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這是火炮，快跑！
夜半三更，在朦朧的月光照耀下，在距離金沙城大約十幾裡左右的江面上，三艘樣式奇特的船隻正在逆流而上。
這三艘船都是單風帆的小型船隻，每艘最多能裝載兩百人左右，在緬甸的水軍之中都稱得上大型船隻了。
此時，這三艘船底層的船艙裡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而這些人都穿著統一的黃色衣服，看起來很像是後世的短袖短褲，腳上還穿著草鞋。
每個人都攜帶著武器，既有長短刀，又有弓弩，顯然這是一群士兵。
只是這些士兵身材矮小，皮膚黝黑，臉上的表情都很疲憊，一個挨著一個，就跟沙丁魚罐頭一樣，全都在打著瞌睡。
船艙裡的鼾聲此起彼伏。
在他們頭頂的一間寬敞的艙室裡，三面穿著顯然更得體，也更華貴的將領模樣的人圍著一張桌子在談論著他們此行的任務內容。
“我們出動了六百人馬，可是要幹一件大事。”
“之前幾天，我們的襲擾讓我們的敵人非常難受，但是他們又沒有水軍，根本拿我們沒有辦法。”
“只要我們不上岸，他們就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就只能乾瞪眼看著我們。”
“不過這些傢伙在陸地上的確很強大，我們的人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手中的火器非常犀利，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抵擋。若是我們也有這樣的火器就好了。”
一箇中年人說到這裡嘆了口氣說道，語氣之中滿是羨慕。
這是這次緬人的主將，名字叫做曼達，是緬王莽白的親信，同時也算是一名皇親國戚。
另一個個子稍微矮一點的年輕人皺著眉頭道：“這些傢伙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他們佔了我們的密支那和孟拱城，還俘虜了我們的二王子，殺了我們這麼多計程車兵，可是我們卻連他們從哪裡來的都不清楚，簡直奇怪了！”
另一個年紀最小的男人介面道：“這些人肯定不是清兵，但是也不像是明人。明人雖然也有很多好漢，但是他們卻沒有這麼多的火器。而且自從他們的那位晉王病死之後，剩下的明人不是投降了清廷，就是到處躲了起來，早已經沒有進犯我們緬甸的實力和勇氣了。我感覺，這些傢伙好像就跟天上突然掉下來的一樣。”
這兩人都是曼達的副手，個子最矮的叫做沙頌，年紀最小的叫做布丹。
三個人都齊齊搖頭，心中滿是疑惑。
這份疑惑不僅僅是他們，連他們的國王現在也是滿心疑惑，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這麼膽大包天地敢侵佔他們緬甸的土地，挑釁他們國王的威嚴。
他們這段時間的襲擾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搞清楚這些敵人的來歷和底細。
只可惜他們目前為止，這個任務還是失敗的。
他們不僅沒有抓到一個俘虜，反而葬送了幾百名士兵的性命，這讓他們那位國王非常惱火，嚴令他們必須要在三天之內搞清楚這些敵人的底細和實力，否則就要砍下他們三人的腦袋來掛在阿瓦城的城門上。
這給他們嚇壞了，最終經過緊急商議之後想出了一個辦法。
他們決定趁著天還沒有亮起來的時候搞一次偷襲，這次偷襲的主要任務有兩個，一個是奪取那些被林家軍繳獲的船隻。
那些船隻都是客船和商船，在被繳獲之後一直停在碼頭上。
他們擔心林家軍會將這些船隻改造成戰船威脅到他們，所以才要想盡辦法奪取這些船隻。
如果無法奪取，那也可以燒燬他們，反正不能讓這些船隻為敵人所用。
除了這個任務，另一個任務顯得更加重要。
他們需要抓到一些俘虜，然後將這些俘虜帶回去，從他們口中搞清楚敵人的來歷和實力。
畢竟到現在為止，他們只知道他們的敵人號稱“林家軍”，主帥叫做林昊，其他的一無所知。
為了這兩個任務，他們精心準備了好久，還讓三艘船上裝滿了士兵，並且還趁著夜色偷偷而來，想必一定可以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的。
反正只要我們不上岸，敵人就算再厲害也拿我們沒辦法。
曼達帶著兩個副手在船艙裡面議論了一陣，覺得這次的任務應該是十拿九穩，實在找不出什麼失敗的理由，三人這才各自找地方睡覺去了。
船隻繼續逆流而上，風帆張滿。大概半個多時辰後，甲板上傳來了負責瞭望的水兵的叫聲。
“孟拱城快要到了！”
曼達首先被驚醒，立刻離開船艙來到甲板上看向了右前方的位置。藉著朦朧的光線他甚至已經能看見孟拱的那些房屋的大致輪廓了。
目光移向碼頭方向，入目是一片昏暗，這讓曼達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鬆弛了一些。
看來敵人並沒有絲毫的防備。
看來這次的任務會很順利地完成。
兩名副手這時候也來到了甲板上，看著一片平靜的孟拱，心情也放鬆了下來，笑嘻嘻道：“我們的敵人肯定還在睡夢之中，完全想不到我們會給他們帶來一場噩夢。”
三人齊聲笑了起來，但是很快就收斂了笑聲，怕驚醒了敵人。
曼達讓沙頌和布丹去叫醒那些還在底艙裡酣睡計程車兵，又讓人給後面的兩艘船發訊號，讓他們叫醒士兵，開始進行戰鬥準備。
很快，三艘原本充斥著鼾聲的船隻開始變得吵嚷鬧騰起來，那些被從睡夢之中叫醒的緬兵們罵罵咧咧地從船艙之中走出來，一個個來到甲板上輪流放水。
有些傢伙甚至在放水的時候還閉著眼睛打盹，結果被後面的人給擠得翻出了船舷，掉到了江裡面，瞬間清醒過來，瘋狂地大喊著救命。
這個意外又造成了一定的混亂，有人驚慌地叫嚷，有人慌忙垂下一根繩子試圖將那個倒黴蛋給救上來。
可是他們本就是逆流而上，江水又湍急，那個落水的倒黴蛋沒等抓到繩子頭，就被江水給衝向了下游，很快就沒有了聲息。
這點小小混亂很快在一群軍官的鞭子抽打下很快平息下來，士兵們重新被趕回了底艙裡面，聞著船艙裡面那令人作嘔的味道，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飯糰塞進嘴裡咀嚼起來，一邊咀嚼一邊小聲地議論著剛才那個落水的倒黴蛋是死是活的話題。
不過隨著越來越接近目的地，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從這個小插曲上轉移開來，臉上換上了一副忐忑緊張的神情。
相比於主將曼達等人的信心滿滿，下面的這些士兵們卻顯得有些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他們可是早都聽說了，他們面臨的這支敵人非常的強悍，不僅連續侵佔了密支那和孟拱城，甚至還把他們的二王子莽哈都給抓走了。
而且聽說二王子帶著一百多名最精銳的王室侍衛也全都被殺了。
要知道，那些王室侍衛在普通的緬軍士兵眼中就是無敵的存在，他們有著豐厚優渥的待遇，還有著令人羨慕的崇高地位，穿著華麗精良的甲冑，護衛著國王和他的女人孩子們。
據說，就連明人那位最能打的晉王手下計程車兵都不是王室護衛的對手。
在經過各種誇大渲染之後，這些王室侍衛在普通的緬人心中簡直就是下凡的天兵天將一樣，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抵抗的。
緬甸王室宣揚這些王室侍衛的強大自然也是為了營造他們王室在普通百姓心中的至高無上的的尊崇地位。侍衛們都成了天兵天將，那麼被他們護衛的王室又是什麼人？
豈不是成了天上的神佛？
這一套其實在篤信佛教的緬甸非常好用，事實上也達到了緬甸王室預期的效果。
只是任何事情都有正反面，當初牛逼吹的多響亮，被戳破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隨著跟隨著二王子的一百多名王室侍衛被林家軍所滅的訊息傳開，王室侍衛們在普通緬兵心中那種無敵的形象一下子被打破了。
連無敵的王室侍衛都不是林家軍的對手，那我們這些普通的小兵更不是人家的對手了。
再加上各種訊息滿天飛，甚至有流言說林家軍其實才是真正的天兵天將下凡，就是為了來懲罰屠殺宗主國大臣，虐待宗主國君王的緬甸王室來的。
雖然這種訊息只是在私下流傳，並沒有成為主流，但是卻已經悄悄流傳開了，讓許多底層的緬兵從心理上對林家軍就處於了畏怯的狀態，甚至還生出了一種心虛的罪人心態。
畢竟他們幾百年來都是天朝上國的藩屬國，幾百年下來絕大多數人對於天朝上國還是非常敬畏的。
別說虐待宗主國皇帝，殘殺大臣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了，就算是誹謗一兩句都感覺到有些大逆不道。
事實上，在“吃咒水之難”的訊息傳開之後，緬甸國內很多人對於緬王莽白的舉動是非常震驚和反對的，甚至很多人擔心上天會因此降下責罰來懲治緬甸。
雖然這些反對的小浪潮在屠刀的威懾下很快被鎮壓平息了下去，但是此事造成的影響卻是非常深遠的。
回到當下，這些緬兵們對於這一戰並沒有什麼必勝的信心，只是在軍官將領們的皮鞭和呵斥下被迫拿起武器，強裝鎮靜，等待著攻擊的命令。
三艘船繼續向前，很快就靠近了碼頭。
隨著距離的拉近，甲板上的人已經能夠比較清楚看到了碼頭上影影綽綽的輪船輪廓。
可是隨著距離的繼續縮短，甲板上的曼達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碼頭上停泊的這些船似乎比自己印象中要大了不少，每一艘看起來都像是一座浮動在江面上的小島，給人一種氣勢磅礴的壓迫感。
自己無法看到對面甲板上的情景，就算抬起頭來也只能看到對方的船舷。雙方一對比，自己腳下的這艘船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懵逼的野狗面對著大象一樣渺小。
而這樣的船在碼頭上足足有五艘。
曼達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惶恐，他們緬甸根本沒有這麼巨大的船隻，所以這些船根本不可能是之前那些被繳獲的船隻！
可是這些船隻到底是什麼船，又是什麼時候到來的？
他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又產生畏懼和惶恐，讓他突然心中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原本感覺十拿九穩的任務好像又沒有那麼有把握了。
那些原本躲在艙室裡的緬兵們此時也已經都被軍官們用鞭子抽打著趕出了艙室了，陸續來到了甲板上。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會在甲板上提前做好戰鬥準備，等到己方的船隻靠近那些目標船隻之後，他們就會利用鐵鉤子將那些船隻鉤住，然後調過去將其奪取。
如果敵人反應快，奪取希望不大的話，他們就會在船上撒上火油，然後用火箭點燃，將那些船隻給燒燬。
同時第三艘船上的人則會趁機靠岸，抓住一些在碼頭上值守的敵人哨兵作為俘虜。
等到敵人反應過來追上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揚帆起航順流而下了。
計劃制定的很完美，可是意外卻這麼毫無徵兆地發生了。
那些來到甲板上的緬兵們即使再愚鈍，看著眼前這五艘跟小山一樣的船隻，也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巨大的船隻，別說奪取或者燒燬了，就算是此時站在跟前都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畏懼之意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五艘如同小島一樣的鉅艦，一時間不知所措。
只是在他們發愣的時候，一艘鉅艦突然開始緩緩地轉動，將側面對準了他們的船。
與此同時，另外四艘鉅艦也開始緩緩移動，都用側面對準了他們，片刻之間將他們這三艘好似大象面前的三隻野狗一樣的船給圍了起來。
然後在他們疑惑的目光之中，突然五艘鉅艦的側舷上陸續開啟了一個個的視窗，然後露出來一個個又黑又粗的鐵管對準了他們。
大部分的緬甸士兵還是一臉茫然，並不知道這些黑又粗的鐵管代表著什麼。
但是作為緬王親信的曼達卻一瞬間臉色大變，亡魂皆冒。
“這是火炮！快跑！”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