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窗簾的顏色
鵝黃色的窗簾在晨風中輕輕飄蕩，像一片溫柔的陽光被裁剪成了布匹。
李珊珊赤腳站在新家的飄窗前，指尖拂過窗簾邊緣的流蘇——這是她和徐克明爭執了整整三天的成果。
“還是這個顏色好看。“她回頭對正在組裝書架的徐克明說。
徐克明鼻尖上沾著一小塊木屑，眼鏡滑到鼻樑中段，聞言抬起頭。
晨光透過鵝黃色的窗簾映在他臉上，給他鍍上一層蜂蜜般的光澤。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手裡的螺絲刀卻“啪嗒“掉在地上。
“笨手笨腳的。“李珊珊笑著走過去，蹲下來幫他撿工具，卻突然發現書架底板裝反了，“徐教授，你這拼的是抽象藝術嗎？“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尷尬的光：“說、說明書有問題...“
李珊珊湊近一看，發現他把說明書拿倒了。
她憋著笑幫他重新組裝，兩人頭碰頭蹲在一堆木板和螺絲中間，像兩個在玩過家家的孩子。
“左邊抬高一點...不對，再往右...“李珊珊指揮著，突然發現徐克明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鮮的劃痕，“你手怎麼了？“
徐克明迅速把袖子往下拽：“沒、沒什麼...“
李珊珊不由分說拽過他的手腕——上面橫七豎八地分佈著好幾道細小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泛著紅。
“徐！克！明！“她的聲音陡然拔高，“這些怎麼弄的？“
“就...裝傢俱...“徐克明眼神飄忽，“那個衣櫃...有點難...“
李珊珊這才想起，過去一週她因為專案結項天天加班，家裡裝修收尾和傢俱組裝都是徐克明一個人完成的。
她胸口突然泛起一陣酸澀，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傷痕：“疼不疼？“
徐克明搖搖頭，耳尖卻悄悄紅了：“比、比蛋白質結晶簡單...“
這個奇怪的比喻讓李珊珊眼眶發熱。她突然站起身：“今天不許幹活了！我們去買創可貼，然後...吃火鍋！“
火鍋店裡熱氣蒸騰，紅油鍋底咕嘟咕嘟冒著泡。
李珊珊把涮好的肥牛一股腦兒倒進徐克明碗裡：“補補！“
徐克明手忙腳亂地接住差點滑落的肉片，眼鏡片上蒙了一層霧氣：“太、太多了...“
“必須吃完！“李珊珊又給他夾了一筷子毛肚，“看你最近瘦的。“
徐克明低頭扒拉碗裡的食物，劉海垂下來遮住了眼睛。
李珊珊注意到他手腕上貼著的卡通創可貼——是她執意要買的皮卡丘圖案，在嚴肅的徐教授手上顯得格外滑稽。
“對了，“李珊珊咬著筷子，“我媽明天要來。“
徐克明猛地嗆了一下，辣油順著氣管往上竄，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明、明天？“
“嗯，說給我們帶了新家的鎮宅之寶。“李珊珊幫他拍背，“你緊張什麼？“
徐克明手忙腳亂地擦眼鏡：“沒、沒有...就是...“他的目光飄向客廳那面還沒收拾好的照片牆，上面釘著的全是他們隨手拍的生活照，有幾張甚至是他偷拍的李珊珊睡顏。
李珊珊順著他的視線，突然明白了什麼，壞笑著湊近：“徐教授~該不會是怕我媽看見你的'收藏'吧？“
徐克明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李珊珊眨著眼追問。
“...“，徐克明的聲音越來越小，“...覺得你睡覺的樣子...很可愛...“
這句話像一塊紅糖餈粑，甜滋滋地落在李珊珊心尖上。
她紅著臉坐回去，往鍋裡扔了兩人份的蝦滑：“吃、吃飯！“
第二天一早，門鈴響起時，徐克明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把照片牆上的“罪證“藏起來。
李珊珊開門迎進滿面春風的李媽媽，後者懷裡抱著個巨大的紅布包裹。
“媽，這是什麼啊？“李珊珊好奇地去摸。
“別動！“李媽媽神秘兮兮地避開她的手，“這可是我特意去廟裡求的，要正午陽氣最盛的時候才能開啟！“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困惑的光：“阿、阿姨好...“
“哎喲，克明啊，“李媽媽一把抓住他的手，“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珊珊欺負你？“
“媽！“李珊珊抗議，“我才是你親閨女！“
李媽媽不理她，徑直走向廚房：“我先看看你們冰箱...天哪！這都什麼？啤酒？速凍餃子？你們兩個就這麼過日子？“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李珊珊和徐克明像兩個犯錯的小學生，乖乖跟在李媽媽身後聽訓。
從“窗簾顏色太淺容易髒“到“書架位置不對影響風水“，李媽媽把新家從頭到腳挑剔了一遍。
“媽，“李珊珊終於忍不住了，“您那個'鎮宅之寶'到底是什麼啊？“
李媽媽看了看錶：“正好正午！“她鄭重其事地解開紅布——裡面是一對陶瓷娃娃，一男一女，穿著大紅喜服，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是...“李珊珊嘴角抽搐，“送子觀音？“
“什麼送子觀音！“李媽媽嗔怪道，“這是和合二仙！保佑夫妻和和美美的！“她轉向徐克明，“克明啊，放你們床頭櫃上，記住了，要朝東南方向...“
徐克明紅著臉接過娃娃，手抖得像捧著兩顆定時炸彈。
李珊珊剛想解救他，門鈴又響了。
“驚喜！“門外站著徐媽媽，手裡同樣抱著個紅布包裹，“我算著時辰來的！“
兩位媽媽相見甚歡，完全無視了石化在門口的夫妻倆。
徐媽媽興沖沖地解開自己的包裹——裡面是一尊金光閃閃的財神像。
“親家母，你這個放書房，“徐媽媽指揮若定，“面朝大門，招財進寶！“
“媽...“徐克明虛弱地抗議，“我、我們是無神論者...“
“閉嘴！“兩位媽媽異口同聲。
就這樣，原本簡約現代的新家，在兩個小時內被改造成了民俗展覽館。
客廳多了招財貓，廚房貼了灶王爺，連衛生間都被塞了棵塑膠發財樹。
送走兩位媽媽後，李珊珊和徐克明癱在沙發上，望著面目全非的家，相顧無言。
“要不...“李珊珊戳了戳徐克明的手臂，“等她們下次來再擺出來？“
徐克明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去收拾。
兩人躡手躡腳地把各種神像收進儲物間，只留下那對和合二仙——因為李珊珊發現，女娃娃的神態莫名像徐克明害羞時的樣子。
“這個留著吧。“她憋著笑把娃娃放在床頭。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仔細端詳片刻：“...像你。“
“哪裡像了！“
“生、生氣的時候...“徐克明指了指娃娃鼓起的腮幫子。
李珊珊作勢要打他，卻被他一把摟進懷裡。
鵝黃色的窗簾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將陽光過濾成溫柔的金色，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徐克明，“李珊珊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你喜歡這個家嗎？“
徐克明收緊手臂，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頂：“嗯。“頓了頓，又補充道，“因、因為有你。“
這句話像一顆糖，在李珊珊心裡慢慢融化。
她抬頭看向窗外——夕陽西沉，為城市披上金色的外衣。
遠處的高樓玻璃反射著耀眼的光，其中一棟就是她的公司。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樣板間，徐克明說“能看到你公司“時溫柔的眼神。
原來幸福就是這樣簡單——有人記得你隨口說的話，有人為你笨拙地組裝傢俱劃傷手腕，有人把一個普通的房子，變成裝著共同回憶的家。
夜深了，那對和合二仙在床頭櫃上靜靜微笑，見證著新家的第一個夜晚。
而儲物間裡的財神像，不知何時被徐克明偷偷拿了出來，放在了書房最顯眼的位置——面朝大門，招財進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