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談判中互飆演技
面對呂蒙的託詞，王甫也是冷下了臉，道：“大都督何故欺騙哉？光是江陵南城，大都督運走之糧秣便不止十萬石吧？旁的或許大都督做不了主，這些糧草，大都督總不該做不了主吧！否則，我家關將軍很難相信大都督之誠意啊”
一句話，直接將呂蒙給噎住了。
不過呂蒙也在這頗有些咄咄逼人的話語中，聽出了更深層的含義:漢軍缺糧的問題恐怕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嚴重！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陸遜的軍報中就曾提及，關羽軍南下過程中燒燬了大量軍資，而自己又將南城搬空，按照糜芳的說法，北城的糧草尚不足南城一半，不夠數萬大軍嚼用也屬正常。
當即，為了進一步確定江陵城被糧草情況，呂蒙也是故作歉意地說道：“此是本都督之責也。不過因北上陸遜所部糧草也是被毀了，因此這批糧草也是被陸遜運往了江夏。本都督便是有心轉運，卻無力轄制江夏之陸遜所部啊！”
說著，呂蒙也是裝作下定了一番決心似的，接著道：“也罷，我這就手書一封，令江夏陸遜送歸至少三分之一，哦不，一半的糧草，以表我軍誠意！”
一邊說著，呂蒙也是一邊仔細地觀察起了王甫的表情。
大戰在即，呂蒙怎麼可能給漢軍送糧，因此讓陸遜運糧的命令當然是假的，藉此試探江陵城的存糧底細才是呂蒙的真正目的。
須知江夏距離長沙郡說遠倒是不遠，但說近卻也不近，再加上路途的耽擱，從命令下達到江夏，再從江夏轉送到江陵城少說也要大半個月。
更別說，呂蒙自己都說節制不了陸遜。
顯然，即便呂蒙的手書到達了陸遜的手中，也肯定會被推諉。
如此一來，別說大半個月，就算是一兩個月，江陵城也未必能見到一粒糧食。
這一點，想必王甫也能看得出來。
若是江陵城果真十分缺糧，王甫勢必不能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勢必臉露焦急，甚至提出其他的具體要求；
相反，若是江陵並不是十分緊迫，想必王甫也不會放過這個讓吳軍上下失和的機會，臉色稍霽的同時，也會預設呂蒙從江夏調糧的舉動。
若是王甫真的還抱有和談的希望，恐怕此時就真的要中呂蒙的計了。
只可惜，從呂蒙剛剛浮誇的表演中，王甫已經確定和談再無可能，之所以還在此地與呂蒙虛與委蛇，無非是想讓吳軍產生誤判，從而給付燚爭取更多的時間。
如果恰巧，順水推舟之下，還能從吳軍這裡敲詐到一筆糧秣，那簡直就太棒了。
因此，面對呂蒙對自家糧秣的試探，王甫也是洞若觀火。
而為了成功地麻痺吳軍，王甫也是當即決定，按照呂蒙的劇本開始表演。
你不是想要知道咱家糧秣的情況嗎？
沒問題，這就告訴你！
王甫當即微微憋氣，將臉色微微憋得漲紅，隨即快速答道：“這如何使得！”
隨即，又表現出說錯話的微微懊惱的情緒。
一番神色轉化，堪稱行雲流水，足以令當今一眾的小鮮肉們好好學個兩年半了。
什麼？娛樂圈不需要演技？
那沒事了。
而坐在王甫對面的呂蒙，看著王甫這一番急切失言卻又懊惱的表情變幻，也是瞬間明白：漢軍是真的缺糧啊！
心中不由得竊喜的同時，表面上的呂蒙卻依舊裝著恍然未覺的模樣。
只是，呂蒙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精芒與一緊一鬆的拳頭，卻是將其心中的竊喜暴露得一乾二淨。
就在眼前的王甫自然也是將呂蒙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身為表演大師的王甫自然也知道：魚兒已經上鉤了！
當然，王甫也是沒有露出半點破綻，反而是輕咳了一聲，以掩飾剛剛的尷尬。
隨即，看了看呂蒙，王甫也是接著說道：“陸遜桀驁，又督大軍於江夏，都督亦說其難以節制。未免因陸遜而耽擱漢、吳兩家之結盟，不若，都督且先予我兩三萬石糧秣，如何？”
“來了！果然漢軍缺糧已極！”聞言的呂蒙心中也是狂笑。
還有什麼比知道對手缺糧更好的訊息嗎？
當即，一個計劃也是在呂蒙的心中應運而生。
當然了，呂蒙也知道，這時候最要緊的，就是穩住對方，避免對方狗急跳牆。否則，即便最終能夠拿下對方，自己也要付出巨大代價。
是的，呂蒙現在所想，已經不再侷限於如何拿下江陵擊敗關將軍了，而是要以最小的代價完成這個任務。
隨即，呂蒙也是換上了一幅為難的模樣，道：“非本都督不願也，實在是帳下數萬大軍嗷嗷待哺，我軍屯糧亦有不足，還需桂陽等郡進行轉運。”
“等桂陽郡糧秣轉運過來之後，本都督一定撥付糧草......”呂蒙隨即也是開始為王甫畫起了大餅。
王甫當即也是繼續表演起缺糧的角色，急急而道：“卻不知桂陽之糧秣，何時才能轉運到？”
“這......”呂蒙有些為難地思考著。
如果說剛剛的肢體語言已經讓呂蒙相信了五六成，那麼隨著對話的推進，對於漢軍極度缺糧的情況，呂蒙卻是已經信了至少八成。
至於最後的兩成，呂蒙決定用一條小小的魚餌來驗證。
“不瞞王將軍，本都督也沒有多少把握。”呂蒙微微嘆氣，隨即卻是話鋒一轉，道：“這樣吧，為了表示我軍誠意，我從大軍糧草中擠出兩千石送與王將軍。”
兩千石，聽起來挺多的，但放到一支數萬的大軍之中，卻著實是杯水車薪。
要知道，三國時期，一石大約相當於現在的31公斤，也就是62斤。
每個戰士一日所需大約是二斤有餘，四萬人一日所需就是八萬斤，合約一千三百石。
換言之，呂蒙這兩千石糧食，還不夠江陵城的漢軍兩日之所需。
即便按照最低配置，也不過堪堪夠用三四日的時間而已。
可以說，這兩千石的糧食，跟打發要飯的也沒什麼區別，這簡直就是在羞辱王甫。
自然，這也是呂蒙最後一步的試探。
若是連這樣的羞辱，王甫都忍了，那就說明漢軍是真的缺糧已極！
才怪叻！
這樣都忍了，只能說明：王甫這廝是在設局騙自己!
區區三兩日之用的糧草，還不至於讓王甫這樣一位重將忍受如此羞辱。畢竟，三兩日的糧草，怎麼著漢軍都能籌到。
甚至，王甫只要帶了錢財，在這長沙城內都能購買到，根本無需如此卑躬屈膝！
拂袖離去，才是王甫該有的態度。
呂蒙到底是呂蒙，當真是狡猾狡猾的！
只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優秀的獵手的掌控。
面對呂蒙近乎羞辱性的提議，王甫也立即意識到其中有詐。
電光火石之間，王甫已經下意識地站起了身，雙手隨意抱拳，卻是冷笑道：“糧秣之事，就不勞大都督費心了，江陵城已經兵將齊聚將齊聚，所需糧秣，自可取之。不過，大都督如此羞辱，他日大軍登門，且勿謂言之不預。”
說著，王甫便要拂袖而去。
呂蒙見狀，當即也是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而既然已經確定了漢軍缺糧已極的事實，呂蒙要做的，就是穩住對方，拖住時間，以待在其最虛弱的時候給予其致命的一擊。
隨即，呂蒙也是急急地站起了身，三步並作兩步便衝到了王甫的面前，一把便是拉起了王甫的雙手，頗為誠懇地說道：“此事卻是本督考慮不周，這樣，本都督先為將軍準備五千石糧食，其餘糧秣，待我王答覆之後，至多十日，便與國書一道送往江陵。”
“兩萬石！”被拉住的王甫隨即也是微微皺眉道。
如果說剛剛呂蒙的兩千石是在羞辱王甫，那麼此時王甫提出的兩萬石，就有些獅子大開口的意味了。
畢竟，這麼多的糧草，省吃儉用之下，足夠江陵城大軍渡過一月之用了。
即便呂蒙有和談的想法，在沒有得到吳王最終確認的情況下，也不可能一次性給予這麼多的糧草。
不過，此時犯錯的是呂蒙，王甫自然是有恃無恐——既然要試探，那就得付出代價！
再說了，談判嘛，無非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價。
而聽著王甫的要價，呂蒙也是微微一愣，顯然這樣的價碼也著實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
不過，在先入為主的漢軍糧草緊缺的想法下，王甫的要價，也更加深了呂蒙的判斷。
因此，呂蒙也根本不惱。
不過，為了演好這最後的戲碼，呂蒙也是微微皺眉道：“至多隻能是五千石，這已是吾的許可權的極限了。”
“少於萬石，咱們就不談了！”王甫卻是絲毫不以意，徑直將呂蒙握著自己的手給掙脫開了。
那意思很明確：我已經退了一步了，你得加錢（糧）！
深吸一口氣，呂蒙也是再度把上了王甫的臂膀，道：“至多六千，本督私人出一千石，以作賠罪之用。”
“既然大都督如此說，那外將倒也不好再說什麼。”王甫這次倒是沒有再掙脫呂蒙的雙手，徑直討價還價道：“不過，外將聽聞長沙郡內，風光迤邐，物產頗豐，願採買一些，也算是外將此行私人之收穫，不知都督可否應允？”
王甫要採買的，當然不是什麼特產。
畢竟就在去歲，長沙郡還是大漢的屬地，有什麼特產是王甫拿不到的？
很明顯，王甫要的，就是採買民間糧秣的權利。
對此，呂蒙也是心知肚明。不過，對此，呂蒙倒是根本不擔心，畢竟在呂蒙的心中：民間能有多少糧食！
當即，呂蒙也是爽利地點了點頭，道：“王將軍之願，本將豈能阻之。”
甚至，呂蒙還假惺惺地問道：“是否要本督安排人員陪同？”
“這就不勞煩都督了！”王甫也是趕緊雙手抱拳謝絕了呂蒙的好意道。
顯然，在不知不覺中，王甫又狠狠地坑了呂蒙一把。
雖然在民間的糧食的確微不足道，哪怕王甫帶了足夠的錢財也買不到他想要的數量。
但民間沒有，不代表世家門閥們也沒有啊！
要知道南郡的門閥可是足足給大軍提供了兩三月的充足糧秣，長沙郡雖然貧瘠一些，但若是操作得當，悄然運出個萬石糧秣還是不成問題的。
甚至，若是能有時間和機會，王甫還想借此跟長沙郡各個門閥世家的家主們，好好談一談長沙郡迴歸大漢的可能性。
什麼？長沙郡的世家門閥不一定買賬？
這重要嗎？
根本不重要！
只要有一家門閥世家抵擋不住誘惑，賣給了王甫糧食，你猜王甫會不會告訴呂蒙到底是哪家賣給他的？！
大戰在即，你猜呂蒙還有沒有時間去一一排查到底哪家倒向了蜀漢，哪家還對東吳忠心耿耿？
而只要江陵之戰勝利，你猜呂蒙還敢不敢相信長沙郡內這些與王甫有過接觸的世家們？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加上前線失利的泉水澆灌，離心離德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到那時......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還是漢軍要取得江陵之戰的勝利。
對王甫的謀算毫無察覺的呂蒙，倒也並不糾結。
只是，只看到自己出血，呂蒙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當即也是試著詢問道：“王將軍，本都督的誠意已經足夠，不知貴軍改如何表達誠意呢？”
聽著這話，王甫險些暴走——明明根本不準備和談，卻還要朝自己要好處？此人何其無恥哉！
不過，看在那六千石糧秣的份上，王甫也是忍了下來。
略作思考，王甫也是笑著說道：“貴軍潘璋將軍，尚在江陵做客，吾可做主，令其歸還長沙，如何？”
聞言的呂蒙瞬間便是心動了。
沒辦法，潘璋還真一直都是呂蒙的心病所在。
那可是王上的心腹愛將，在江陵城時，自己不僅沒有想方設法營救，還不計後果地發兵偷襲，即便最終勝了，恐怕也難逃王上的責難。
如今王甫居然願意放歸潘璋，還是無條件的，怎能不令呂蒙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