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鏡中人15
邱不凡做頭髮，在店裡停留了好幾個小時都沒出來。
夜幕降臨，夜市也隨之開場。
“好香的燒烤，”路彌猛吸一口，“等一文回來了，我們再辦一次燒烤大會！”
他們在各色小攤之間穿梭，攤子賣的都是些燒烤小吃，鮮花以及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也見到手牽手散步、互相拍照的小情侶，拉奏管風琴吸引大群人圍觀的藝人。
儘管沒有人能看到或聽到他們，只要這麼走一走，跟對方分享哪裡出現了什麼新鮮東西，就很美好了。
“哇！看看看！”路彌指著的，是江對岸用LED燈在牆體上做出動畫效果的大廈。
牆面上花朵不斷飄落變幻，五光十色，十分夢幻。
作為一隻鄉下狸花貓，他大概是沒有去過城裡的，這場景，也是第一次見，格外新奇。
羅曼也託著腦袋，靠在欄杆上，看著的卻是遠處的一棟體育館。
路彌也順著看過去。那棟體育館的牆體主要是玻璃，內部沒開燈，應該還沒有開放，很是暗淡。
羅曼卻說：“像糖果的錫紙。”
的確，燈光照射在它的上面，質感和包裹糖果閃閃的錫紙相似。
江邊的晚風吹拂著路彌和羅曼，他們身後，是喧鬧和有著煙火氣的世界。
看著映在羅曼眼中的燈光，路彌忽然懂得了他說的那句，我希望我能就這樣死在這麼幸福的一刻。
邱不凡當晚還是回到了租房。
頂著花了大價錢做的新發型，她卻一點也不高興，像吃了炸彈一樣把門摔開，走到鏡子面前：
“鏡靈，你在嗎？”
鏡子很快給了她回應：“在。你看起來很生氣？”
“生氣，我要氣炸了！”邱不凡看著鏡中自己的臉，“那個人怎麼能拒絕我，明明我這麼漂亮，這麼優秀，他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更好的！”
“你想要讓他愛上你嗎？我看到，你的心很混亂，似乎還沒做好決定。”
鏡靈知道她說的是誰，路彌就只能猜測，她是在理髮店裡一眼看中了什麼人，然後被人拒絕了。
邱不凡冷靜下來，思考了幾秒鐘：“不……”
“他拒絕我的原因，是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一定是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女孩，看著乾乾淨淨，有學究氣……”
鏡子裡漂亮的臉上，展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
“讓她的臉上長滿痘痘，皮膚也變皺，你能做到吧？”
鏡靈沒有說話，將手按在了鏡子上。
這一次，是兩隻手掌。
邱不凡立馬伸出戴著好幾枚金戒指的雙手——已經如她所願成了修長白淨的漫畫手，和鏡靈的手掌緊緊相貼。
“明天就能實現我的願望。明天真是一個美好的詞語。”
邱不凡蹲在鏡子前，帶著掌控一切的勝利者笑容。
“上一任房主也太容易滿足了，根本不知道使用你的正確方法。”
鏡子裡的人已經不再變幻形體，臉部有了比較清晰的五官。
闊面臉，小眼睛，塌鼻子。
邱不凡說完這些，將頭伸過去，吻在了對方嘴唇的位置。
“謝謝你，我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鏡靈低低地笑起來：“你還記得自己最開始想要的是什麼嗎？”
邱不凡愣了一下，在那一瞬間，她或許是有過對自己的審視。
但她看了一眼手指上的戒指，滿不在乎道：“我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邱不凡了。”
“我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就是不公平的，你老老實實恪守規則的時候，制定規則的人在逍遙自在地享受一切。”
“好了，我先走了，回我的大別墅睡覺去。”
她想要把貼在鏡子上的雙手撤下來，卻發現無法移動。
“怎麼回事？”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求助於鏡靈，“是不是這次貼的時間太長了？你快解決，我好約上次認識的小帥哥來接我。”
鏡靈的手依舊貼在原位，卻安安靜靜地，沒有給予回覆。
異樣的感覺在她心中升起來，邱不凡又試著把手抽出來，卻發現手掌相貼的位置，出現了水的波紋。
“怎麼回事！？”
“哈哈哈……”鏡靈低低笑著，十指彎曲，與邱不凡的手牢牢相握。
波紋中心，露出了它已經化為實體的又粗又短的手。
“你……你要幹什麼！？”
邱不凡掙扎不開，急得大喊，“你快放開我！不想幫我了你就直說，我可以遠離你！還是說，你想要在博物館擁有一席之地？我可以幫你！”
“你以為，我在乎這些嗎？”
水紋在鏡面上不斷擴大。
“你從來沒有想過，擁有一具健全的身體，能言能語，享受著親人的愛，有多幸福。”
“你追求的金錢，美貌，地位，愛情……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邱不凡被嚇得半死，抖著嗓子問：
“你想要怎樣？說這些有什麼用，我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嗎？我想要，我想要，我恨透了原先那副臃腫的身體，我恨透了我不管怎麼努力也做不出題目的笨腦子，這些，是我做夢都想要的東西！”
一個穿著校服、留著齊劉海的十幾歲女生，一步步踏出了鏡子。
她面色平靜，指著自己的臉，用邱不凡的聲音答道：“可是我很喜歡。”
邱不凡噎住。
鏡靈現在，和她最初的的樣子一模一樣。
“好，就算你想要變成人類……你能把我變得這麼漂亮，為什麼不給自己捏一張好看的臉？”
鏡靈繞著她轉了半圈：“漂亮與否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因為，鏡子不能照見自己的模樣。”
“而你們人類，本來不借助鏡子、水面之類的東西，也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不需要如此關注自己的外在。”
“可是因為在意別人的評價，你們錯把社會的評價標準當作了自己的願望。”
“所以我說，你想要的，只不過是社會想要你要的而已。一個不顧一切創造經濟價值、思想畫地為牢的人，最好管理了不是嗎？”
邱不凡似乎沒有聽進去，她被這副自己曾經的面孔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你……你為什麼幫我？你現在、現在是不是反悔了，想要收回這一切？”
她快速思考一番，“其他的隨便你，能不能……能不能把錢留下？”
只要有錢，她就還可以去整形醫院做美容。
只要有錢，她就可以買到一切想要的東西，把自己包裝成想要的模樣。
“你問我為什麼不給自己弄張漂亮的臉，而是要變成你的樣子，我還沒有回答完。”
鏡靈伸手，撫摸她的面龐。動作輕柔，邱不凡卻更加害怕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變成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