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訊息傳來軍心散
很顯然，曹丕的這一連數道命令，就是曹魏內部勢力相互妥協的結果。
當然，能讓諸多的勢力相互妥協，這本身就是一種能力的體現。
只是，這樣妥協的結果，卻並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而最先產生副作用的，便是被抽調了三萬大軍的街亭前線。
三萬大軍對於街亭前線而言，尚不足其一半之數，加之街亭的地形根本連萬人都視障不開，因此，按道理而言，三萬大軍的離開，對街亭戰事的影響應該是微乎其微才是。
至少在包括曹丕和一眾大臣們的眼中，情況便是如此。
不過，他們顯然是忘記了，戰爭從來不是簡單的數人頭。尤其在這冷兵器時代，軍心士氣，甚至遠比兵力的多寡來得更加重要。
這也才有了八百破十萬的壯舉發生。
毫無疑問，這三萬大軍的撤離，給街亭城前魏軍計程車氣打擊是相當巨大的。
身為主將的曹休，幾乎第一時間就想要拒絕這樣的“亂命”。只可惜，曹休這邊還沒說話呢，“十日為限”的命令便將他狠狠地拍在了地面。
從這嚴肅的命令中，曹休不難感受到來自自家陛下的不滿。
這樣的情況下，曹休再想要來個“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就是在找死了。
而主將曹休不說話，一旁的張郃儘管眉頭緊皺，卻是更加不好再說什麼了。
畢竟，能夠離開街亭，前往司州，對於張郃而言，絕對算是利好，哪怕到了司州之後，他還需要接受徐晃的轄制。
但被徐晃轄制，總歸好過被曹休統領吧。
於是，因為種種的原因，不管是曹休還是張郃，對於曹丕的命令都選擇了閉嘴。
就這樣，幾乎沒有絲毫阻攔的，張郃便是帶著三萬大軍自北面撤退而去。
更加要命的是，因為軍情的緊急，張郃所部的離去甚至沒有等到天黑。
因此，其撤退的訊息不僅很快在魏軍軍營之中傳遍了，就連街亭城內的漢軍也很快發現了魏軍的異常。
看著那逐漸遠去的煙塵，聽著身旁斥候的最新回報，皇叔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沒辦法，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此刻的街亭城，哪怕有皇叔的親自坐鎮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就連皇叔帶來的五百白毦精兵都已經損失過半，就更別提子龍原本的五千兵馬了。甚至，就連皇叔和子龍將軍本人，也在高強度的戰鬥中受了傷。
如今的街亭城內，能戰之兵已經減員到了兩千人左右，而且幾乎是人人帶傷。
也因為兵力的銳減，街亭城已經無法進行有效的輪換，大多數的將士都需要在城頭上守上整整一日，才能回到城中稍作休整半日。
顯然，不管是兵力、體力還是精力，街亭城中的漢軍都已經到了一個極度危險的境地。
也就是說，只要魏軍堅持不懈地進攻，街亭幾乎隨時有可能被魏軍給攻破。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魏軍居然撤離了部份的兵力？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漢軍，我其他地方出問題了。
進而，漢軍將士很容易便能推匯出一個結論：魏軍已經對隴右之戰失去了足夠的信心。
而這，無疑是讓漢軍的將士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要知道，這孤獨的堅守，最怕的不是矢盡兵短，而是對未來的無望。
只要有一線的生機和勝利的希望，守城部隊便能爆發出足夠的勇氣和戰力，繼續地堅守下去，哪怕魏軍的撤離，並不會改變每次向街亭發起進攻的魏軍數量。
一面是軍心漸失，逐步陷入迷茫的魏軍將士們；一面是再度看到勝利曙光，重新燃起鬥志的漢軍將士。
戰場的天平也是順理成章地再度傾斜了起來。
看著被輕易趕下城頭的魏軍將士，皇叔與子龍的眼眸中也是不免流露出了一絲絲的興奮。
“主公，魏軍為何在此時撤軍啊？”趁著戰鬥的間隙，子龍也是向身邊的皇叔求教道。
“街亭攻不下，而其他地方又缺兵馬，曹魏便也只能撤回部分的軍力了。”揉了揉有些痠痛的肩膀，皇叔也是笑著答道。
“其他地方？”子龍還是有些疑惑，隨即問道：“是文長已經拿下了安定郡嗎？”
皇叔微微搖了搖頭，道：“恐怕不是。若是文長已經拿下了安定郡，不可能不先與我彙報。而且魏軍撤退的方向明顯是向著隴道而去，而非安定郡的方向。”
“那還有何地？”子龍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隨即也是越發地興奮道：“莫非是三將軍已經攻破褒斜道進入關中？”
聞言的皇叔卻還是搖頭，道：“翼德所部需要面對倍於自己的曹魏大軍，幾乎不可能完成突破。而且，若是翼德所部攻入關中，魏軍就不敢只是以少量兵馬回援了。”
聽著皇叔的分析，子龍將軍也是微微點頭。
隴右之地，固然重要，但對於魏軍而言，毫無疑問關中的重要性，更在隴右之上。因此若真是張三將軍攻破了褒斜道，進軍郿縣，進逼長安，恐怕此刻的魏軍早已經全員慌忙撤離了。
而在排除掉了在外的兩支軍隊，子龍也是立即鎖定了最後的可能——荊州戰場的關將軍。
只有關將軍所部再度有所動作，曹魏才會有如此的動作。
當然了，對於關將軍能在如此關鍵時候再度幫到隴右戰場，子龍將軍自然是高興的。
但與此同時，子龍將軍卻又隱隱有些擔心。
畢竟身為大漢的高階將領，對於荊州軍團的情況，子龍也是有所瞭解的。因此，他很清楚，打到宛城，拿下襄樊，已經是荊州軍團的極限。
而在這樣的極限情況下，荊州軍團還能為隴右戰場吸引敵軍，不用想也知道，其所部勢必冒了極大的風險。
“主公之意是關將軍？”子龍略略有些擔心道：“可是關將軍在攻佔宛城之後，應該再沒有繼續進攻的能力才是啊！”
子龍將軍擔心，作為大哥的劉皇叔又何嘗不擔心呢。
不過，面對子龍，面對身後無數的漢軍將士，皇叔卻不能將心中的擔心公之於眾。
畢竟，此刻的街亭，軍心士氣那是第一位的。
當即，皇叔也是故作淡然道：“放心，我二弟天下無敵！”
話音落，包括子龍將軍在內的一眾漢軍將士頓時心中便是一輕——是呀，曹魏之中有誰能是關將軍的對手呢！與其擔心關將軍的安危，不如好好守住眼前的街亭才是正事。
於是，帶著滿心的喜悅與興奮之情，眾將士們也是繼續投入到了對城池的修復之中。
而街亭城魏軍撤退的訊息，還原不止如此的影響。
在皇叔的有意放縱之下，這份訊息也是很快傳到了天水郡境內。
毫無意外的，冀縣和上邽這兩塊難啃的骨頭，也是得知了這個訊息。
甚至，在傳播的過程中，這份訊息還被添油加醋了一番。
等訊息傳到了冀縣和上邽城時，魏軍少部分軍隊的撤離，已經被扭曲成了主力撤離甚至是全軍撤離了。
這還真不是皇叔和軍師有意為之。
不過，這樣的以訛傳訛，皇叔和軍師顯然也是樂見其成的。
而隨著這個噩耗傳入了冀縣和上邽，原本就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魏軍，其士氣幾乎在瞬間便是降到了谷底。
城內不少的世家大族，幾乎是連夜派人縋城而出，想要與軍師商議投降之事。
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城內的世家大族們倒也不敢漫天要價，幾乎只是要大漢承認其在天水郡內的既得利益，便願意主動開啟城門投降。
而為了儘快拿下冀縣，軍師也是來者不拒，而且他們所開出來的價碼，本也不算太貴。
於是，幾乎在一夜之間，冀縣城內大半的世家貴族們便已經完成了倒戈。只等著第二日，便要行這投誠之舉。
而世家大族們如此大規模的行動，城內的郭淮等魏國官員自然也很快聽到了風聲。
只可惜，郭淮等人對於這樣的舉動卻也根本無可奈何。總不能把城內的門閥世家們都給屠了吧。就算郭淮敢這麼想，也根本就做不到。要知道，就冀縣之中，上至郡守下至城門吏都跟一眾的世家門閥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郭淮真要把事情徹底攤到了檯面上，恐怕郭淮這裡還沒動作呢，自己就先被人給綁了。
因此，對於郭淮等忠心於曹魏之人而言，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城內世家大族們還未發動之際，趕緊撤離。
這也是城內世家們為何一定要將投誠的時間定到第二日的重要原因。
若非萬不得已，天水郡的世家們顯然也不想把事情做絕。
受迫投降和斬殺當地官員而投降，這可是有著本質區別的兩件事情。
當然了，與其說世家們是在給郭淮一條生路，不如說，他們是在給自己家族的未來謀一條生路。
畢竟，誰能知道魏軍會不會再打回來呢！
只是，一眾的世家家主們卻是有些小看了郭淮對曹魏的忠心了。
即便是到了如今的情形，已經明知事不可為，郭淮卻依舊沒有放棄。
一面親自到各大世家門閥府邸斡旋，一面也是安排心腹加強對城門的巡視。
很顯然，郭淮是要將這冀縣守到最後的一刻。
沒辦法，長期工作在雍涼地區的郭淮，顯然比所有人都明白隴右五郡的重要性。
它絕不僅僅是連通蜀地與關中的要道，也不僅僅是涼州的門戶，更可以是漢軍北伐的最好基地。
尤其是天水、廣魏兩郡，肥沃的土地之下，蘊藏著極大的力量，甚至開發得好了，比肩關中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說，一旦漢軍真的拿下了隴右，其便算是真的有了爭奪天下的底蘊。
這也是為何郭淮抱病也要堅守住天水郡的根本原因。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對曹魏有著如此的忠心的。
而且，事已至此，街亭的魏軍遲遲不至，魏軍撤軍的訊息反倒是漫天飛舞，這樣的情況下，城內的世家門閥不動作那才真的怪了。
於是，如今整個冀縣之中，幾乎是無人不通漢，這樣的情況，一個小小的郭淮是真的無力力挽狂瀾了。
很快，主動上門的郭淮便是連吃了數個閉門羹。
好心一些的，念著共事的情誼，也是悄悄建議郭淮立即撤離；更多的，卻是連門都沒讓郭淮進。
畢竟，在這個敏感的節點，世家們可不想被漢軍的細作們誤會。
與此同時，被派往城門監督的心腹們也明顯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
以往一個鍋裡攪馬勺的兄弟們，明顯有了生疏、隔離甚至是防備。
結合這種種的情況，郭淮要是還不知道情況的嚴重，就也爬不上這樣高的位置了。
思索再三，郭淮還是決定“從善如流”——撤退！
傻子才不撤呢！
繼續留在冀縣無非兩種結果：一被漢軍俘虜，二被亂軍所殺，偏偏就是對戰局沒有任何的影響。
如此穩賠不賺的事情，換了誰都不會幹啊。更別說，郭淮顯然不是那種城失人亡的迂腐之人。
畢竟，最終能成為司馬氏王朝肱骨之人，郭淮怎麼可能愚忠。
之所以上門，一方面當然是想盡自己最後的力量，試圖再守幾日，另一方面何嘗不是郭淮對城內世家的一種試探呢。
至於安排人員前往巡城，說是巡城，倒不如說是給自己的撤離找好位置。
否則郭淮的人馬也不該往漢軍最少戰鬥最不激烈的北面去巡城啊。
於是，月黑風高之時，雙方几乎是心照不宣中，郭淮也是悄然帶著自己的心腹數十人，自北城城門悄然離開了冀縣。
而隨著郭淮等人的離開，城內的各個世家大族們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訊息。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串聯，害怕夜長夢多的各個世家家主們，也是紛紛齊聚在了東面城樓之上。
雖然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但東面的城門還是隨著第一縷陽光的投下而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