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心慈手軟

滄州是個窮州，幾乎沒有拿得出手的特殊物產，故而雖離石灣縣近，卻沒什麼存在感，被分過來做官的基本都是沒後臺的寒門或得罪人被貶謫的官兒，挖起牆腳來容易極了。

青州地理環境封閉，又有一心向北、還能接觸到內幕訊息的內應曹綱，加上週安的徒子徒孫和NPC們的文宣工作，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甚至這一“投敵”舉動對外還有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大昌帝有個義弟不是跟那青州知州交惡嗎，大昌帝又只會和稀泥，還總偏幫義弟，青州知州氣不過，前陣子就找藉口扣了那邊幾船貨，鬧得很難看。沒想到，那個義弟也是個狠人，大張旗鼓就打過去討要，弄得跟兩軍對峙一樣。咱們的船要不是‘正好路過’，怕是隻苦了底下百姓——”

李道清義正言辭地總結近來重點工作。

姜魚也配合地點頭附和，彷彿她事先並不知情，整件事真的只是巧合。

事實上，如果要說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有哪件真的震驚到她，恐怕就是她錯算了普通民眾的膽量這條。

簞食壺漿喜相迎的熱鬧場面她沒親眼見到，卻也不禁為之動容，更不願辜負他們的期望。

“或許，接下來咱們的步子可以邁得大一些了？”

姜魚謙虛地請教官場老手李道清的意見。

李道清回了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到底嚥下了那句“早該如此”，換成更委婉的肯定之語。

外人不清楚，他紮根三里河莊子一年有餘，還被趕鴨子上架當了回返聘一把手，對姜魚的底牌之多最為清楚。

要他說，換了別人，尾巴早翹上天了，或是急吼吼到處彰顯力量，就跟那大昌帝一樣，偏偏她卻總是不緊不慢，彷彿怕走錯一步後果就承擔不起一樣。

想到當初姜魚提議的招魂祭，退下前，李道清忍不住嘀咕了句心裡話出來。

“您樣樣都好，只心腸太軟。亂世哪能不死人？就是太平盛世，也沒有隻打勝仗的將軍！更亂的時候，還有易子而食的慘事呢。為王稱霸者，可不能心慈手軟，史書上前車之鑑比比皆是啊！”

小老頭暗示的是，她不夠殺伐果斷，太見不得死人，不管是己方軍民，還是其他底層百姓。

這次，姜魚卻沒虛心受教。

“您說的不無道理，卻未必是唯一的真理。於我而言，最珍貴的資源不是金銀財寶、銅鐵煤礦，而是人。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不像地裡的莊稼，至多一年就能長成收割。咱們總不能因為一時心急，前腳欠了債，後腳再去花幾十年來還。”

古往今來，每個王朝初期的百姓日子相對好過，根本原因在於亂世里人死了大半，剩下那麼點人，每家每戶都能分到超出自身能力的田畝數——這些甚至還是開國勳貴們瓜分之後剩下的中下等田地——只要賣力耕種、不遇上連年天災，就能溫飽不愁。

看似挺不錯，可人少帶來的直接壞處就是經濟發展緩慢，往往要花上至少幾十年才能初現繁榮。

可姜魚手握多種高產糧種，根本不需要將人口消耗到那樣的程度，照樣有信心給大部分人更好的生活。

想到易真等人，她忍不住笑著反問。

“真正的天才、大才萬中挑一，還常常身世坎坷、泯然眾人。要是叫他們倒黴催地沒了，多可惜啊。您說是吧？”

李道清無言以對，心頭震動更是不為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