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濮陽之戰
當身處兗州的曹植得知幷州失陷的訊息以後，他便將自己關在屋中。
整整一天都沒有出門。
一方面是震驚於訊息本身，幷州一丟，意味著曹魏在這次的北伐戰爭中先丟一子。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訊息的來源。
——是郭嘉派人傳書告訴他的。
原本曹植自然是不相信的。
郭嘉嘛，曹植又不是不熟。
雖然魏軍內部都說他料事如神，但曹植卻認為這是因為他懂人心，並且擅長分析。
正是因為他懂人心，所以才可以透過人的性格來預判對方的行為。
如今在這種關鍵時刻給自己修書一封，肯定是為了亂自己的心。
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次，其次伐兵，最下攻城。
郭嘉此舉，倒是符合他的身份。
可正因為如此，卻是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曹植除了文學素養很高之外，其實還是一個天生的將才。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罷了。
但是。
當看到郭嘉信中詳細陳述了西路軍和程昱大戰的經過——甚至還貼心的附贈了兩軍的行軍路線以後，曹植沉默了。
這一刻，他知道郭嘉沒有說謊。
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幷州丟了！
更過分的是，直到現在自己還沒有收到訊息！
還需要透過敵人來主動告訴自己的。
這仗還怎麼打？
最讓他意志消沉的則是，郭嘉在信中的最後明言：
你曹植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十日之後，十萬大軍便要兵圍濮陽。
這十萬大軍便是現在正在跟曹植對峙的東路軍分兵後被郭嘉帶領的一部分，佔據了幷州以後西路軍中分兵的一部分，以及龐統二次分兵以後留在冀州的部分人馬。
濮陽是北方重要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和軍事重鎮，也是是兗州最為關鍵的城池。
兗州本就地處中原腹地，交通四通八達，與司、豫、徐、青、冀五州接壤，直到曹操篡漢之前，依舊是東漢王朝農業經濟的核心區域之一。
只是由於其地處四戰之地，人口與經濟飽受摧殘。
相似的地理位置帶來了相似的遭遇，所以兗州又被稱為“北方的荊州”。
不過在成為曹操的大本營，特別是在跟呂布的濮陽之戰以後，這裡就在曹操的要求下定期不定期的開展修葺工作，因而城防非常堅固。
想要將它攻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即使如此，曹植所部只有不到三萬將士。
面對近四倍於己的敵人，怎麼看，他都是毫無勝算。
所以這一刻曹植也明白了，郭嘉依舊還是在用計。
只不過他用的是陽謀。
而他，無能為力。
“東西二路皆敗，父皇那邊只怕也是不容樂觀，兄長在鄴城……只怕比父皇還要更快。”
曹植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此情此景不禁讓他脫口而出：
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
利劍不在掌，結友何須多？
不見籬間雀，見鷂自投羅。
羅家得雀喜，少年見雀悲。
拔劍捎羅網，黃雀得飛飛。
飛飛摩蒼天，來下謝少年。
一首託物言志的好詩就此成章。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也讓曹植的笑容越發苦澀。
如今自己的處境，只怕是比起詩中的黃雀都不如。
黃雀至少還能在險惡的環境下生存，可自己……
“也罷，既生於帝王之家，便要有承受這般命運的覺悟！”
片刻之後，曹植站起身來，揉了揉臉，大踏步走出了自己房間。
此時的他臉上再無迷惘。
只因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有了覺悟。
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死亡罷了。
十日之後，黃昏。
此時的濮陽城外，就連整個空氣都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郭嘉並沒有恐嚇曹植，漢軍真有十萬人馬。
因為郭嘉那份已經相當於是下了戰書，所以今天的漢軍沒有多餘動作，待集齊人馬以後便直接開始攻城。
因為兵力佔據了絕對優勢，所以趙雲跟龐統一合計，乾脆不要助攻，全他孃的是主攻。
於是漢軍分別由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這四員超一線將領率領，從東、南、西、北四面朝著濮陽城發起猛攻。
當然，在攻城之前，十萬大軍早已經將城池圍了個水洩不通。
甚至於當漢軍出現的一刻，城中魏軍依舊都還被矇在鼓裡。
他們不明白，這許多敵人怎麼會從天而降。
得到了郭嘉傳書的曹植對此倒是心知肚明，不過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是陽謀。
他不想阻攔，也沒有能力去阻攔。
與其讓城中將士提前感受恐懼，倒不如讓他們直接面對現實。
反正當郭嘉第一次出現在兗州的時候，就已經早早打好了招呼，如今留在城中的都是願意跟自己死戰到底的人。
既然如此，那便戰吧！
於是戰鬥就在這種情況下打響了。
不得不說，濮陽經過了曹魏勢力多年建設，的確是足夠堅固。
曹植也確實是有真本事。
只可惜，面對兵少將寡的不利情況，縱然曹植將他平時沒有來得及發揮的本領全部發揮出來，依舊無濟於事。
曹植只有一個人，城內士兵也不到三萬。
可他的對手卻是四個出色的指揮官，每個的實力都不在他之下。
更不必說還有近五倍於己的兵力。
曹植不會影分身，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兼顧到四面城門。
這也意味著他只能在一處地方防守，其餘三處都只能安排給城內其他將領。
可他的對手是誰？
關張趙馬！
五虎上將來了四個！
縱然他自己都是勉強才能跟對方抗衡，濮陽城的將領更是再也沒有一個能夠比的上對手的。
所以這場戰鬥從一開始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三個時辰以後，東門的率先被關羽攻破。
周倉勇往直前，衝入城牆。
這一幕讓關羽十分滿意。
相隔不久，西門的張飛和南門的馬超相繼攻破城門，殺入城中。
不過由於趙雲所攻的北門由曹植親自鎮守，再加上趙雲為了避免傷亡，以最為穩健的打法攻城，所以北門一時半會並沒有能夠被攻破。
當然，趙雲一點都不著急。
他對自己的隊友充滿了信心。
果然，東、西、南三門失守的訊息很快傳到了曹植這裡。
就在這時，趙雲抓住機會，成功利用了曹植因為失神帶來的破綻，身先士卒，施展著七探蛇盤槍法親自出擊，順勢殺入牆中。
趙雲一旦進了城，那就真是沒什麼能夠阻止他了。
曹植的確是天生將才，但是要論武力，他跟趙雲之間至少差了三個張遼。
因而曹植只能放棄城門，被迫轉入巷戰。
東西南門四門皆失，漢軍殺入濮陽，比起剛才爭奪城門時更加慘烈的激戰開始。
曹植手持長刀，親自率隊阻擊。
他的實力雖然跟趙雲之間差了三個張遼，但是比起普通將領還要強上不少。
直到手中的刀刃都捲了，他這才發現自己身旁已經只剩下五百軍士。
又經歷了幾輪衝殺以後，他的身旁只剩下了兩名親衛。
此時的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曹植便朝左右望去，但見除了自己和這兩名親衛之外，這裡早已經被重重包圍。
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是連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曹植的目光又向西望去，那裡是一個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的壯漢。
他一眼便將對方認了出來：“來者可是張將軍？”
自西門一路趕來的將領正是張飛。
他到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眼睜睜看著曹植身旁的人越來越少，卻是始終沒有放棄。
原本瞧不上曹家父子，先前還罵過曹植是縮頭烏龜的張飛此刻卻是有些佩服，大聲說道：
“正是在下！”
“果真是張將軍！”
曹植朝著張飛行了一禮，縱然此刻的他衣裳已經被鮮血所染紅，卻自有一番風度。
“久聞將軍有萬夫不當之勇，昔日植在許都便心嚮往之，奈何一直無緣與將軍較量……”
說到這裡，曹植頓了一頓，便將手中長刀向張飛一直，高聲道：“還望將軍不吝賜教！”
張飛有些意外。
他不曾想到了這種時候，曹植竟然還敢向自己挑戰。
便在此時，關羽、趙雲、馬超也相繼趕到。
眼見張飛與曹植對峙，互相對望片刻，皆是頗有默契地退到一旁，把戰場交給這二人。
“好好好，先前倒是俺老張小瞧了你！”
張飛仰天長笑三聲，“你休息片刻，我便與你交手！”
“不必，就是現在！”
此刻的曹植早已經身心俱疲，他擔心自己真的依張繡所言去休息，十有八九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你……”
張飛不欲佔曹植的便宜，正要開口，卻被關羽攔住：“三弟，你便依他所言，與之一戰。”
到底是義結金蘭的兄弟，關羽只是一句話加一個眼神，張飛就明白了曹植的想法。
“好，某便依你！”
話音剛落，張飛便舉起丈八蛇矛。
顯然，他還是把先手機會讓給了曹植。
此時趙雲又一次阻止了張飛，他目光平靜地看向曹植，詢問道：“曹子建，汝可願投降？”
曹植看了趙雲一眼，笑道，“植不會背叛大魏，更不會背叛父親。”
趙雲見狀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他也是貫徹落實張繡那應收盡收的人才指導意見。
如今這個結果倒也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接下來，曹植換上一把新的長刀，拍馬向張飛衝來。
十個回合以後，他被張飛斬於馬下。
只因張飛出於對曹植的敬佩，不願佔他便宜，為了公平期間，刻意將自己的境界壓制到了曹植同一水平。
可惜的曹植在武力值方面跟他兄弟曹彰相差甚遠，況且如今是帶傷之身，久戰乏力，戰鬥力連一半都不到。
能夠撐到十個回合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
在曹植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看著天空，不由悠悠念道：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淥波。”
張飛嘆了口氣，收起長矛，隨即不解地問道：“二哥，他剛才在說什麼？”
“是涼王寫給王后的文章。”
關羽雖然給出了正確答案，心裡卻是有些疑惑，不明白曹植念這兩句是什麼意思？
龐統和郭嘉也在不久之前來到了城中，此時見狀，郭嘉便緩緩說道：
“曹子建酷愛作詩，當初大王此賦一出，傳遍大江南北，曹子建聞之，敬佩之至。”
“俺明白了，這曹植覺得能夠死在寫出了這樣好文章的人手底下，覺得欣慰是吧？難怪方才看他的模樣像是解脫了。”
在張飛眼裡，如今的他們都是為張繡辦事，所以死在自己手裡就相當於是死在張繡手裡，沒毛病。
聽到張飛給出的理由，在場諸人皆是啞口無言。
想要反駁，卻發現全身都是破綻，根本找不到下手之處。
張飛自然是覺得他公佈了正確答案，也不再多想，直接轉移了話題：
“軍師，不如將他厚葬了吧？”
郭嘉正要開口，不料龐統卻先一步說道：“以統之見，還是他交給曹公吧。”
張飛連連點頭：“對對，曹操是他的父親。自然不會虧待於他！”
郭嘉瞧了龐統一眼，但見對方毫不躲閃的跟自己對視，他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張飛看不出龐統的意思，他焉能不知？
當年曹昂之死，對曹操便是一個重大打擊，大病一場後修養許久才好。
去歲曹彰又亡，如今龐統再把曹植的的遺體送給曹操？
說他別有用心都是客氣的。
要知道曹操如今已經過了花甲之年，看著兒子們一個接一個死在自己之前，又怎麼可能不悲痛？
特別是當親眼看到曹植的遺體以後，那視覺強烈的刺激即便不氣死曹操，也能讓他減壽好幾年！
先前都說賈詡是毒士，獻計時有傷天和，不傷文和。
如今看來，這鳳雛也不逞多讓啊！
郭嘉卻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裡，正是龐統和周瑜的聯手祭出火燒赤壁之計，讓數十萬曹軍葬身火海。
結果這兩人都是英年早逝——據說就是計策太傷天和所致。
所以對於龐統而言，氣死曹操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小意思，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