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司馬懿再入朝議
與此同時，最新的漢軍部署以及自己兵入褒斜道的軍情，也被曹仁安排親兵快馬送往了鄴城。
旁人三日一報尚且頻次略高，曹仁這邊，幾乎是三日三報，而且一次比一次急切。
尤其因為第一次的軍報並不十分緊急，而後兩次的軍報又相隔不過半日，因此，這三封軍報進入鄴城抵達曹丕的手中，幾乎全在一日的時間裡。
這邊曹丕才剛剛接到漢軍襲上隴右的軍報，還未能做出研判呢，那邊曹仁的下一封關於褒斜道的軍報便又呈上來了。
心知事情不對勁的曹丕，當即也是下旨令幾名文武重臣入宮商議。
而這邊文武重臣們還沒能入宮呢，第三封的急報也是遞上了曹丕的案頭。
對面這一日的三驚，曹丕自然明白，事情是真的大條了。
很快，在曹丕的思索中，一眾的魏國大臣們也是紛紛告進。
只看曹丕陰鬱的臉色，一眾大臣們便是知道，此番星夜被喚來議事，恐怕並非是什麼好事發生啊！
可惜，抬頭看了一眼眾臣，見關鍵之人尚未到場，曹丕卻是再度低下頭沉思了起來。
而見狀的魏臣們也是紛紛猜測、議論了起來：
“難道是荊州方面，曹休的大軍出了問題？”
“不應該啊！”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曹丕雖是幾次抬頭，卻又很快低下。顯然，他要等的人還沒有到。
眼見著相熟的大臣都已經到齊，坐在上首位置的夏侯惇也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畢竟，夏侯惇此時也已經是年過六旬的老頭了，早已經過了能熬夜的年紀。加上身上的傷勢，可以說，熬夜坐在此處，就是在消耗著自己有限的生命。
不過，出於對曹丕的尊重，夏侯惇也是微微閉上了眼睛，並未發出任何的質疑。
連位高權重的夏侯大將軍都未曾出言，其餘人等明知曹丕神色有異，自然也不會在此時去觸曹丕黴頭，索性，眾人也是耐心地等待了起來。
當然，自覺不自覺的，眾人也是將目光投向了殿門的方向。
無他，眾人也好奇，這個被曹丕所惦念，為眾臣所等待著的人究竟是誰。
隨著一陣從容的腳步聲響起，眾人也是紛紛打起了精神，連帶著曹丕，也是帶著期盼的表情，看向了殿門口。
很快，一張熟悉的面孔便是出現在殿門戰前。
只是這張面孔的出現，卻是讓一眾的魏國大臣們大跌眼鏡。
“怎麼是他！”一眾大臣們也是紛紛在自己的內心中急呼道。
可還不待眾臣有任何反應了，同樣看向殿門口的曹丕便是直接開口道：“快，仲達速來。”
是的，來人正是剛剛才從城外別院歸來的司馬懿，司馬仲達。
而曹丕這邊話音未落，便是向著左側空著的位置指了一指。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夏侯將軍對面空著的首位，竟然是專門留給司馬懿的。
當時，一眾大臣們就不幹了。
別說此時的司馬懿乃是戴罪之身，就算是無罪之前的司馬懿，也沒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啊！
而剛剛進入殿內還沒摸清楚狀況的司馬懿，聽到曹丕親切的呼喚，又看了看那距離曹丕只咫尺之遙的位置，頓時便是心神冷汗。
司馬懿當然不是怕什麼人言可畏，更不是怕被這群文臣武將們吃了，而是司馬懿知道，之所以陛下會給自己如此殊榮，只有一種可能。
自己所預料的、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漢軍一定是在雍涼之地現身了，而且看曹丕如此緊急地召集文武大臣，漢軍的規模恐怕還不小。
因為只有這樣，他的陛下才會迫切地需要自己這個惟一看破蜀漢佈局的人，為他提供破局之法；也只有需要自己提供破局之法，陛下才會給到自己如此破格的殊榮。
很顯然，這份殊榮，既算是對司馬懿蒙受不白之冤的補償，也算是對司馬懿提前發現問題的獎賞，更是在告訴司馬懿，你必須得給我拿出解決辦法來！
若是有可能，司馬懿是真的不想要這該死的殊榮——這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嗎！
只是，既然曹丕已經把話說出了口，司馬懿坐不坐這個位置，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
司馬懿知道：此時的他已經被逼到了牆角，謙虛推辭一聲並不能改變什麼，只會讓一眾大臣更加不滿，反而會讓自己的陛下認為自己是在推脫。
微微嘆了一口氣，司馬懿也是收拾好了心情，坦然地抱拳而道：“謝陛下。”
隨即一撩長袍，便是坐向了曹丕左手邊的首位。
見司馬懿如此“上道”，曹丕也是稍稍放下了心。曹丕心裡明白，既然司馬懿敢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說明他心中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如此，曹丕的心中也算是有底了。
不過，這邊曹丕才剛剛放下心，那邊看著司馬懿如此“狂放”的大臣們卻是不樂意了。
除了坐在首位的夏侯惇若有所思地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以及陳群等少數幾人有些驚訝而不知所措之外，其餘諸大臣們，見司馬懿如此的“當仁不讓”，都是義憤填膺了起來。
當即，便有大臣出班而道：“陛下......”
話還未開口呢，只是一聲陛下，便是讓曹丕一個陰霾般的眼神直接殺到，直嚇得那大臣不敢再多言語。
好在，此刻的曹丕並不想耽誤時間去處理這點小事。
不管那大臣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模樣，曹丕卻是徑直開口道：“今日，雍州方面曹仁將軍傳來軍報，我已令人謄寫數份，諸卿可看後再說。”
隨即，曹丕也是朝著身旁的宦者大手一揮。
那莽撞的大臣見狀，當即也是如蒙大赦般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隨後，一旁的幾名宦者也是將謄抄好的軍報，分發給在場的眾臣們。
其實，只聽得曹丕的話語，身經百戰的夏侯惇，以及知曉內情的司馬懿以及陳群幾人，心裡就已經是差不多有數了：除了漢軍來襲，他們也實在想不到，還能有什麼樣的事情，能讓曹丕如此興師動眾地星夜召叢集臣。
而隨著軍報被傳閱起來，整個大殿的氣氛也是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饒是已經猜到情況的夏侯惇也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涼氣。
沒辦法，這事兒實在是太大了！
漢軍出兵雍涼已經是令人大跌眼鏡了，還是以如此規模出兵，就更是令人咋舌不已。
而這樣緊急的軍情，再放到曹休已經帶領大軍南下荊州的情況下，簡直有些駭人聽聞了。
可以說，此刻的雍涼、此刻的大魏都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
旋即，一眾大臣的目光，包括夏侯惇和陳群的目光，都是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司馬懿。
沒辦法，作為唯一一個看清楚蜀漢虛晃一招之人，此刻也自然而然地成了眾人的救命稻草。
而在軍報下發之後，就一直觀察著眾人的曹丕，在看到眾人全都以一副驚訝、希冀的眼神齊刷刷看向司馬懿時，他就知道，其他人都靠不了了，還是隻能靠司馬懿。
心中暗歎了一口氣，曹丕卻還是開口道：“今日之議，不追往事，只談破局。”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算是稍稍安撫住了一眾朝臣的心。
儘管知道就是眾臣的逼迫，才導致瞭如今的局面，儘管知道眼前的眾臣都無力解難，曹丕卻還要主動出言，安撫住他們。
沒辦法，大魏不是他曹丕一人的大魏。
哪怕他曹丕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若是沒有下面的眾臣的支援，他曹丕的命令甚至出不了這鄴城。
而想要打贏這一場已經落於下風的戰鬥，勢必要眼前的眾臣的配合。
因此，出言安撫也就成了必然。
不僅僅是安撫，曹丕甚至還要繼續問計於眾。
畢竟，眾臣可以沒有計策獻出，但曹丕不能不問。
沒有計策那是能力問題，曹丕不問，那可就是態度，哦，不，是信任的問題了。
果然，在安撫眾臣之後，曹丕也是繼續說道：“如今蜀漢犯我隴右，五郡之地悉數告急，而曹仁所部又困於褒斜道內，不得輕出，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諸卿可有建言，若有利於戰事者，寡人必不吝封賞之賜。”
說著，曹丕也是再度一臉希冀地看向了在場的眾大臣。
這希冀的表情，若不是有前面招呼司馬懿的表現在先，眾臣幾乎都要被曹丕給騙過去了。
當然了，曹丕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表情，這本身就是對自己極大的尊重了。
自然，一眾的文武大臣們也不能說什麼，只能繼續看向了曹丕身旁的司馬懿。
見眾臣無聲，曹丕也是順勢看向了司馬懿，隨即道：“仲達，你是最先看出蜀漢之陰謀之人，如今勢成累卵，若有破局之策，還請務必言說。”
應該說，身為皇帝，曹丕的這番話語，姿態已經是擺得很低了。
司馬懿自然也明白，此刻不是拿腔的時候，當即也是趕緊起身，隨即雙手抱拳便是對著曹丕一禮，這才道：“陛下垂詢，微臣豈敢不答。只是正如陛下所言，如今局勢已成累卵，微臣實無翻天之能也。”
“仲達此言，是在怪罪寡人之前不肯聽納愛卿所言乎？”曹丕略略有些吃驚，又有些惱怒地皺眉問道。
這也很正常，畢竟曹丕能做的、能說的、能給的都做了、說了也給了，司馬懿這樣近乎的話語，在曹丕看來是很不應該的。
這樣的問話，已經算是曹丕很柔和的反問了。
或許，換了其他任何人，此時的曹丕已經要開啟暴走模式了。
而對此，司馬懿顯然是早有所料，卻是不待曹丕繼續發問，便是抱拳而繼續說道：“陛下容稟。”
“今我魏國之困境，看似為大軍南下而令雍涼空虛之症，實則我大魏兵力不足才是根本原因。”司馬懿繼續說道：“若我軍兵馬充足，則雖大軍南下，亦不會為漢軍所趁。而荊州重地，陛下派軍而援，亦是無可奈何之舉也。故臣從未想過質疑或是怪罪陛下之決策也。”
聞聽司馬懿的解釋，曹丕也是略略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司馬懿會意，當即也是繼續說道：“然，雖聞聽陛下今日多徵兵卒，然新兵未訓難堪大用，故如今我大魏之兵力亦多不足也。以如此不足之軍，欲救兩邊火勢，恕微臣實在無能為力也。”
“兩邊火勢？”曹丕也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司馬懿話語中的重點，當即也是問道：“仲達之意是，若只救援一邊，尚有辦法？”
見曹丕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司馬懿當即也是點頭道：“然也。”
隨著司馬懿的點頭，底下的一眾朝臣們也是紛紛驚醒，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這當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畢竟，若是隻能救一邊，救哪邊就很重要了。
一邊是漢朝的所謂龍興之地，一邊又是關係著諸多大臣的老家——潁川郡。
這一眾的大臣們能不著急嗎！
只是，曹丕可再不會管下面朝臣們的想法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選擇出最有利於大魏的方案。
“卻不知相救於兩邊，各能得到如何結果？”當即，曹丕也是接著問道：“可能恢復戰前狀況？”
“難也。”司馬懿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隨即繼續說道：“若救西線雍涼，或有一絲機率令益州之漢軍退回漢中，但荊州方向，則恐要以宛城為界，分而治之；
若救東線荊州，則荊州方向或可以新野為界，至於雍涼，則，不好說。”
“不好說？”曹丕微微皺眉，隨即卻是說道：“怕是不敢說吧！無礙，寡人替愛卿說了，若救荊州，則雍涼必失，長安必失矣！”
曹丕的話音落下，在場的眾臣頓時又是一番驚駭的表情。
隨即，便是有人當場反對著曹丕的話語：
“陛下，當不至於如此嚴重吧。”
“是啊，雍涼之地，尚有我精銳五萬，又有曹仁將軍坐鎮，即便隴右暫失，關中、長安總還是安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