓他們心安不少。”
“如今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位寒門舉子竟與四年前的那人長得極為相似,此人十幾年容顏竟未有絲毫變化,反而更多了些仙氣,莫非是捨去紅塵,尋道去了?”
弘濟摸著光頭面有不解,又喃喃道:
“說來也怪,二十年前名動長安的風流舉子自打離去之後,便無半點音訊了......”
魏叔玉聽完倒是點點頭道:
“這人我也聽說過,其娶的是我朝名將鄖國公殷嶠之女,只可惜殷公去得早,其後人也無有從仕,殷家也早早搬離長安......”
“誰要聽殷嶠之事,說說那士子!”
呂才打斷魏叔玉話語,他使‘南明離火符’太多,此時仍有殘餘躁氣影響,性子不由急了些。
魏叔玉一愣,低聲道:
“前朝之事可不能妄議啊。”
“但說無妨。”
聽得李無開口,魏叔玉嘆了口氣,只好繼續道:
“此人姓陳名萼,字光蕊,才情模樣均是拔尖,與家父曾有一面之緣,家父還對其讚不絕口,稱其為人中龍鳳,只是可惜陳萼此人消失太早,無緣見到我大唐光景。”
陳光蕊?
李無心中一驚,這名字他可真聽聞過,陳光蕊不算太過出名,但其子江......
不過此世又與李無心中的大唐不符,能否見到那人還是未知呢,便只好將心思暫且壓下。
“如此說來,便是這陳光蕊將螟蛾妖繭放入了崇濟寺,今日的長安蝗災,原在四年前就已被謀劃了。”
李無感慨一句,其餘幾人也是無言,誰能知曉這場莫名災難早就有了伏筆。
只有五彩公雞不關心這些,仍在悄悄移動兩隻爪子靠近李無,眼中盯著螟蛾妖繭不放,他還以為自己不曾被察覺到。
李無漫不經心地給了五彩公雞一腳,後者被踹了個踉蹌,在地上滾了幾圈後憤然道:
“把這東西給乃公吃了!乃公再回去蹲十年亦可!”
弘濟有些驚訝地看向這頭開智靈禽,其餘人卻懶得搭理。
李無只是看著螟蛾妖繭若有所思,陳光蕊此舉是為何?
按照他對其的瞭解,應不是什麼視黎民百姓為草芥之輩才對,那他又為何將螟蛾妖繭放到長安,為蝗群指引方向呢?
李無心思急轉,卻如何也想不通,兀地又靈覺有感。
他看向大雄寶殿地面,整潔地面上,那些原本嚴絲合縫的青磚卻漸漸開裂,連帶著頭頂梁木亦在隱隱顫抖。
“怎會如此,莫非是地龍翻身?”
呂才疑惑道,魏叔玉也是摸不著頭腦,若有地龍翻身,沒人會比司天監提前知曉。
弘濟面色焦急,就要出去組織僧人百姓避難。
只有李無搖頭輕嘆,右手放在了劍鞘之上,他險些忘了,‘蝗災三害’中還有一物,是善鑽地的‘黏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