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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9章 囊中之物

“那他一定很受學宮裡的先生們喜愛吧?”

“恰恰相反。”

陳守仁露出促狹的笑容。

“這小子能把學究們氣得吹鬍子瞪眼。有一次辯論王道與霸道,他引經據典把李學究駁得啞口無言,最後李學究氣得摔了茶杯,三天沒來講學。”

阿琴掩嘴輕笑。

“那他豈不是要挨罰?”

“夫子倒是沒罰他,反而私下稱讚他有見地。”

陳守仁眼中流露出欣賞。

“最有趣的是他學寫字的事。袁師叔教他書法,說他筆走龍蛇,有劍氣縱橫之勢。結果你猜怎麼著?這小子三天就學會了袁師叔的獨門筆法,還自創了一種劍意體,把字寫得像劍招一樣凌厲。”

“天哪,三天?”

阿琴驚歎道。

“我學寫字花了三個月才勉強能看呢!”

陳守仁點點頭。

“他離開學宮時,夫子原本不想送他書,覺得他太過跳脫。結果這小子厚著臉皮說夫子若不賜書,學生只好去偷了,把夫子逗樂了,最後還是給了他幾本珍本。”

阿琴聽得入神,眼中帶著嚮往。

“公子,等戰事結束了,帶我去見見這位江川公子好不好?”

陳守仁挑眉看她。

“怎麼,我們阿琴小丫頭動心了?”

“才不是!”

阿琴臉一紅,急忙辯解。

“我只是...只是想見識一下同齡人中的天才劍客是什麼樣子。”

“哦?是嗎?”

陳守仁故意拉長聲調。

“我記得某人說過,要一輩子做我的劍侍,怎麼現在就想見別人了?”

阿琴急得跺腳。

“公子!您再胡說,我就...我就把您偷藏酒的事告訴徐將軍!”

“好好好,不逗你了。”

陳守仁舉手投降,忽然壓低聲音。

“不過我得提醒你,江川那小子生肖屬兔。”

阿琴一臉茫然。

“這有什麼關係?”

“兔子不吃窩邊草啊。”

陳守仁眨眨眼。

“所以你這棵窩邊草還是安心跟著我吧。”

阿琴正要反駁,忽然城樓臺階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汜水關鎮關將軍徐貫東大步走來,鎧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陳公子。”

徐貫東抱拳行禮,面色凝重。

“斥候來報,宋軍已在汜水河邊準備了大量渡船,看樣子是要發動第十次攻城了。”

陳守仁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沉穩的肅然。

“具體位置?”

“上游三里處的淺灘,他們連夜搭建了三座浮橋。”

徐貫東沉聲道。

“這次規模比前幾次都大,恐怕是傾巢而出。”

陳守仁點點頭。

“徐將軍不必憂心,我已有部署。讓弓弩手埋伏在關牆兩側,等他們渡到河中央時再放箭。另外,派一隊輕騎兵沿河岸巡邏,防止他們從別處偷襲。”

徐貫東眼中帶著欽佩。

“公子神機妙算,末將這就去安排。”

待徐貫東離去,阿琴臉上的輕鬆神色早已消失無蹤。

“公子,這一戰...要打到什麼時候?”

陳守仁望向遠方,汜水河在月光下靜靜流淌。

“直到他們明白,汜水關是不可攻破的為止。”

“那...您覺得有幾成勝算?”

阿琴小聲問道,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

陳守仁轉身看她,忽然展顏一笑。

“十成。”

“啊?”

阿琴瞪大眼睛。

“可宋軍號稱十萬之眾,我們守軍不過三萬...”

“天時。”

陳守仁豎起一根手指。

“今夜月明,敵軍渡河一覽無餘。”

又豎起第二根手指。

“地利,汜水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第三根手指豎起。

“人和,我軍將士同仇敵愾,士氣正盛。”

阿琴聽得雲裡霧裡,但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不太懂,但公子覺得靠譜就行。”

陳守仁忽然正色道。

“阿琴。”

“嗯?”

“女孩子家家,要笑不露齒。”

陳守仁一本正經地說。

“不然以後不好找夫家。”

阿琴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陳守仁是在逗她,氣得鼓起臉頰。

“公子!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陳守仁哈哈大笑,笑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朗。

阿琴看著他,不知為何,心中的憂慮竟消散了大半。

“阿琴,你這劍法練得不錯,但總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吧?”

陳守仁忍不住又嘮叨起來。

“唰!”

一道寒光閃過,阿琴的劍尖在距離陳守仁鼻尖三寸處穩穩停住。

少女收劍而立,額前的碎髮被汗水黏在臉頰上,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陳大人,您又來了!”

阿琴撇撇嘴,隨手將長劍插回劍鞘。

“我阿琴的志向是成為北境大劍豪,像江川少俠那樣名震天下,才不擔心嫁不嫁得出去呢!”

陳守仁無奈地搖搖頭,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遞過去。

“擦擦汗吧。你這丫頭,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江川少俠可是文武雙全,你若真以他為榜樣,也該多讀讀書才是,免得將來見了偶像,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阿琴接過手帕,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眼睛卻亮了起來。

“江川少俠還懂詩文?”

“自然。”

陳守仁捋了捋鬍鬚,眼中帶著追憶。

“當年他在北境遊歷時,曾題過一首詠雪詩。”

“快念來聽聽!”

阿琴迫不及待地湊近。

陳守仁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吟道。

“天地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阿琴先是一愣,隨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這也叫詩?不就是大白話嘛!”

“你懂什麼!”

陳守仁佯怒。

“此詩看似粗淺,實則返璞歸真,將雪景描繪得淋漓盡致。你若有本事,也作一首來看看?”

阿琴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抱著劍在場中踱步。忽然,她抬頭望見天邊初升的明月,靈感乍現。

“有了!”

她興奮地一拍手。

“天地渾茫茫,月亮像大窗。大河嘩啦啦,披著白月光!”

陳守仁聽得哭笑不得。

“你這丫頭...倒是有些歪才。”

他搖搖頭,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和炭筆。

“罷了,我幫你記下來,免得你日後忘了自己的大作。”

阿琴得意地揚起下巴。

“怎麼樣,不比江川少俠差吧?”

“差遠了。”

陳守仁邊寫邊笑。

“不過...倒也有幾分童趣。”

夜色漸深,陳守仁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宋軍營地的篝火。寒風呼嘯,吹動他的衣袍。

他深知,對面營帳中的那個人,此刻或許也正望著睢陽城的方向。

“宋之問...”

陳守仁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心中百感交集。

他們從未謀面,卻彷彿早已相識。

同樣的世家出身,同樣的少年得志,又同樣在權力鬥爭中跌落塵埃。

只是如今,一個守城,一個攻城;一個渴望勝利證明自己,一個卻想透過失敗完成蛻變。

“大人,天冷了。”

阿琴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遞上一件厚實的披風。

陳守仁接過披風披上,目光仍停留在遠方。

“阿琴,你說一個人明知會失敗,為何還要堅持?”

阿琴歪著頭想了想。

“或許...是為了心中的道?就像我練劍,明知可能一輩子也成不了大劍豪,但還是會每天揮劍千次。”

陳守仁轉頭看她,眼中帶著訝異。

“沒想到你這丫頭,偶爾也能說出些有道理的話。”

“哼,我可不只會作歪詩!”

阿琴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

陳守仁笑了笑,又望向敵營。

“張宴那廝今日又屠了一個村子...宋之問竟放任他如此胡作非為。”

“那個張宴真不是東西!”

阿琴咬牙切齒。

“昨日斥候回報,他把抓到的俘虜全都...全都...”

少女說不下去了,眼中燃起忿怒的火焰。

“他是故意的。”

陳守仁聲音低沉。

“宋之問需要這樣一個惡人來替他揹負罵名,也需要失去對軍隊的完全掌控。”

阿琴不解。

“為什麼?”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從名利的束縛中解脫,完成修行上的突破。”

陳守仁嘆息。

“某種程度上,我們都在尋找各自的山上。只是我的山在塵世之中,而他的...或許在九霄雲外。”

阿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指著遠處。

“大人快看!敵營有動靜!”

陳守仁眯起眼睛,只見宋軍營地方向,一隊人馬正悄然移動,火光中隱約可見他們推著某種巨大的器械。

“是投石車...看來第十次攻城不遠了。”

陳守仁面色凝重。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準備迎戰。”

與此同時,宋軍主帳內,宋之問正伏案疾書。

燭火搖曳,在他清瘦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餘姑娘...”

他寫下這個稱呼,筆尖微微一頓,彷彿這三個字有千鈞之重。

帳外寒風呼嘯,帳內卻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裂的輕響。

“見字如晤。睢陽城下已歷九戰,每戰皆血流成河。我常於夜深人靜時自問,此般殺戮,究竟為何?”

宋之問的筆跡清雋有力,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

“張宴今日又獻妙計,欲用深淵黑火破城。此物兇險,一旦使用,恐汜水兩岸百年內寸草不生...”

寫到這裡,他忽然停筆,抬頭望向帳頂,喉結滾動了一下。片刻後,他繼續寫道。

“有時我想,若能擺脫這一切,與你隱居山林,每日觀雲聽雨,該有多好。可惜你我素未謀面,此等妄想,不過是困獸之囚的囈語罷了。”

宋之問寫完最後一個字,輕輕吹乾墨跡,將信紙小心折好。

他沒有封緘,而是開啟案几旁的一個紫檀木匣,將信放了進去。

匣中已堆了厚厚一疊信箋,每一封都以“餘姑娘”開頭,卻從未有一封真正寄出。

正當他準備合上匣子時,帳外傳來腳步聲。

宋之問神色一凜,迅速將匣子藏入暗格。

“將軍,楊副將求見。”

帳外親兵低聲通報。

“讓他進來。”

宋之問的聲音從帳內傳出,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楊承掀開帳簾,撲面而來的是溫暖的炭火氣息和淡淡的墨香。

宋之問正伏案研究地圖,燭光映照下,他的側臉稜角分明,眉宇間卻帶著疲憊。

“將軍,末將有一事不明。”

楊承抱拳行禮,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其中的怒意。

宋之問抬起頭,目光如炬。

“說。”

“那張宴的計策簡直荒謬!十萬大軍渡河攻打汜水關?且不說大型攻城器械難以運送,一旦陳守仁趁機襲擊,我軍首尾難顧,必敗無疑!”

楊承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晃動。

“那廝不過是個紙上談兵的廢物,憑什麼對我軍指手畫腳?”

宋之問放下手中毛筆,緩緩起身。

他比楊承矮了半頭,氣勢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楊承。

“他聲音低沉。

“你以為我不知道風險?但君上執意攻打汜水關,當初行軍路線也是他親自定的。如今戰事膠著,責任在誰?”

楊承瞳孔一縮。

“將軍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

宋之問打斷他,走到營帳門口,掀開簾子望向遠處張宴的營地。

“但你要明白,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夜風灌入,吹散了帳內的暖意。

楊承握緊拳頭,指節發白。

“即便如此,那張宴所謂的深淵黑火到底有多少?若數量不足,貿然進攻只會讓我軍陷入絕境!”

宋之問放下簾子,轉身時嘴角勾起冷笑。

“他巴不得我去問他具體數量。但我偏不按他的套路來。”

他走回案前,拿起一枚黑色令牌在手中把玩。

“明日我親自去見他。”

“將軍不可!”

楊承急道。

“那廝陰險狡詐,不如讓末將代您前去。”

“不必。”

宋之問搖頭。

“他想見的是我。而且...”

他眼神變得深邃。

“這場戰爭,我們需要他手中的東西。”

楊承額頭青筋暴起。

“末將不明白!君上為何將深淵黑火交給那個廢物,而不是您?我軍行動處處受制,這仗還怎麼打?”

“因為他來此,不為勝敗,只為軍功。”

宋之問語氣平靜得可怕。

“在他眼中,此戰已是囊中之物。

他只需坐享其成,回朝領賞。”

“放屁!”

楊承怒極。

“沒有他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我軍照樣能贏!鄭國內戰剛結束,太子劉羨冰被毒傷,自身難保,哪有餘力支援陳守仁?”

宋之問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幾分譏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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