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寶石手鍊
趙府大廳內，紅木座椅沉穩厚重，分列兩側。
蘇軾、秦觀、懷王與李格非四位重臣端坐其上，彼此間低聲細語，神色間帶著幾分凝重與探詢。
雖聽不真切，但觀其情狀，所議之事，必與那懸而未決的皇位承繼息息相關。
趙子文步履輕捷地踏入廳堂，一眼便見四人正聚首密談，朗聲笑道：“四位大人，何事商議得如此專注？”
聞得趙將軍的聲音，蘇太師四人立刻循聲望去，眼中俱是殷切之色。
蘇軾率先開口，語氣帶著急切：“趙小哥，如何了？”
“什麼如何？”
趙子文故作不解。
懷王性子最急，哪容他這般裝糊塗，直截了當追問：“我那八皇侄，可應允了？”
“殿下應允何事？”
趙子文依舊一臉困惑。
蘇太師捻鬚苦笑，只覺這趙將軍說話忒愛繞彎子，令人心焦，只得挑明道：“趙小哥，莫要再打啞謎了。我等所問，自然是殿下是否答應繼承大統？”
趙子文輕輕搖頭，正色道：“殿下心意已決，無意於此位。非但如此，他已著手準備，不日便要離開邯鄲。”
“離開京都？”
秦觀驚得雙目圓睜，難以置信，“殿下若離邯鄲，這天下……還有何人能擔此重任？”
懷王聞言，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向他處，神色間流露出明顯的疏離與倦怠，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趙子文看在眼裡，心中瞭然，這位王爺經歷喪女之痛後，早已心如死灰，怕是也存了歸隱之意。
蘇太師沉默下來，眉頭緊鎖，顯得心事重重。
眼下皇室近支，僅餘懷王、八皇子與十一皇子三人。
八皇子性情淡泊，去意已堅，即便刀斧加身，以其傲骨，也斷難屈從，更遑論誰敢向皇子動刀？
懷王痛失愛女安寧郡主，至今屍骨無存，那深入骨髓的創傷已徹底澆滅了他對權力的任何念想，強人所難實非君子所為。
至於十一皇子項逸軒，年紀尚幼便顯露出紈絝風流之態，且長年被冷落於偏隅，與朝中重臣素無往來，脾性莫測。
若貿然扶立，難保日後不生肘腋之患。
項氏皇族的繼承之路，竟似走到了絕境。
蘇太師、秦觀、李格非三人心中同時湧起一股荒謬之感。
古往今來，那九五至尊之位引得多少英雄豪傑競折腰？
如今倒好，竟落得無人願承其重的境地，真乃千古奇談。
四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佇立廳中的趙子文。
這個力挽狂瀾、受萬民敬仰的年輕將軍，其威望與能力，似乎成了這盤死局中唯一的光亮。
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在他們心中滋生、盤旋。
趙子文敏銳地捕捉到四人眼神中那份異樣的審視與期待，心頭猛地一跳，瞬間明白了他們的弦外之音。
他連忙擺手，語氣斬釘截鐵：“諸位大人，此念萬萬不可！我趙子文何德何能？更無此命格。待此間事了，我仍是要回杭州去，過那泛舟西湖、逍遙自在的日子。”
他態度堅決，毫無轉圜餘地。
趙將軍功勳卓著，深孚眾望，若他肯承繼大統，天下定當賓服。
然而，讓大荊江山就此改姓易幟，終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於禮法綱常之上，總透著幾分難以言說的不妥。
但眼下，這點“不妥”與江山無主的危局相比，又似乎顯得微不足道。
只是……
眾人皆知趙子文的脾性，他向來視官爵如枷鎖，是被硬推上高位的，要他坐上那至高無上的龍椅，只怕比要他性命還難。
“唉……”
李格非悵然長嘆，聲音裡充滿了無力感，“難道我煌煌大荊，竟要落得個後繼無人的境地麼？”
看著這位未來岳丈的愁容，趙子文心中微有歉意，溫言勸慰道：“李大人不必過於憂慮。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皇位空懸雖是大事，但總會有解決之道，斷不會讓它一直虛懸下去。”
秦觀眼中剛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急切問道：“莫非趙小哥心中已有人選？”
“這個……”
趙子文迎著四人充滿希冀的目光，沉吟半晌，最終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坦誠道，“實不相瞞，確實……尚未想到合適人選。”
雖還有被放逐各地的宗室旁支，但一來山高路遠，召入京中非一日之功；
二來，那些被先帝流放至窮鄉僻壤的王爺世子，其品效能力如何，更是難以揣測，恐非善類。
四人眼中剛亮起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如同被戳破的皮囊，洩了氣般頹然。蘇太師揉著眉心，苦笑道：“本以為撥亂反正之後，擇立新君乃是水到渠成之事，未曾想……竟成了這般棘手的難題！”
廳堂內一時陷入沉寂，只聞窗外微風穿廊而過，拂動簷下銅鈴的細碎聲響。蘇太師、秦觀、李格非三人各自垂首，緊鎖眉頭，搜腸刮肚地思索著那渺茫的皇位人選。
懷王則望著窗外雲捲雲舒，眼神空洞，彷彿靈魂早已抽離了這紛擾的廳堂。
就在這時，一道清麗的身影悄然步入廳中。
李格非的掌上明珠李易安，手捧一隻紅木托盤，其上五盞青瓷蓋碗熱氣氤氳，茶香嫋嫋。
她蓮步輕移，身姿如弱柳扶風，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風致。
一張俏麗的小臉微微低垂，粉腮上染著淡淡的紅暈，如同初綻的桃花，清麗脫俗中帶著一絲羞怯的動人。
趙子文的目光自然被她吸引，帶著欣賞的笑意落在她身上。
李易安感受到那溫和卻專注的視線，臉頰愈發滾燙，連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緋色，心中暗暗嗔怪：“大哥真是……爹爹還在呢。”她強自鎮定，步履卻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咳……”
李格非輕咳一聲，目光略帶深意地在趙子文身上掃過。
秦觀在一旁瞧著，嘴角微彎，帶著幾分瞭然的笑意。
李易安強抑羞意，依次為四位大人奉上香茗。
當最後一盞茶輕輕放在趙子文手邊的案几上時，她飛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聲音細若蚊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嬌嗔：“雨晴姐姐說得對，大哥有時……確有些愛捉弄人。”說完便想轉身退下。
趙子文聞言莞爾，正欲開口，目光卻無意間掠過她皓白的手腕。
一串由數顆晶瑩寶石精巧串聯而成的手鍊映入眼簾，那寶石光澤獨特，隱隱透著幾分眼熟。
“安兒，”趙子文端起茶盞，狀似隨意地問道，“你腕上這鏈子倒是別緻，何處得來？”
李易安聞言，停下腳步，抬起手腕，指尖輕輕撫過那光華流轉的寶石鏈子，眸中流露出喜愛之色，輕聲道：“大哥不知麼？這是寶兒妹妹的手鍊。她說這鏈子上的寶石原是你贈予她的，她尋了巧匠串成了手鍊。我瞧著實在喜歡，便向她借來戴幾日……”
“我贈予寶兒的寶石？”
趙子文一怔，腦中飛快思索這寶石的來歷。
片刻，他眼神一凝，豁然開朗——是了，是十一皇子項逸軒！
當初那少年皇子為了平息風流韻事引發的風波，曾以十一顆寶石作為“見面禮”試圖結交於他，其中雖有三顆是贗品，但其餘八顆卻是貨真價實。
彼時只當是小孩子心性，未曾深究，事後也便拋諸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