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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殺京官搧暈貴妃

時值深秋,京郊落葉飄飄。

帝都各大主街道卻種了四季不枯常青樹,甚至有翠紅相間、不同於異世的絕品香楓。

除此之外,半米多高的常綠灌木也在樹間整齊排列,並每條路的路口,都設圓壇,種植靈花靈草。

魏府馬車便是在淡淡香氣中到達茶樓牙籤玉軸,只是,那妘家三公子卻在踹人低罵:“斯文敗類!”

魏庭枝一手抱住他的腿,一手替他揉腰:“誰讓你一直叫哥哥。”

妘宇然兩頰驀紅:“我我、我什麼時候叫你了?別不要臉!”

一換地方,就成瘋豬野馬的狗東西,還敢往他頭上賴。

要不是他東風馬耳,自己早睡早起的計劃就不會被打亂。

約定的時間都快到了,兩人才堪堪趕到茶樓門口。

“還不快下車,”妘宇然又氣又急,“我可不想遲到學狗爬!”

“放心,不會遲的,”魏庭枝將他接出馬車後直接抱他進去,“我既答應同來,又怎會讓你受委屈。”

妘宇然沒好氣:“明明是你自己的主意,說得倒像是我求了你。”

“沒求沒求,是哥哥不放心,非要過來陪你,”魏庭枝哄道,“我家三兒是福星,得多跟著,才能沾染福氣。”

妘宇然撇嘴:“原來是這個目的。”

隨即猛然瞪眼,抓狂叫道,“你說誰是三兒?誰是三兒?”

魏庭枝一臉懵逼,肩膀也捱了兩拳。

正要詢問,發現樓裡幫工的小廝皆腳步微頓,面帶一絲詫異。

畢竟他們雖已見慣少東家換著花樣寵弟弟,卻第一次目睹如此上頭的抱姿,簡直比公主還公主。

妘宇然顧不得撒潑,窘得泥鰍般掙扎:“快放我下來,我自己有腿!”

魏庭枝抱不住,只能依言照做。

妘宇然鬼攆般衝向樓梯。

魏庭枝輕輕搖頭,笑得滿眼寵溺,叫旁人看了,只覺嫉妒至極。

妘宇然一路跑進包廂時,果見周不宣已經坐在那裡。

只是……

“盧掌櫃?你……”

“見過三公子,”負責茶樓生意的盧掌櫃連忙行禮,“小女有些不適,求了我數日,想請神醫診治。”

他的語氣半是歉意半是喜悅,“小的心知神醫乃惠民醫院院長,事務繁忙,哪有空閒看小病,可未曾想,小女竟有如此好運。”

妘宇然看向正被周不宣把脈的少年女子。

後一步跟進來的魏庭枝並不意外:“有勞周院長了。”

盧掌櫃向他行禮時老腰都深了幾十度:“多謝少主。”

昨日少主親自通知,說神獸金暮黎和周院長要來茶樓做客、讓他好生準備時,他便緊張又興奮。

正好長了滿臉面瘡的女兒如同他的心頭疾,於是半抱希望求少主,沒想到少主竟能同意。

周不宣笑道:“既是得了魏公子的首肯,我自當出手相幫,即便無法抵消所欠人情,以後來蹭飯也能方便些。”

妘宇然噗哧被逗樂:“說得堂堂神醫好像沒飯吃似的。”

說著,他走向女子,“這可是貴族得花百兩銀子才能求診一脈的陰爪鬼醫,而且百兩隻是掛號費,藥品不包括在內,你能有此機遇,也算……”

話未說完,便微微愣住。

小姑娘慌亂地用另一隻手戴面紗。

妘宇然卻已看清楚:“痤瘡?”

“嗯,”周不宣撤回手指,“好發於十五至三十歲的常見皮膚病。”

“可,好發不好治啊,”妘宇然皺眉,“高二高三時好多同學臉上長這東西,有的用異維什麼酸凝膠,有的用阿什麼林凝膠,有的用什麼夫地乳膏,有的吃什麼異維軟膠囊,可都治不徹底,斷不了根。”

“痤瘡在中醫學中,叫肺風粉刺、痤痱、面瘡、酒刺,主要是素體陽熱偏亢或過食肥膩,脾胃積熱,上蒸於肺,外受風熱之邪壅滯於面部皮毛,導致面部氣血受阻,出現面部痤瘡;或素有腎陰不足,相火過盛,加之飲食不節,脾溼化熱,熱乘風火之勢,上犯心肺,燻蒸面部所致;或衝任不調,肺胃之火上蒸於頭面部所致,”周不宣提筆寫藥方,“中醫能治好的普通病症,你們偏要使用激素西藥,怪哪個。”

“倒也不是,”妘宇然忍不住辯解,“醫生都開那些,藥店店員也都推薦,誰還能想到中醫啊。”

“你去醫院掛號掛西醫,難道人家給你開中藥?”周不宣沒好氣,“中醫雖然沒落,卻也不是沒有中醫門診,你們自己崇洋媚外,偏聽偏信,倒還有理。”

妘宇然詞窮。

為了緩解尷尬,便湊過去看她寫方子:“枇杷葉、桑白皮、黃連、金銀花、黃柏、牡丹皮、梔子、柴胡、赤芍、當歸、茯苓各十克,薄荷、甘草各六克?七劑?”

“這是內服藥,你把它換算成異世劑量單位,我看你算得對不對,”周不宣抽紙另寫一張單子,“盧姑娘的肺風粉刺屬於肺熱肝鬱證,得用清肺枇杷飲合丹梔逍遙散,進行清肺疏肝,解毒消疹。”

她把寫好的單子遞給盧掌櫃,“帶她去醫院找藍醫師,藍醫師會為盧姑娘配牛黃皮炎靈藥液外敷患處,疏通毛孔,並用痤瘡針清除毛囊內分泌物,每日一次,連續五天,好轉後三五天一次或七天一次,一個月後基本能痊癒。”

盧掌櫃雙手接過,滿臉感激:“多謝周院長!多謝周神醫!”

“基本治癒後,區域性會留有暫時性色素沉著,但以後會逐漸變淡,恢復正常膚色,”因是熟人家眷,周不宣主動寬慰一句,“不用擔心。”

盧掌櫃再次連聲感謝。

妘宇然也已把劑量換算出來,周不宣看了眼,點頭誇讚:“你可以,很可以。”

妘宇然頓時尾巴翹上天:“必須滴!”

盧家小女兒起身道謝。

周不宣溫聲道:“讓你娘帶你去找藍醫師吧。”

父女倆連忙退下,不再打擾。

周不宣將水煎內服藥、外敷藥等治療方法全部複寫一份,又把病案詳細記錄:

盧嬌嬌,女,十九歲。

面部反覆紅色丘疹膿瘡三年。

現症見顏面潮紅,口燥咽乾,心煩易怒,月事期間症狀加重。舌紅,苔薄黃,脈弦數。

檢查:額頭及兩面頰均有大片粟米大小紅色丘疹,擠壓有白色膏脂狀物或膿液排出。

診斷:肺風粉刺,肺熱肝鬱證。

“麻煩魏公子差人把這三張紙送到周府,交給皇甫奉,”周不宣使喚得毫無愧意,“再給他帶句話,讓他準備準備,下午帶他去醫院實習。”

妘宇然替皇甫奉鬆口氣:“拜師這麼久,可算能開始學東西了。”

周不宣斜睨:“有意見?”

“我有個屁的意見,”妘宇然臉上倨傲,心裡縮頭,“關我屁事。”

魏庭枝很好笑地在他額上輕彈一下:“那就去備茶,等金閣主。”

妘宇然聞言,立馬忙不迭地跑出去,親自準備茶水點心。

室內只剩下周不宣二人。

今日宇然請客,身為陪襯的魏庭枝哪能冷場,便續用剛才的話題:“確實該傳授本領了,否則沒有師恩壓底,難以讓他真心辦事。”

周不宣點點頭,半天才冒了句:“立場不同而已。”

魏庭枝:“?”

沒頭沒尾的,啥意思?

正推測,周不宣卻道:“惠民醫院為了保證最低價,得從不同藥商手裡進貨,很是麻煩。”

魏庭枝立即嗅出商機:“您是說……”

“如果有個讓人放心的總商為醫院提供質憂價低的藥材,讓窮人買得起藥、看得起病,本院可以考慮更換進貨方式,”周不宣道,“利潤不會太大,但若合作愉快,必是細水長流,成為持續而穩定的收入。”

這意思很明顯了,但天上不會平白掉餡餅,魏庭枝道:“您希望拿下總商之人為您做什麼?”

“本院一不圖名,二不圖利,只為……”周不宣輕輕嘆息,“若能傾力相助,改善農民佃戶的生活待遇,拖住歷史車輪的腳步,讓本朝晚些走上亡國之路,便是大誠。”

魏庭枝頓驚:“不是已經避免宦官之禍了麼?”

周不宣搖搖頭:“那只是其中一個主因。”

“確實,”魏庭枝微思,“一個朝代的滅亡,不是那麼簡單的。”

“農民是忍耐力最強的百姓,不逼到絕境,不會造反,”周不宣道,“遇到水旱天災,只要官府及時送上糧食衣物,助災民度過難關,他們就會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可試看實情,有多少賑災銀能真正落實到地方、讓百姓活下來呢?”

“此事無解,”魏庭枝毫不避諱,“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做官皆為財,歷朝歷代,都有數不盡的貪官汙吏,難以禁絕。”

周不宣目視窗外虛空,沒說話。

“太祖來自鄉間,恨透了官紳地主,卻也不得不與他們合作,在那些人的財勢幫助下,揭竿成功,改朝換代,”魏庭枝繼續道,“統一區宇、坐上至尊之位後,太祖為懲治貪官不惜頒下重刑,甚至剝人皮掛在各衙公堂進行震懾,可結果呢?”

即便眾官員活得戰戰兢兢,每日都不知自己是否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也杜絕不了對錢財的慾望。

這些,周不宣都知道,可,“異世明朝來自於農民起義,亦毀自於農民起義。”

魏庭枝默了。

“各國全面通商,各大城市都日漸繁華,可除了官紳富豪,底層百姓依然被盤剝,被壓榨,”周不宣道,“永春道農民暴動的訊息被壓下有何用,若土地依然被兼併、衣食繼續艱難,他們仍會拼死抗爭。”

“永春道?”魏庭枝大驚,“什麼時候的事?”

“不久前,”周不宣收回目光,“農為民本,朝廷所有用度皆取之於民,卻對地方魚肉百姓坐視不理,束手無策,終會致民窮國滅。”

魏庭枝直接道:“您想讓我怎麼做?”

“百里釗監國,必有人坐不住,想清君側,”周不宣看著他,“我想借此機會,暗中放火,擴大陣容。”

魏庭枝沉思片刻:“您之前的建議,長公主她……”

“是,”周不宣承認道,“全國範圍太大,風險太高,不好操作。”

“確實,”魏庭枝很快想通其中關竅,“若只在某皇子的進軍路線上做文章,則簡單穩妥得多。”

但顯然,周院長嫌少。

明白了她的想法,魏庭枝卻面帶疑惑:“可在下只是一介商人,如何能在這件事上出力相幫?”

周不宣正要開口,金暮黎的聲音卻傳了進來:“你們都挺早。”

“那當然,”屁顛顛跟在她身後的妘宇然道,“今天我是主,你是客,我能等你,不能讓你等我。”

“喲,小屁崽子,挺懂啊,”金暮黎含笑跨入門檻,“魏庭枝,趕緊讓人備吃的,我兒子醒了就餓。”

“好的,我~~”魏庭枝應到一半,愣住,“您……崽崽?”

金暮黎手一翻,掌心多了個儲物袋。

輕輕放地上,儲物袋變大。

妘宇然等上一會兒,見沒動靜,便蹲身掀袋口。

“媽呀!”他驚叫起來,“媽呀媽呀,我終於又見到小可愛了!”

周不宣隱隱看到幾隻白色毛茸茸,立即湊過去。

妘宇然已經抱出一隻摟在懷:“我的天,好萌,好軟,跟仨寶的手感一模一樣!”

金暮黎拍他頭:“敢把神獸當萌寵,你是第一個。”

“我哪敢,”妘宇然又親又摸,“我是愛得想把他們擱頭頂供著。”

金暮黎樂:“那你等著被尿吧。”

妘宇然嘿嘿笑:“我高興。”

周不宣感覺手癢:“我也想抱一個。”

金暮黎坐下:“隨便。”

妘宇然見魏庭枝目露饞光,便把自己手裡的給他,再去抱個。

儲物袋裡還剩一隻。

妘宇然見它孤零零的好可憐,也不詢問,就自作主張,給小獸崽兒的娘~~金暮黎分一個。

金暮黎看他一眼,眸中含笑。

善良的人,怎麼看怎麼舒坦。

周不宣仔細觀瞧獸崽兒五官,越瞧越喜歡,感覺自己好像突然能理解異世養寵物的傢伙。

只不過,咱手裡這個才是真的無敵可愛啊!

簡直捨不得放下!

四小隻,應該就是那四胞胎。

之前只見過,沒摸過,如妘宇然所說,手感真是超級好。

更關鍵的是,神獸崽崽兒不掉毛!

三人擼毛擼得不亦樂乎,讓金暮黎既自豪,又無語:“我說,差不多得了,先去弄吃的。”

妘宇然連忙坐下,拍拍腿。

魏庭枝依依不捨地將獸崽兒擱他腿上,然後快步出門。

“你說的事,我幫你問了,”金暮黎道,“罌粟那玩意兒,主要生長在紫電國的西邊,中間隔著火山和沙漠,一時半會兒傳不過來。”

“紫電國西邊?難道是……”周不宣放心之餘,反應迅速,“相當於印度、阿富汗的國家?”

“差不多,”金暮黎勾勾兒子小爪,“不僅西邊還有很多國家,南邊和東邊也還有很多島國,隔著海洋,則有更多其他國家。”

“果然,”周不宣並不意外,“我只是想不通,海盜為什麼還沒出現。”

“打劫別的國家夠吃飯唄,”金暮黎將兒子爪爪放唇邊親了親,“那麼大的海洋,除非實在解決不了溫飽,才會冒險往遠處探索。”

“那,”周不宣用祈求的目光看她,“有沒有什麼可疑跡象?”

金暮黎裝模作樣掐指:“我算了一下,大概五至八年後出現。”

周不宣鬆口氣:“那我們就抓緊時間造大船,備戰。”

金暮黎同情百里釗:“她要忙死了。”

皇帝給她監國之權,百官要找她麻煩,皇子要找她麻煩,連心腹都想暗中搞事找她麻煩,慘透了。

現做太費時間,魏庭枝怕來不及,便去買了各家招牌。

魏府少東家親自買早點,難得遇見的商戶都想借機攀談,奈何人家貴客臨門,哪有閒空與之寒暄。

“這個時辰段,數量都不多,”魏庭枝拎著大紙包小紙包匆匆趕回,“先吃著,廚房那邊在做。”

四隻獸崽兒似被香氣吸引,聳著小鼻子陸續醒來。

眼瞅它們變身成小小幼童,妘宇然直接吧唧一口親個沒完。

金暮黎隔空戳他腦袋:“吃飯。”

妘宇然這才齜起白牙,開開心心伺候幾個小祖宗用餐。

放在平時,周不宣肯定沒耐心照顧小孩兒,如今,卻在金暮黎的神獸崽兒身上,表現出了不一樣。

起碼餵飯擦嘴時沒覺得煩。

金暮黎阻止幾人忙活:“不用喂,他們自己吃飯很厲害。”

被孃親誇獎的四個崽崽兒立即奪下勺和碗,自己往嘴裡扒拉甜甜栝樓粥。

“我兒子就是棒,”金暮黎豎起大拇指,“不僅自己喝粥,還能把油條豆腐腦全吃完!”

於是,崽崽兒不負孃親期望,將桌上吃食全部掃蕩。

“我寶寶都是愛乾淨的寶寶,”金暮黎扔出四個細棉帕,使喚得毫無負擔,“跟宇然叔叔去洗臉。”

妘宇然連忙起身,將瓷盆端到矮几上。

小小四胞胎自覺排隊,看得人愈發喜愛。

金暮黎心都快化了:“我兒子怎麼這麼乖呢,真是越看越愛。”

妘宇然齜著嘴樂:“我也愛。”

洗淨小臉小手,魏庭枝特意差人回府拿的各種玩具也到了。

四胞胎沒哥哥姐姐們那麼挑,什麼小玩意兒都能玩半天。

可即使如此好哄,三大成年也整個上午都在圍著四個小傢伙轉。

為人父母者,自家孩子被人喜愛、稱讚時,沒有不高興的。

金暮黎樂呵呵瞅著,心中得意無比。

生了九個崽兒,無論天上人間,都被當成寶寵著,不樂才怪。

待到中午,又是一頓豐盛午餐。

四小隻捧著四小碗,拿著四小勺,不言不語,埋頭乾飯。

“真是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妘宇然笑眯了眼,“淵淵彬彬有禮,清玥有長姐風範,冥珠嘰嘰喳喳活潑靈動,到了四個小憨憨,卻行動一致,沉默寡言。”

“寡言歸寡言,聰明卻半分不減,”周不宣來回觀察四小娃,“不僅自己吃魚,還把魚翅吐得特別乾淨,絲毫不用擔心他們會卡著。”

妘宇然轉臉問魏庭枝:“我記得你有個堂叔,幾十歲了吃魚還卡?”

“是,”魏庭枝笑答,“堂叔堂妹父女倆只吃魚頭魚肚,且魚要夠大,否則一吃就卡。”

“那可真是不如三歲小娃,”妘宇然樂不可支,“跟我一樣。”

周不宣差點噴飯。

“笑什麼,”妘宇然理直氣壯,“幾個人同時笨得與眾不同,才不會把我凸顯出來。”

周不宣豎起大拇指:“高見!”

金暮黎也給面兒:“雖然沒有吃魚的技術,想法卻很成熟。”

妘宇然仰起脖子,鼻孔朝天:“那是。”

魏庭枝為四小寶每人分六個純正魚丸:“還是這個比較安全。”

說罷,把最後兩個舀給妘宇然,“別飄了,快成仙了。”

金暮黎哈哈大笑。

妘宇然瞪他一眼,也樂了。

這時,門外響起輕叩聲:“主子,鴻鵠酒樓陳掌櫃求見。”

魏庭枝看向左側和對面。

周不宣點頭,金暮黎不管。

魏庭枝道:“請他進來。”

陳掌櫃的任務,自是彙報宮中訊息。

他說著話,眼睛卻直往四胞胎那邊看,半天才眨動一下。

皇帝已閉關,今日是長公主獨立上朝的第一天。

反對長公主監國的官員為了找茬刁難,連夜奮戰,將未曾解決的棘手存案扒拉出來,請求裁斷。

其中一件,是王貴妃的孃家侄子王全本被賜田二十七頃,卻令家奴佔奪京郊農民田產兩千三百頃。

貧民赴告,御史劉喬徇情曲奏,致每日鬥雞走狗、賞花玩柳的王全更無忌憚,家奴益橫。

此事原被壓下,卻不知為何昨晚有涉案原告擊鼓鳴冤,並因縣官不作為,一頭撞死在衙前。

出了人命,事實鬧大,奏摺便在今日朝會被呈上。

按說,縣令有失誤,應有上一層衙門接手,不該直接進早朝。

所有官員都心知肚明,原因是什麼。

只不過,大家都疑惑,為何拿此事開刀,畢竟關係到貴妃。

貴妃的哥哥王世充乃吏部尚書,得罪他,就不怕影響仕途升遷麼?

周不宣靜靜道:“然後呢?”

“然後主子令錦衣衛調查,”陳掌櫃道,“錦衣衛速度很快,核查實情後,將縣令和被告帶到金鑾殿,主子手起刀落,直接將二人斬殺。”

妘宇然倒吸一口涼氣:“百里釗……真猛!”

陳掌櫃看他一眼,沒說話。

“想給殿下下馬威,卻不知捅到了蜂窩上,”周不宣冷哼,“若非顧忌百里賡,昨日便不會隱藏實力。”

“正愁如何殺一儆百,便有人上趕著送上來,”金暮黎笑道,“這下好了,正好幫她立威。”

魏庭枝猶豫片刻,還是開口:“打擊王貴妃,受益的是誰?”

周、金對視一眼。

的確,這種事,自然是誰受益,誰去幹,否則沒人傻缺到冒如此風險,為旁個不相干的閒雜。

“後位空置,貴妃便是老大,但出自她膝下的,卻是皇八子,”都是可信之人,周不宣並未隱瞞,“皇長子百里乾乃賢妃所出。”

金暮黎挑眉:“王貴妃後來居上?”

“是,”周不宣點頭,“賢妃孟馨妍在百里賡稱帝前便入了府,王貴妃卻是後來才入宮,但因年輕貌美,又會撒嬌,加上祖父曾是百里賡的老師,便有今日地位。”

“既然百里乾是皇長子,有很大可能繼承皇位,孟馨妍為何還動手?難道……”金暮黎猜測,“百里賡曾表示想把皇位給老八?”

“這個倒不知,”周不宣道,“也或許只是孟馨妍想為兒子掃除一切潛在障礙。”

“不無可能,”金暮黎頷首,“畢竟防患於未然,才是最佳良策。”

妘宇然的關注點卻是:“百里釗如此果斷,朝中官員是啥反應?”

“這……”陳掌櫃心說我也沒看到啊,“大概是,目瞪口呆吧。”

金暮黎也好奇:“王貴妃沒去鬧?”

“鬧了,”陳掌櫃立即道,“闖到議政殿指著主子罵,被主子一巴掌搧得吐血,當場昏死。”

金暮黎豎著拇指:“牛!”

陳掌櫃跟著笑:“的確痛快。”

主子何時受過這等氣,打死都活該。

“皇上閉關,連給她做主的人都沒有,”魏庭枝也忍不住微笑,“或欺弱,或欺老,她卻選個最強的無禮辱罵,不揍她揍誰。”

妘宇然笑得嘎嘎。

“這件事,不會善了,”金暮黎道,“賢妃的賬,百里釗肯定記下了。”

周不宣沒替她否認:“今日雖能震懾一部分人,但估計不會消停。”

金暮黎興致勃勃:“及時通訊息,後面我還來。”

眾人:“……”

您這是看熱鬧上癮了啊。

不過摸摸四胞胎,又覺歡喜:“帶著寶寶,別空手。”

金暮黎:“……”

說得好像怪她沒帶禮物似的。

“對了對了,”妘宇然忽想起什麼,從身上摳摸出半張紙,“前幾天心情不好時,寫了首歪詩,你們幫我瞧瞧,拼湊得怎麼樣。”

周不宣故作稀奇:“你還會寫詩?”

陳掌櫃真的稀奇:“您還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妘宇然睫毛連眨翻白眼。

魏庭枝沒問話,只心中疑惑:何時寫的?我怎不曉得?

金暮黎接過,看了眼,放鬆道:“還好還好,字我全認得。”

妘宇然噗哧一樂:“損樣兒。”

傳到周不宣手裡時,她唸了出來:“楓盛菊葉殘,殘月有誰憐,憐我知君意,意冷鏡空懸。”

魏庭枝聽得眉心直跳。

陳掌櫃也面露無語之色:妘家和魏府都快把你寵上天了,你咋就能寫出這麼慘的詩?啥品種啊!

“你這……”周不宣不解,“心情不好到了啥程度啊?”

“就是找不到你們嘛,”妘宇然委屈,“心情不好,又看到些秋景,就展開聯想,過度渲染了一下。”

“……”周不宣輪流指金暮黎和自己,“咱倆有這麼大魅力?”

金暮黎想了想:“難說。”

妘宇然受不了她們:“誇張手法,誇張手法懂不懂。”

“哦~~”金暮黎拉長聲音,“原來如此。”

“妘宇然,採訪你個問題,”周不宣微微蹙眉,“身為小說家和詩人,有沒有覺得自己面前有頭牛?”

“?”妘宇然一臉莫名,“啥玩意兒?”

金暮黎大笑:“周不宣你蠢麼,對牛彈琴的人,怎麼能聽懂牛的聲音?”

魏庭枝扭頭。

陳掌櫃憋笑。

妘宇然終於明白:“你倆真是……想踩直接踩,想罵直接罵,幹嘛跟自己過不去?”

周不宣無所謂:“沒事,牛勤快。”

“勤快有啥用,成天累要死。”

“累點怕什麼,總比被宰強。”

“就是,母雞一天不下蛋,都得擱鍋裡燉成湯。”

三人就著廢話鬥半天嘴,聽得陳掌櫃一愣一愣又一愣。

魏庭枝提醒:“不用回酒樓?”

陳掌櫃連啊兩聲,立即告退。

“行吧,你們贏,”妘宇然抱起倆娃分放兩腿,“公雞不打鳴,也得燉成湯,我還是趕緊幹活兒吧。”

二人大笑。

雖說都是沒營養的廢話,卻貴在開心。

魏庭枝見弟弟高興,自己便也高興。

“其實詩不錯,”金暮黎終於正經,“雖然不甚懂,但能看出每句都首尾相連,僅憑這一點,就很牛。”

周不宣贊同:“確實。”

金暮黎八字指尖撐下巴:“再弄點小酒喝喝,說不定你也能那什麼、什麼詩百篇,什麼什麼酒精眠。”

妘宇然噗的一聲笑:“那叫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金暮黎單手揮擺:“管他酒家酒精,反正就是那意思。”

“您太高看我了,”妘宇然不敢吹牛,“喝多少我都沒那本事。”

周不宣笑:“說不定還醉睡著了。”

這話把魏庭枝也逗樂。

“可不是,”妘宇然毫不羞慚,“講真,清醒狀態寫一首我都得好半天,最快最簡單的學步效顰也花了二十分鐘。”

周不宣無語:“還想多快?坐火箭?”

妘宇然傻樂撓頭:“但我寫的東西,感覺都好通俗,好直白。”

他轉首問哥哥,“書中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古人的話像靈丹?”

“取古人之陳言入於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魏庭枝道,“但你不需要,婦孺皆能懂,便是好文章,就如《夢西遊》。”

“對,”周不宣附和,“咱們老家不就有個古詩人,叫什麼來著?說每次寫詩都要問個老婆婆,懂沒懂,不懂再改,直改到老婆婆都能聽懂為止。”

兩人都這麼說,妘宇然立覺心裡寬敞。

見他輕易被安慰,三大家長不由產生同一個想法:真好哄。

零零碎碎又閒扯片刻,魏庭枝才喚茶侍進屋將碗碟撤下,然後各抱一個萌寶到內室喝茶消食兒。

說是消食,卻又金爐香嫋中,盧掌櫃親自端來甜食點心、時鮮瓜果,再識趣退下。

魏庭枝親烹玉蕊,撿起之前中斷的話:“周院長希望我怎麼做?”

妘宇然立馬化身精兔子:“啥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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