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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卻說鄧艾得了成都之後,春風得意,心中似激盪起蜜糖的浪花,好像一個貧窮的農夫突然發了大財一樣,走路的姿勢、說話的底氣和語調等都跟先前有所不同了。

他封師篡為益州刺史,又任命牽弘、王頎擔任了州郡的長官,又在綿竹築起了高闊的臺子以表彰戰功。召集蜀中的諸多官員前來會飲,其場面之熱鬧與盛大實屬罕見。

酒喝到半酣時,鄧艾激動得站起了身,將端著酒桮的臂膀舉得高高的,指著眾人道:“你們,幸好遇到了我,才有了今天,生命財產保全,榮華富貴延續。如果倒大黴,遇到其他將領,怕早已被殄滅,埋到不知哪兒的土石裡了!到下一年的現在,墳頭上的雜草,恐怕已經不止一尺高了!你們說,是不是啊?”

儘管眾人內心的想法有些不太一致,但此時只能都面帶笑容,嘴上都連連道“是啊是啊”。好多官員都站起身,然後向鄧艾拜謝。

正在這時,原先從劍閣回到成都的蔣顯來到這裡。他向鄧艾報告說“姜維已經投降了鍾鎮西”。

鄧艾一聽,心情大變,競爭對手的功勞增大,實力的增強,將他的嫉妒和仇恨之火一下子點燃,他恨不得一下子將鍾會除掉才快意。他想:“我必須也要壯大自己,這是不能有半點含糊的。”但他所寫給司馬昭的書信,並沒有也不會如此的直露。他寫道:

臣艾深知用兵有時須聲勢在先,而後實至。今憑平定蜀地之大勢似可乘勢擊吳,似正是席捲大地之時。然而,重大戰役之後,將士疲敝不堪,不可即刻驅遣;當留隴右兵兩萬,蜀兵兩萬,煮鹽興冶,軍民兩用,並建造大小戰船,預備順流而下之遠謀大計。吳可不徵而定,此乃上上之策。今宜厚待劉禪,以此影響、感召孫休,以懷柔手段而致之。今若即刻送劉禪往京,則吳人必疑,必懼,因疑懼而生抗拒之心,則於成就向化之心極為不利,此亦為長久之計也。今暫且留劉禪於蜀地,須來年冬日抵京,也未為遲也。今即可封劉禪為扶風王,賜之以資財,供其左右侍從,以公卿之爵賜於其子,以彰顯歸魏之受寵,尊榮不減。如此,則吳人必畏威懷德,望風而從,如水流之歸大海矣。

司馬昭耐著性子細細看了兩遍,終於實實在在的看透了鄧艾深藏在字裡行間的一顆心:拖延時日回軍,以拖待變,欲攜重兵而自專,發展壯大自我力量!但司馬昭忍住了,沒有大發作。他當然深知“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他努力定了定神,好好的思索了一番,決定分兩步進行。一是先發了一封信與衛瓘,然後再派使者給鄧艾齎送詔令。其內寫道:

徵西將軍鄧艾:奮發豪氣,揚我軍威,勇往直前,深入敵境,使僭越國號之賊主,俯首繫頸,貼耳歸降,兵若神速,馬到成功,撥開雲霧,席捲廣地,滌盪平定巴蜀;雖白起擊破強楚,韓信攻克勁趙,亦不足比其偉功也。其以艾為太尉,增邑兩萬戶,封二子為亭侯,各食邑千戶。

展讀完畢,鄧艾頗為高興,升官蔭子,門庭光耀,人生輝煌,至於青史留名,真難得之大喜也。

鄧艾正沉浸在喜悅之中時,監軍衛瓘從懷中取出司馬昭手書之密信交給鄧艾。其意略曰:徵西將軍鄧艾:將軍所言之事,當再三斟酌,不宜擅作主張,須候奏報,不可輕動。切切。

鄧艾閱畢,由欣欣然之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似一瞬間晴朗轉陰霾。他好不容易才平靜了自己的思緒,板著臉對衛瓘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既然已經奉詔專征,又為何阻抑、限制?”於是鄧艾又作回書一封,令來使齎送洛陽,其意略曰:“將在外,事有特別情形者,安能於京畿所能掌控哉?事宜隨機應變,妥善處置,何能憑臆斷而處之?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然終不自嫌而損於朝廷者。先此申狀,皆可施行者也。”

司馬昭接到此信後,痛恨得牙癢癢,氣憤得嘴歪歪,急忙與賈充等商議道:“鄧艾居功自傲,獨專行事,謀反之心已經暴露無遺了!這將如何是好呢?”

賈充略停頓了一下,然後道:“大將軍何必自我擔憂,為什麼不封鍾會,借鍾會之手製衡他呢?”

司馬昭頓感此話有理。於是立即派使者齎送詔書封鍾會為司徒,同時寫就密詔與衛瓘,令其監督兩路軍馬,伺察情況,以防不測之變化。

鍾會接受了封命之後,高興了一陣子,但心裡很快又產生了一些不甚清晰之處,即請姜維商量道:“鄧艾功勞在我之上,又被封為太尉之職,按理說,司馬公是極信任他的;可是,如今又令衛瓘為監軍,詔我為司徒,令我制衡鄧艾。由此可見,司馬公之疑鄧艾,防備鄧艾,已經是明白無誤的了。是這樣嗎?伯約您有何高見?”

姜維道:“我聽說鄧艾出生於貧寒低賤之家,小時候就為農家養牛放馬,經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所讀經書、兵書少而又少,……如今僥倖地從陰平抄斜路,攀木縋崖,似強人山匪一般而成就了大功勞,並非出於軍事的良謀和高人的智慧,實乃國家的洪福而成就了他。如果不是將軍您與我相拒於劍閣,使得鄧艾面臨較小的壓力,他能如此輕鬆地成就功勞嗎?現在他要封蜀主為扶風王,乃大肆籠絡、收買蜀人之心的手段,其壯大自己,反叛國家之心昭然若揭!晉公之疑甚是正確,而將軍您之判斷也非常精準!”

一席話,說得鍾會心花開放,連連點頭稱是。

姜維動了動身子,向鍾會靠了靠,簡直耳語一般,道:“請將軍屏退左右之人,我有一事密告將軍。”

鍾會屏退了左右。姜維從肥大的袖子裡取出了一張陳舊成灰色的圖紙給鍾會,低聲切切但吐字清晰的道:“當年,諸葛武侯從茅廬而出之時,將此圖獻給先帝,並說道‘益州之地,沃野千里,民殷國富,可為霸業’。先帝因此開創了成都之大業。……現在鄧艾到達了那裡,怎麼會不狂妄自傲、野心膨脹而欲自立呢?”

鍾會與姜維一起,埋下頭來仔細研究那張圖紙。鍾會指點著詢問山川的地勢和路線,姜維為之一一的作出解答。對那張圖,姜維真是做到了“瞭然於胸”,不由得不讓鍾會暗暗的佩服。鍾會又問道:“我們當以什麼計策除掉鄧艾呢?”姜維如此這般的說出了他的想法。

鍾會依照姜維之言,立即派人齎送奏表進赴洛陽。其表略曰:鄧艾恃功自傲,目中無人,結交蜀人,秣馬厲兵,早晚必將反叛。

司馬昭及文武百官都極為震驚,但仍然沒有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只是關照鍾會“密切伺察防範”。

鍾會跟姜維協商,又採取了進一步的措施。他們派了一支精兵小隊——也許相當於後人之後人的“特種兵”吧。——在中途擷取了鄧艾的表文,按照鄧艾的筆跡,將表文中多處進行了修改,改成了諸多傲慢或不滿之詞,然後再冒充鄧艾的使者將表文送到洛陽。——而鄧艾原先齎送表文的使者,於中途就丟失了性命被秘密掩埋了。大約的,被砍殺之前也沒能吃到一頓飽飯。

司馬昭接到被修改過的表文,勃然大怒,立即派人到鍾會的軍營,令鍾會立即抓拿鄧艾。與此同時,又派賈充率領三萬人馬進入斜谷,司馬昭並決定跟魏主曹奐御駕親征,大有將鄧艾軍殺得片甲不留之勢。

當時有一名大臣,西曹掾邵悌,感覺天子和司馬昭御駕親征,太過於興師動眾了。用後人之後人的話說,簡直就是“用高射炮打蚊子”,太沒有必要。於是急急忙忙的前來勸諫司馬昭道:“鍾會之兵馬,是鄧艾的六倍多,令鍾會去捉拿鄧艾,兵力綽綽有餘。何必明公和天子要親自出徵呢?”

司馬昭的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因為西曹掾邵悌是他的親信,所以就跟他說了喉嚨裡頭的話。他對邵悌道:“你還記得你過去說過的話嗎?”

邵悌眼睛眨巴了幾下,一時竟沒有想出司馬昭的話是就什麼而言的。

不過,緊接著,司馬昭就替邵悌回答了前面的問題:“你曾經不是說過,鍾會將來一定會反叛。我今日出徵,名義上是因為鄧艾反叛,而實際上是防範鍾會反叛的。”

邵悌恍然大悟似的道:“原來明公的記性比我好得多,——是到了防備鍾會的時候了!不過,既然明公有如此的目的,那就適宜秘密行動,不可走漏了風聲。萬一打草驚動了蛇,就於事不利了。”

司馬昭“嗯”一聲,點點頭,表示很是贊同邵悌的話。於是大兵起程,而並沒有大張旗鼓,而是靜悄悄地快速推進。在行軍途中,賈充忽然秘密的對司馬昭道:“主公,您有沒有想過,假如鍾會生變了怎麼辦呢?”

司馬昭的嘴角揚起了幾分笑意,道:“這個,且到長安,您自會明白的。”賈充心領神會,知道司馬昭對鍾會的可能生變已經有所防備了,於是便微笑著,不再多言。

……話說鄧艾父子在成都府第跟幾個心腹人飲了一頓酒,之後又下棋賭輸贏,玩了近兩個時辰,然後才上床就寢。鄧艾在睡夢之中,忽然聽到異動嘈雜之聲,接著便聽到有人一聲高喊:“奉詔收鄧艾父子!”這一聲喊非同小可,把鄧艾嚇得滾下床來。連忙到牆壁上去取劍。可這時,已經衝進來的武士們已經拉住了他,將他摁倒在地上。接著他便被粗麻繩捆綁了起來,被押解到車上之後又被加了兩條綁縛的繩子。他正想著“完了,一切都完了”的時候,忽然一抬頭,發現兒子鄧忠也正在車上被武士們用繩子纏繞捆綁著。兒子年青,似乎比他更不服氣,更桀驁不順,一邊被捆綁,一邊在掙扎著。但他的掙扎絲毫沒有實質性的作用,反而被武士們揍了幾拳頭,牙齒也打出血來了。

這時,鄧艾府中的幾個家丁趕了出來,吼叫著喊憑什麼要抓鄧將軍父子,便要求迅速放人,有事情好商量。但武士們哪裡理睬他們。正在這時,有人高喊道:“鍾司徒的大兵來了!鍾司徒的大兵來了!”鄧府的一些家丁聽到如此的高喊聲,立馬驚慌的四散逃開,瞬間不見了人影。

如果說,鄧府的家丁們正要求放人的時候,鄧艾父子還心存一線被鬆綁希望的話,那麼,到有人高喊“鍾司徒的大兵來了”的時候,鄧艾父子心中的一線希望就徹底斷絕了。

緊接著,鍾會和姜維急匆匆奔進府中來,看了看武士們看押鄧艾父子的情況,感覺事情已經搞定,沒有什麼不妥當的。

鍾會走近捆綁著鄧艾的車子,先前仇恨的火焰頓時熊烈起來。他用鞭子狠狠抽打了鄧艾兩下,心中似乎流動出幾分復仇的快意。他用鞭子指著鄧艾的鼻子罵道:“你這從小養牛犢子的鄉野小兒!……現在竟敢如此的傲慢張狂?你嫩著呢!你差遠了!”

站在旁邊的姜維也壓抑不住怒氣似的,用手指著鄧艾罵道:“鄉村野夫!雞鳴狗盜之徒!憑走險道縋山崖僥倖立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知道撒泡尿自己照照!——你也有今天了?啊?哈哈哈!”

鄧艾的嘴巴並沒有被封,更沒有被割掉舌頭。他咬著牙,啐了一口,反罵道:“我從小放牛又怎麼啦?我從小放牛丟什麼人?後來我也熟讀兵書深知兵法的!我父子開山鑿道,吃盡千辛萬苦,出奇兵進入了成都,成就了大功業!你庸夫兵書唸到狗肚子裡去了!你這妒賢嫉能殘害忠良的凡夫鼠輩!你這不知羞的鼠輩!”

鍾會沒有無休止的跟鄧艾父子扯嘴皮子,而是大手一揮命令軍士們:“帶走!”軍士們立馬揮鞭驅動囚車,往洛陽方向奔行而去。

鍾會進入了成都,收編、整頓了原先鄧艾父子麾下的兵馬,大大擴充了自己的武裝。他自我也覺得腰桿子似乎比之前粗壯得多,好像由一個小戶人家突然變成了大富翁似的。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對姜維道:“哈哈,我今天終於實現了我平生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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