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章 為中榜多方暗戰
因省試在即,禮部尚書戴奚珣的宅第比往日裡一下子熱鬧了許多,每日裡前來向他說情行禮者絡繹不絕。
這日,他正在府內飲茶、歇息,家僕來報,說是少陽宮內侍總管付果來見。戴奚珣聽了不敢怠慢,急忙在客廳招待了他。
兩人見面稍作寒暄,付果命人呈上了一隻禮盒,說省試在即太子有一事需他相助。
戴奚珣聽了當即心領神會,問欲薦舉是何人?
付果嘿嘿一笑,道:“大人誤會了,付某此來,是想讓您刷掉一人。”
戴奚珣聽了一驚:“何人?”
“青城子—李雲翰。”付果面無表情道。原來太子憂恐達復行事有失,難以阻止李雲翰參試,為保險起見故命付果前來,欲在評卷、錄用環節再行設卡阻截。
戴奚珣思忖了片刻,問何故如此?
“此人恃才傲物桀驁不馴,曾因言語冒犯過東宮。”
戴奚珣聽後“噢”了聲,隨之臉色一沉,說他絕難從命!
付果哼了聲,厲聲喝道:“你敢違逆太子之意?”
戴奚珣稍施一禮,道:“付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乃荊王所薦;況且,科考以文優者勝……”
“什麼荊王所薦!”付果頗不耐煩,問他到底答應不?
戴奚珣苦笑了下,頷首道:“付大人,東宮和荊王,戴某是誰也得罪不起哪。”
“你……”付果聽了氣得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正僵持間,一家丁來報,說是平鈺公主派侍女來見。
戴奚珣聽了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命家丁請她進來;復轉過身子,對著付果道:“請轉告太子殿下,待試畢閱卷後再定。”
“哼,你且好自為之吧。”說畢,付果一臉怒色拂袖而去。
他出了客廳沒幾步,恰遇著寧芯帶著四個女侍走了過來,兩人打了個照面彼此對視了下誰都沒有言語。
寧芯進屋後見過戴奚珣,命手下開啟了禮箱,露出了一堆白亮亮的銀子,笑道:“此番省試,公主願保薦一人。”
戴奚珣見那四個侍女穿著精幹、腰繫利劍,威風凜然佇立於身邊,不由得心生怯意低下了頭,問:“何人?“
“蒲州秀才王詰。”
“噢,原來是他;”戴奚珣聽了長長舒了口氣,笑道,“此人詩、書、畫、樂樣樣精通,戴某素有耳聞;為朝廷選賢任能乃本官分內之事,請公主不必擔憂。”
寧芯說了聲“不錯”,頓了下又道:“不僅要中榜,而且是頭榜——狀元。”
戴奚珣聽了身子一顫,面露難色道:“這,可難為戴某了。”
寧芯按劍怒喝道:“你不想答應?”
戴奚珣搖了搖頭,唉嘆了聲,道:“施主有所不知;此次省試各方權貴薦舉的才子甚多,有右相之婿齊傕、楊嗣郎之子楊暄、荊王故友李雲翰,每個人戴某都得罪不起哪……”
寧芯頗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道:“戴大人,公主的話我可是傳到了;你若不聽,後果自負!”
戴奚珣見她眼露兇光,不由得直冒冷汗,慌忙道:“施主放心,待閱卷一畢,戴某自會斟酌……
“哼,你若敢耍什麼滑頭,公主絕不會輕饒!”寧芯說罷帶著四個女侍擰身而去。
明日將要舉辦省試,李雲翰卻一連數日沒有回芷園,蕎嬤為此焦慮不安。
她在荷池邊徘徊了一陣,正尋思著再派武七去找,一抬頭,只見少凌一臉愁容進了院子,於是趕忙迎上前去,問可否有李雲翰的下落?
杜少凌搖了搖頭,說他連著去了達復、王詰家,也沒打聽到一絲音訊。
蕎嬤沉思了片刻,說明日就要省試了,他會去哪兒呢?
少凌神態自若,想了想,道:“別擔憂,李兄心可大了;不管他在哪兒,只要明日能進科場就行。”
蕎嬤聽了心稍稍踏實了些。
此時,李雲翰正在海明樓內和王詰宴飲。
席間,兩人推杯換盞,一邊高談闊論,從午後申時一直喝到了黃昏時分。
因惦記著達復之令,王詰心裡一直惴惴不安;他不停地勸酒,將李雲翰灌了個酩酊大醉。
當晚,王詰在海明樓定了間雅室,將喝得醉熏熏的李雲翰攙扶到了室內。
李雲翰倒床便睡,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如雷鼾聲……
次日清晨,王詰一早起來,稍作收拾準備,欲出門去參加省試。走到了門口,他又有些不忍心轉過了身子,回到了李雲翰床前。他試圖喚醒李雲翰,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仍叫不起來。
王詰使勁拽了下李雲翰的耳朵:“別貪睡了,今日要大考呢。”
李雲翰睜開了迷離的雙眼,似醒未醒道:“什麼大考小考的……不、考了!”
“你不想參試……”
李雲翰突然大笑了兩聲,道:“去吧,狀元就讓給你了!”
說罷,他閉上了眼睛呼呼大睡了過去。
王詰一路飛奔趕到了貢院門前,見少凌一臉焦慮之色在門外徘徊,於是有些不自在的打了聲招呼。
少凌見只他一人,忙問:“李兄呢?”
“嗨,別提了,昨夜他在海明樓醉酒了。”王詰帶了些惋惜之情,“可真是嗜酒如命哪。”
少凌聽了心頭一震,欲起身去叫李雲翰。
王詰拉了把少凌,說李雲翰確實醉的太厲害,況且開考在即時間也來不及了。
少凌聽了無奈的跺了下腳,只好隨著王詰進了考場。
省試過後,岑燊去禮部詢問了好幾位負責省試的主事,他們皆說李雲翰沒有參試。
回到了少陽宮,岑燊向太子如實稟報過了;太子聽後如釋重負,臉上劃過一絲得意的笑。
此時,荊王也在密切關注著省試的結果。
他將中榜者名單細看了兩遍,仍不見李雲翰的名字,不禁怨道:“真是的,到底是怎麼了……”
長史艾允勸他息怒;說他去禮部查詢過了,李雲翰未能中榜,是他壓根兒就沒有進考場。
“這怎麼可能?他可是親口對本王說過的……”
“這,”艾允囁嚅了片刻,“殿下若想得知真相,何不當面去向他問個清楚呢。”
“嗯,好吧。”荊王輕輕點了下頭。
這日上午,妙錦欲去東市採買些輕薄細軟的綢紗做件夏衣,出了門沒多遠,路過一處十字,見一群人圍立在粉壁前嘰嘰喳喳議論著什麼。她擠上前去一看,原來是張貼了份省試中榜者名單。中榜的進士不到三十名,王詰赫然名列榜首,卻不見李雲翰和杜少凌的名字。
妙錦愣怔了片刻,又急忙去檢視明經一榜,終於在末尾一行看到了“杜少凌”三個字。
看罷,她不免有些失望,默立了一會緩步走開了。
此時,樓月也獲悉了省試的中榜情況。
她拿著一份榜單興沖沖地進了藥鋪,對著正在整理櫃檯的父親興奮的說,王詰中榜了!
樓泉聽了有些不情願的抬了下頭,道:“什麼,他中了?”
“嗯,還是頭榜狀元呢。”
樓泉面色冷淡,勸她別高興的太早了;話畢,他轉過了身子去擦洗貨架。
“爹,你不是盼他早點考取功名麼?如今他中了你為何又不樂意?”
“中不中,那是他的事。”樓泉眼神有些漠然,剛邁了兩步一不留神腳指頭磕在了那兩枚官印上,痛得他哎喲了一聲:“孃的,真礙事!”
他緩了緩神,對著女兒一臉平靜道:“人都會變的,他中了狀元也會變心的。”
“爹,他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就好;算了,爹不給你爭了。”樓泉說著撿起了那兩枚官印,“這兩塊破石頭,擱了多日也沒人要,乾脆扔了得了。”
樓月勸他別扔,再等幾日吧。
樓泉聽後遲疑了下,拎起了那兩枚石印徑直去了後院,將它丟進了荷花池裡。
楊嗣郎奉旨去南詔督戰,帶著小妾尤氏和楊柯等人戀戀不捨的離開了京城。
一路上他走走停停,雖有尤氏相伴有說有笑,可是愈往西去愈是荒涼、勞累,心情也跟著一落千丈,倍加落寞苦悶。回想起昔日在京時的風光無限,他不由得長吁短嘆如喪考妣一般,惶惶然不可終日,由此對林弗更是恨之入骨。
才過了陳倉沒多遠,忽接炫帝旨令,以楊嗣郎身體不適為由急召他回京。
楊嗣郎接旨後大喜過望,當即帶著尤氏、楊柯等人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了京城。
回到了楊府,楊嗣郎感覺身心俱疲,躺在了長椅上歇息,一邊命侍女捶背揉捏。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方覺緩過了氣力。
飽食了一餐後,兒子楊暄上前問安,說他此番被陛下召回,想必定有重用。
“什麼重用;此番若非懿妃出手,你爹怕是有去無回羅。”楊嗣郎恨意難消,唉嘆了一聲,“可惜哪,當初沒聽第五祺所言!”
聽聞此話,楊暄似乎想起了什麼,道:“自您走後,他還進府慰問過家人呢。”
“嗯,不錯;此人倒也忠心,日後我若為相,必委他以重任!”
楊暄勸父親勿急;認為他多日來鞍馬勞頓,亟需靜下心來好好將養一番,先恢復好了身子再說。
楊嗣郎“嗯”了聲,喝了口茶,問道:“暄兒,省試可有訊息?”
楊暄說前日榜文釋出,他名列第三——探花。
“那頭榜呢?”
“蒲州秀才王詰。”
“王詰,”楊嗣郎聽了雙眉一皺,“他什麼來頭,竟敢名列我兒之前?”
“回父親,據說此人乃河東四大望族之一太原王氏之後,是由平鈺公主引薦。”
“噢,原來如此。”楊嗣郎想了想,又問,“那榜眼呢?”
“越國公之孫齊傕。”
“越國公已死多年,其孫為何能列第二?”
楊暄道:“父親有所不知,齊傕乃右相府女婿,故能名列第二。”
楊嗣郎聽了登時來了氣:“好個戴奚珣,一點也不給楊某臉面!我才離京沒幾日,他就翻臉不認人了!”
“父親息怒,小心傷了身子。”
“哼,我豈能嚥下這口氣!”
話音才落,僕人匆匆來報,說是太常卿賈升求見。
不一會兒,賈升進了廳堂,對著楊嗣郎拱手笑道:“令公子高中,下官特來道喜。”
“大人客氣了。”楊嗣郎請他落座,輕嘆了一聲,“唉,人走茶涼哪;這個戴奚珣也太不識抬舉了,竟只給了暄兒一個探花。”
“大人息怒。”賈升嘴角劃過一絲笑意,“接下來不是還有吏部銓試嘛……據下官看來,韋溯並非跟林弗一心,到那時還不是由大人您說了算。”
“嗯,也是。”楊嗣郎裝作知足樣點了下頭,問賈升還有何事?
賈升思忖了一會,說王詰已被欽命為太樂丞,在他屬下當差。
楊嗣郎聽了頗為困惑,皺眉道:“陛下這是何意?按朝廷慣例,名列三甲者,要麼進翰林院做學士、編修,要麼授以從八品的左拾遺、給事郎一類的虛職……”
賈升說他也不知,故此來向楊嗣郎討教。
楊嗣郎聽了故作謙遜,說他才回京城,待弄清了原委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