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影逝決息（十七）
不等陸青鳴說話，灰衣男人緩緩向後倒退，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
“他日你若是遇難了，可到青丘山尋我。”
陸青鳴念道：“你不曾留下名號，我如何尋你？”
男人的殘影回答道：“青丘山，白洛。”
聽到這個名字，陸青鳴和白雪俱是一楞。
陸青鳴本就跳動不安的心臟似乎慢了半拍。
這個名字喚起了些許殘存的記憶，他似乎看到了一群人，跟隨一面黑旗直面雲天之上的諸神。白洛就在那群人當中，手持長矛，一臉憤怒，對著天神怒吼。
所有人的身影都是灰白的，只有那面黑旗是化不開的黑，還有站在黑旗之前的男人，他身披血紅的披風，銀白的長髮，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只留給眾人一個堅毅的後背。
畫面稍縱即逝，他回過神來，看到進村的路上已經看不到白洛的殘影了。
他發現白雪同樣陷入了回憶，不顧一旁唐飛詫異的眼神，握住白雪的臂膀問道：“快，告訴我，白洛是何許人？”
白雪深吸一口氣：“你知道，當年萬妖之王白藏率領妖族與天神大戰的事？”
“當然，這個故事我很小時候就看過，幾近倒背如流。”
“白藏座下有十三位大將，這些魂力驚人的大妖各個都是從修羅場上下來的狠角色，魂力比神力更精湛，而白洛就是其中之一。”
“什麼？”陸青鳴驚得說不出話來，“千百年前的大戰，不是妖族潰敗，連白藏也魂飛魄散了嗎？為何白洛還能重現人間？”
他的驚訝，連這句疑問，都在白雪的意料之中。
少女解釋道：“後人並不知道那場大戰的細節，只知一個粗略的結果，按照自己的臆想胡亂給真相添油加醋罷了。你只看到書寫白藏潰敗的接過，卻不知道白藏為何而敗。”
陸青鳴耐心聽她說下去。
白雪眼中的光暗下去一些，並不打算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清楚，乾脆長話短說。
“當年十三護法跟白藏打上天庭，本來勢如破竹，不想第七護法白明被天庭收買，天神許諾事成之後讓他位列仙班，他便暗中算計自家兄弟，致使決戰之日妖族受挫，幾乎全軍都有覆滅的危險，為保護座下護法，白藏手刃白明，以身抵擋眾神法陣，因此不幸身亡。”
“所以十二護法都活下來了？”
“不。”白雪搖頭，“只有三個護法活下來了。”
“哪三個？”
“白洛，天陽，和葉紅娘。”說出葉紅娘名字的時候，白雪盯著陸青鳴的眼睛看，像是要從那雙眼睛裡看出什麼來。
除了驚訝，她什麼也沒看到。
陸青鳴當然不會想到，葉紅娘也是當年大戰的主角之一。
那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的女人，竟也有著如此熱血而隱秘的過往。
半晌，他才整理思緒，地說道：“如此說來，還有那個叫做天陽的護法不曾現身。”
“三十年前，長安曾有出現過一個大妖，有人說他就是天陽。我聽聞訊息趕到長安之日，卻不曾見到大妖的聲音，三十年裡也無半點關於他的訊息。”
陸青鳴大致瞭解了經過，只是白洛對他的態度叫他有些奇怪。
難不成自己長得很像十三護法之一？
他沒有多想，看到唐飛還傻傻地站在對面，便示意白雪不要再說下去了。
他咳嗽一聲，說道：“說起來，唐飛，我們從來沒有問你是否願意跟我們一起走，不過，現在你有選擇了，反正都到了城外，你可以選擇回洛陽，也可以選擇去別的地方。”
唐飛還沒發表意見，陸青鳴又柔聲說道，“我必須告訴你，無論選擇走那條路，魂力覺醒一事都不宜聲張。你身體裡的妖珠讓你自帶妖靈的氣息，會招來許多麻煩。離開這裡以後，記得找一座深山老林藏起來，好生修煉，早日把身上的妖魂氣息驅除掉，不然眼瞎的驅魔人會把你當做妖怪來追殺。”
他自言自語說了很多，唐飛張開嘴，弱弱地問道：“可不可以，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陸青鳴微微一笑，直接問道：“你想跟我們走？”
“那座客棧不是到處都是妖怪嗎？我混在裡面不會有人發現的，而且剛剛聽你們說的，那個老闆娘，似乎很厲害的樣子。”唐飛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傢伙，是想給自己找個避風港啊！
白雪和陸青鳴對視一眼，齊齊笑了。
其實他們需要人手，靠得住的人手。唐飛體內有白洛的一絲魂力，雖然微弱，可那畢竟是上古大妖的力量，稍加修煉，定比尋常妖靈要厲害些，是一個得力的助手。
陸青鳴還想繼續試探：“你可要想好了？我們在洛陽城裡有不少敵人，萬一哪天我們沒能照顧得到你，說不好，你連小命都保不住了。”
“我這條命早在幾年前就死了，現在誰都不怕。”
“我很好奇，你跟我們回洛陽，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都可以。”
陸青鳴臉色一冷，嚴肅地逼問道：“你撒謊，沒說實話。”
唐飛被他嚇住，鎮定下來後，看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我知道，你們都是修道的高人，雖然我現在有力量了，但其實根本招架不住，沒人指點肯定會走很多彎路，跟你們在一起，方便多了。”
陸青鳴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兩人便把他帶回客棧。
御空飛行時，唐飛親熱地叫陸青鳴大哥，叫白雪大姐。
因為常年流落街頭巷尾，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他看起來皮膚粗糙，比實際年齡大幾歲。實際上他才十三歲，沒有感受過父母兄長的關愛，而陸青鳴方才不經意的關心，卻讓他感受到了兄長的溫暖。
這麼些年來，除了嘲諷和打罵，他從來得到過任何人間溫情。
陸青鳴看他可憐，便勉強應了下來。
三人回到有來客棧，不巧，葉紅娘也回來了。
唐飛在陸青鳴的鼓勵下去跟葉紅娘打招呼，後者坐在櫃檯手，只一眼，便看出他身上的妖氣出自何人，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揮揮手，指了指二樓一間房，算是允許他在此住下了。
唐飛上樓梯前，葉紅年還隨手從櫃子裡扔兩本凡人修道的書，說是妖靈脩行跟凡人修道差不多是一個道理，要他回去好生研讀一翻。
她哪裡知道唐飛大字不識一個，他捧著書，不敢拒絕葉紅娘，竟蠢笨地回屋子裡去了。
陸青鳴默默看著，一言不發。
知道葉紅娘就是當年的十三護法之一時，他看葉紅娘的眼神裡多了些尊敬。
他始終覺得，能敢與天神對抗，縱使戰敗，也將名垂青史。
幾人在堂屋小坐片刻。
楚昭陽和商灼君回屋休息去了，陸青鳴也想回房休息，葉紅娘突然叫住他，說是有事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