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戰後之議論遷都
眼見著眾臣無言，曹丕一個眼神間，司馬懿也只能再度站了出來。
微微一躬身間，司馬懿也是開口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還有一事，不得不察。”
“哦？”曹丕也是裝做意外的模樣，問道：“還有何事？仲達可直言之。”
“遷都！”司馬懿隨即也是坦然答道。
話音落，朝堂瞬間便是再度炸了鍋。
雖然此事在開戰之前，就已經有所風聲，但朝臣們誰也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如今這麼直白地被司馬懿擺上了檯面，眾臣也是頗有些措手不及。
要說起來，鄴城也的確不適合作為如今曹魏的國都所在。
很簡單的道理，不管是蜀漢還是東吳，都在南方，距離鄴城實在太遠了！鄴城作為最終決策點，無論是指揮作戰還是軍需排程都極為的不便。
之所以曹老闆當年會將魏國的王都放在鄴城，其目的，一是為了在赤壁之敗後穩住北方的勢力，二也是為了壓制潁川一系的影響。
如今北方勢力已經基本徹底融入了曹魏的體系之中，而潁川一系雖然依舊佔據著半個朝堂，卻也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鋒芒。
可以說，鄴城作為王都的使命已經達成。
而隨著此番大戰，鄴城作為都城所表現出來的指揮不暢的問題，遷都似乎也是應有之意。（歷史上，曹丕就在登基後不久進行了遷都。）
至於遷都的地點，許都自然是不可能的。
一來許都幾乎已經是前線了，二來曹丕也不可能重新回到潁川一系的地盤，平白讓潁川系再度壯大。
自然也不可能是長安，不管是漢軍的荊州軍團還是東吳的殘留勢力，都不允許曹魏選擇過於偏西的都城。
而在排除掉了許都與長安之後，最後一個選擇也是呼之欲出了——洛陽！
從城市情況來看，能承接都城的大城就那麼幾個，從軍事上來看，能貼近兩方戰場，又不需要直接面臨威脅的更是少之又少。
兩相合計下來，作為天下之中的洛陽，儼然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關於這一點，曹丕知道、司馬懿知道，在場的魏國諸大臣自然也是清楚明白的。
可知道歸知道，要他們放棄如今已經十分安逸的生活，遷都至洛陽，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很簡單的道理，潁川派的壯大，除了是曹老闆起家的地盤的原因外，許都的建立也是功不可沒；河北派的成長，更是與鄴城的發展息息相關。
而一旦魏國遷都洛陽，可想而知，當地的世家門閥勢必也會要在朝堂上插上一腳。
可整個的朝堂的位置和利益就那麼多，司州的門閥要吃進去更多，也就意味著潁川和河北的門閥世家們要吐出來更多。
這換了誰，誰能樂意？
因此，面對司馬懿遷都的建議，當即便有人駁斥道：“先帝定鼎鄴城，乃成不世之功業，萬年江山龍興之地，豈能輕動！”
“對啊！況遷都靡費良多，有此錢糧，還不如多擴充些軍力去。”當即便是有人附和道。
......
反對的聲音雖然多，但實際上能給出的理由卻是極其有限。在這極其有限的理由之中，大部分還都只能是以勢壓人，並不能以理服人。
沒辦法，按照現在曹魏的情況，就是到了該進行遷都的時候了。
看著底下一群外強中乾的大臣，卻是更加堅定了曹丕遷都的決心。
當即，曹丕也是開口道：“仲達此言有理也！此番大戰，之所以舉措煩擾，大軍救援不及，與我都城鄴城距離戰場太遠，的確不無關係。”
“仲達。”曹丕旋即也是接著問道：“你可有成算在胸乎？”
此話一出，眾臣哪裡還不知道曹丕的心意。
而司馬懿也根本沒有顧忌周邊之人的意思，徑直便是再度開口道：“然也。稟陛下，微臣以為，東都洛陽，位於蜀漢與東吳之間，既貼近戰場，又有堅城可守，或為新都城的不二之選。”
聽著兩人的對話，一股深深的寒意也是立即直衝眾臣的頭頂。要是這時候還看不清曹丕的心意，也就不用在魏國朝堂上混了。
可是，還是那句話，看清歸看清，真要配合，那卻是不願的。
至少，能拖幾天是幾天了。
可惜，曹丕可不會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為了下場戰爭之勝利，遷都的確是必由之事。”順著司馬懿的話語，曹丕也是接著說道：“東都洛陽為天下之中，較之鄴城的確更適合如今魏國之需要。”
此話一出，幾乎已經是遷都事宜給徹底敲定。即便一眾的大臣再想如何反對，卻也無從下手了。
畢竟，打贏下一場的戰爭，是如今的魏國最重要的事情，誰也不敢在這件事情上橫加阻攔。
當然了，之所以會如此，其根本原因，還是遷都一事，並沒有觸及到朝臣和門閥世家們的根本利益，至少沒有觸及到掌握著朝堂最大話語權的潁川一系的根本利益。
畢竟，從許都遷到鄴城，潁川系都捏著鼻子認了，這番從鄴城到洛陽的遷移，潁川系自然也不會有多大的反應。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將都城從鄴城遷往洛陽，對於潁川一系而言，也未必全都是壞事。
很簡單的道理，從鄴城遷都，損失最大的，還是朝堂老二的河北一系，雖然沒準會誕生一個司州系的老三。
而只要操作得法，老三不僅不會是老大的對手，還會是老大牽制老二的幫手。
更別說，司州本就毗鄰潁川郡，司州與潁川兩系之間的淵源，可比河北與司州之間的淵源要深得多。
於是，想通了這一環節的潁川一系，也是悄然地沉寂了下來。
而沒有了潁川一系的助力，河北一系就算是喊破喉嚨也沒有多大的聲量，自然是輕而易舉地就被曹丕給“鎮壓”了下去。
隨即，遷都之事，也就此定了下來。
終於確定下了這件大事，曹丕的心情也是稍稍得到緩解，隨即也是再度問道：“諸位可還有其他諫言乎？”
顯然，事已至此，曹丕也是準備做“結案陳詞”了。
也在此時，從豫州趕回的賈逵卻是站了出來，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還有一事，不得不防，不可不慮也。”
“哦？”面對這位以一己之力保住空虛的豫州的刺史，曹丕還是很尊重的，當即也是開口道：“賈卿儘管說來。”
“謝陛下。”賈逵當即躬身拜謝道：“稟陛下，微臣以為，之前諸君所言，皆有其理，但或多或少，卻是將吳國，給拋諸腦後了。”
“吳國？”一眾大臣包括曹丕也是紛紛在心中重複著這個名字。
顯然，他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吳國的忽略，事實上，直至此時，一眾的朝臣甚至包括曹丕，也都並不認為吳國還能翻起什麼浪花來。
這也真怪不得曹丕他們。
且不說揚州張遼打出的八百潰十萬的離譜戰績，就說去歲的荊襄之戰，吳軍的戰力就相當的離譜。
十萬大軍，進攻一座只有數千人駐守的城池，半個多月愣是攻不下來。這還是在半城已經投降的基礎上。
再加上其後續損兵折將，吳國實在是已經不在眾臣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眼見著眾臣或是詫異、或是不屑，賈逵也是趕緊再度開口道：“吳軍雖力弱，但此番漢軍在荊州之所以還有後力入侵我潁川之地，全賴吳國支援。其成事雖有不足，敗事卻是有餘。
況吳軍於陸地之上無所建樹，但其水軍卻依舊為三國之冠也。今吳軍已吞江夏，難免有拿下而取豫州之野望，還請陛下早做打算。”
聽著賈逵的描述，曹丕還真略略皺起了眉頭。
而下手的陳群也當即再度出班，抱拳而道：“賈刺史此言有理也。如今我軍與漢軍已成水火之勢，且有旗鼓相當之感，甚至於荊州而言，我軍還將處於弱勢之中，若是吳軍繼續倒戈向漢軍，於我軍則有大不利也。即便其不出兵而助，只是支援糧秣，或是為漢軍轉運糧草，便足以顛覆戰爭之勝敗也。”
隨著“支援糧秣、轉運糧草”之言一出，眾臣也都恍然大悟了起來。
要知道，打仗說白了打的就是後勤，而糧秣的問題，大多不是在栽種之中，畢竟不管魏、蜀還是吳國都有著自己的糧秣基地，產糧並不是最大的問題。
相反，糧秣的運輸才是最大的問題。
就如蜀漢，其益州號稱天府之國，其糧秣充盈府庫，卻幾乎無法支援荊州，何也？蓋山川之阻隔而糧道之不通也。
簡單來說，十石的糧食出川，若是轉運向漢中，至多還剩一至兩石而已，而若是轉運往荊州，恐怕連半石都剩不下。
同樣，對於荊州而言，想要將荊南的糧草轉運到南郡宛城，損耗也是相當的巨大。
可這其中若是能有吳軍的幫助那可就不一樣了，有著三國之中最大船舶力量的吳軍，配合著江南縱橫交錯的水網，幾乎可以無傷地將糧秣跨越過整個荊州運到宛城，甚至是更北或者更東邊的區域。
這樣一來，漢軍的戰鬥力，可就真的太強了。
當然，這只是最不利的情況而已。事實上，所有人也都明白，漢軍幾乎不可能完全信賴吳軍，也幾乎不可能讓吳軍代為轉運。
尤其是在那白衣渡江之後，漢、吳之間的裂縫已經清晰可見。
可，萬一呢！
想及此處，上首的曹丕也是微微點頭，道：“吳軍之力，於今次作戰之中，便可明見。只是，想要與吳國議和，恐怕也不甚容易啊！”
應該說，曹丕的判斷還是十分準確的。
吳軍去歲在漢軍身上吃了虧，今年卻在魏軍身上佔了便宜，是個人都會套用經驗，繼續聯漢抗魏啊！
更別說如今吳軍已經拿下了江夏全郡，而那空虛的豫州簡直就是吳軍身旁的一塊肥肉。
一邊是強悍而窮苦的關羽軍團，一邊是空虛而富有的豫州，吳軍的選擇，幾乎不言可知。
說著，曹丕也是看向了賈逵，隨即問道：“賈愛卿，可有何妙策乎？”
賈逵身為豫州刺史，自然也是最為了解現在荊州和豫州局勢的。
事實上，之所以提出吳國的問題，就是賈逵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吳軍的威脅。
而賈逵既然敢提出此問，其心中自然也是已經有了答案。
“妙策不敢言。”賈逵隨即也是開口道：“不過，末將以為，忌憚吳軍者，當不止於我軍也。”
“愛卿之意是？”曹丕略略有些疑惑，又似乎有些明白，隨即也是問道：“漢軍也在忌憚吳軍？”
“然也！”點點頭，賈逵再度開口道：“或者說，漢軍對吳軍之忌憚，還在我軍之上。就如今次關羽北上，卻仍以都督趙累留守於江陵，就是為了防範吳軍。同時，在取得階段性成果之後，關羽也是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吳國。其意是在糧秣不假，但何嘗沒有忌憚與試探吳軍之意呢！”
聞言，曹丕也是點點頭，道：“有白衣渡江之事，漢軍之防備自是應有之意。”
“不僅如此。”賈逵隨即也是再度抱拳而道：“陛下當知，蜀漢既佔隴右，必然向西發展攻略涼州，因此，益州之漢軍短時內無力東援。
而其荊州軍團，已佔南郡，其下一步，無非向北或是向東而已。
若其向北，則或戰於潁川、或攻於司州，此二者，皆我軍之必救也！攻此二者，無異於與我軍之決戰！
無有益州支援，荊州軍團獨立決戰，恐怕即便是關羽，也未必有此勝機也。況一旁吳軍仍是虎視眈眈，此關羽之不得不防也。
因此，與其空耗糧秣，於關羽之荊州軍團而言，最佳之方案，便是向東，攻略吳國。”
“攻略吳國？”聽著賈逵之言，當即便有人跳出來反對道：“難道關羽不怕我軍趁機南下，反擊宛城嗎？！”
“怕，當然怕。”賈逵當即也是答覆道：“可是若是我軍能與關羽軍形成默契，共分吳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