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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話說朵思大王受孟獲之命,帶領大量蠻兵把守三江城,作為阻止蜀軍進攻最前沿的屏障。

朵思大王著實沒敢懈怠,整天幾乎不停地視察城防,鼓舞蠻兵們計程車氣,令準備好刀槍和弩弓,隨時準備作戰。他實在忍不住要飲酒了,就跟幾個心腹躲到僻靜的洞裡飲個七分醉,而始終沒敢喝得酩酊大醉。原因只有一個,怕飲酒誤事。

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早晨醒來後,早飯還沒有用完,偵探兵就急速來報告說大量蜀軍從旱路奔殺過來。朵思大王三口兩口急忙吃完早飯,急忙命令各部準備戰鬥,同時又派人瞭望、偵察三個方向水路的情況。刺探人報告說三方水路沒有發現蜀軍。於是朵思大王又抽調了一部分兵力前來增援抗擊由旱路而來的蜀兵。

由魏延、趙雲率領的蜀軍一直行進到三江城下。戰鼓幾聲咚咚響,蜀軍們如潮水般向前湧進。到得城樓之下時,成千上萬的箭鏃向他們射擊下來,蜀軍死的死,傷的傷,慘叫聲彼落此起。魏延、趙雲見士兵們傷亡太大,眼看著毫無希望攻進城內,只得急忙鳴鑼撤軍。

傷兵撤回來之後,人們才陸續知道,原來蠻兵所使用的全是毒箭,傷口開裂不能癒合,並且不斷擴充套件,潰爛皮肉,並且越來越鑽骨鑽心的劇痛。一些蜀軍將士在作戰過程中還發現,蠻兵使用了一種很特殊的弩弓,一下子能發射十支毒箭,難怪箭鏃如猛雨急下,蜀軍攻不進三江城,甚至連城牆根都難以到達。

魏延、趙雲帶領敗兵回見孔明,將蠻方弩弓一下子發射十支毒箭等情況作了回報。孔明聽完,臉色沉重地沒發一言。靜默了一會兒之後,令魏延、趙雲等回營休息,整頓軍馬。次日,孔明乘著小車,到達軍前來往走動看了又看情況。接著又登上極高處,向三江城方向望了幾望。而後回到寨中,下令軍士們後退了約十里下寨。

朵思大王及其屬官們見蜀軍敗退,又後退了十來裡下寨,真是高興極了,努力最終打敗蜀軍的信心也有所增強。朵思大王的酒癮又上升、強烈起來了。這一回他再也不躲到僻靜的洞裡喝七分醉了,而是命令士兵們輪流舉行宴飲,他本人和幾名屬將喝得酩酊大醉。爛醉如泥之後,他像大肥豬似的睡了五六個時辰。在士兵們輪流的宴會結束後,他即命令眾軍士們又打造了更多的弓弩和毒箭,決心不讓蜀軍靠近城牆城門半步。他還下令加強了三個方向水路的防守。他滿有信心地想:“看你諸葛亮能叫蜀軍們都長出翅膀從天上飛來不成!”——有人說貧窮限制了想象,其實,不貧窮,想象也是受限的。朵思大王左想右想,絲毫也沒有想到後人之後人作戰真的會使用飛機。

朵思大王自以為防守已經非常嚴密了。於是又恢復了從前每日一頓酒的習慣。兩三天之後的一個深夜,兩名巡夜的屬將突然向朵思大王報告說:“城牆之下有眾多蜀軍活動,好像不是攻城的,而是手持著盾牌從城下一經而過,轉眼即溜走了。”

朵思大王想:“這是想擾亂我軍的安寧嗎?但似乎又不太像。難道是孔明耍的什麼詭計?”他命令巡夜的將士們繼續觀察情況。他躺下後不多久,巡夜的將官又報告說:“眾多蜀兵手持著盾牌從城牆下經過,而後好像每人留下了一隻飽飽鼓鼓的袋子。”朵思大王仍感覺有些怪怪的,於是起身親自登上城樓察看情況。觀察了一會兒,他突然覺得這是蜀軍在用袋子壘積成向前向上的通道然後攻城,於是急忙下令軍士們登上城牆向蜀軍猛烈射擊,試影象上一次擊退蜀軍一樣。於是蠻兵們急忙登上城牆,迅速向蜀軍射擊。而蜀軍們一面用盾牌遮擋身體,一面繼續壘土袋而基本形成了進攻的蹬道。眼看著蹬道已經完成,成千上萬的蜀軍用軟梯子紛紛過牆衝進城內,城內的蠻兵慌亂不堪,已然無法阻擋了,只能四散逃命。而有好多逃跑較慢的,就被蜀軍擒拿住。但朵思大王沒有輕易地放棄抵抗,他拼命叫喊著“頂住!給我頂住!”但叫喊了幾聲之後,他忽然不叫喊了,他身中了幾支箭,又被衝上來的蜀軍砍了幾刀,他倒地死掉了。

朵思的靈魂從一條水路向三江城的遠郊飄移而去,在一座深山的洞口跌落而下,然後艱難地爬進洞內。在那裡度過了什麼生存感覺都沒有的幾天。而後漸漸地產生了一些神志和記憶。他慢慢地回想起來蜀軍攻進城內,他的軍隊抵擋不住,如山崩地塌一樣,那真是失敗的死灰堵住他胸膛的悲哀和痛苦啊。但當時的他是沒有屈服的,他仍然拼命叫喊著“頂住!頂住!”,但幾支流矢射中了他,他就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朵思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想:“諸葛亮雖然奸詐狡猾,但還是我自己疏忽了!如果早些發現蜀軍揹著袋子來鋪路,就拼命地射箭,用石塊砸,看他們吃得消否。可惜發現得太遲,射擊太遲了……唉!”他痛苦而悔恨地搖了搖頭。

……話說趙雲、魏延率領的蜀軍被蠻兵首領木鹿大王所驅趕來的豺狼虎豹所嚇退,又被蠻兵追殺了一陣,因此敗退而回。趙雲、魏延把遭遇失敗的情況報告給孔明,並向孔明請罪。孔明不但沒有加罪於他們,反而面含微笑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二人何罪之有啊?——我年輕未出茅廬之時,就聽說過南蠻人有驅趕虎豹之法。——那虎豹是經過南蠻人馴養過的,還是一直都生長於野外山中的,就不得而知了。——你們且回寨休息吧,此事當再作商議。”

話說木鹿大王贏得一陣,不免喜不自勝,並且很是小瞧朵思等身敗而亡之將。他跟幾名屬將及心腹之人在洞中豪飲了大半夜,滿臉滿手的都沾滿了酒肉的油膩。酒足肉飽之後就躺了下去,鼾聲如雷,五六個時辰之後才醒來,醒來之後其精神意識似乎仍然飄飄渺渺的在現實和夢幻之間遊蕩。麾下屬官進來報告情況才將他從半夢半幻中拉到現實世界來。屬官報告說:“諸葛亮親自率領大軍,已經把洞口一帶包圍住了!”

木鹿大王板著臉,似乎沒好氣的道:“怕什麼怕,我看他孔明的兵都是鐵打的?”於是便站起身,走到圈養虎豹的柵欄旁,口中唸唸有詞,手搖蒂鍾——指令野獸奔出的慣用訊號,——將虎豹都驅趕了出去。他心裡正盼望著出現像上回那樣把蜀軍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場景。可是,這一回,他所期待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木鹿大王驅趕出了虎豹,正盼望著蜀軍兵敗如山倒的情形出現。可是蜀兵絲毫不曾出現後退的跡象,而是趕出了比他這邊大十倍的虎豹豺狼。那些野獸不僅是體型龐大得不可思議,並且個個口裡冒著青煙,噴著火焰,把蠻軍將士包括木鹿大王在內嚇得目瞪口呆,甚至有的蠻兵被嚇得兩腿兒發抖,簡直站立不穩,說不定也有人被嚇尿褲子了。

木鹿大王這邊剛剛被驅趕出去的虎豹見到那麼碩大無比、那樣噴煙噴火的巨獸,一頭頭嚇得掉頭就走,向著蠻兵的隊伍直衝回來。蠻兵們似乎這才從驚悚中回過神來,慌忙後撤。但後撤的速度仍然不夠迅速,好多士兵被虎豹所踐踏,士兵們自相踩踏的更多。叫喊聲,謾罵聲,哀嚎聲混雜一片,死傷者多得一時難以數計。

看著眼前的一切,木鹿大王又驚又氣又急。他不是怕死之輩,他盡力指揮著隊伍想有序撤退。但後面吶喊聲鋪天蓋地,無數的蜀軍乘著得勝的氣勢洶湧而來。一支箭鏃射中了木鹿大王的額頭,而後又有一支射中了他的後背。他倒地了,死了。不過,他在中箭死去之前,意識尚清醒的時候,似乎已經弄明白了:諸葛亮軍用車子推出的巨型猛獸,其實都是木頭和竹子打造的,裡面放置了易燃的柴草和木材。推出時,點燃了木材和柴草,因此濃煙滾滾,火勢高遠,將真虎豹嚇得掉頭就轉。

……話說孟獲第六次被擒被放之後,只剩下了一千多名殘兵敗將,連歸屬之地都被蜀軍完全佔領了。幸好在帶來洞主的建議之下,孟獲前往烏戈國拜見了國主兀突骨,兀突骨調集了三萬藤甲軍給孟獲報仇雪恨。孟獲自然十分高興,增長了幹勁兒,率軍行進到桃花渡口。第二天,烏戈國主兀突骨率領一支藤甲軍,渡過了桃花水,往蜀軍屯住的方向奔進而來。

魏延率軍迎戰。藤甲軍金鼓大震,嗷嗷叫著似席捲大地而來。聽到蠻兵那有些怪異的叫聲,看到蠻兵穿著藤甲似猿猴般的步伐,蜀兵不免既有些驚異又帶有幾分害怕,只能急忙以弩箭射擊他們。可是眼睜睜地看見弩箭射中了對方的外衣——藤甲,卻一一的都跌落於地,像石子兒打到樹幹上一般。蜀兵們更急更慌了,但又不敢後退,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衝鋒,用槍刺用刀砍蠻兵,但只能在蠻兵的藤甲上留下一個個印痕,而連刺連砍好幾下都不能傷及蠻兵的身體。而蠻兵們,用利刀鋼叉猛砍猛戳蜀軍,眼看著蜀軍一個個倒下去,悲慘的哀嚎一聲聲不斷傳出。魏延只得下令迅速撤軍。

蜀兵黃六六就是在這次戰鬥中被蠻兵刺死的。他本是個勇猛計程車兵,見到箭鏃射不進蠻兵,就勇敢地衝上前用刀砍,砍了數下仍然砍不進,他仍然堅持著砍,但有蠻兵從他旁側衝上來,用鋼叉戳中了他,接著又有蠻兵衝上來用利刀砍他。他的靈魂先沿著桃花江邊飛移了一陣,而後又轉向深山而去。……幾天之後,他的靈魂在深山的一個洞穴裡漸漸產生了一些神志和記憶。他慢慢回憶起了蜀軍跟蠻兵作戰的情況。他參軍後大小也經歷過好幾次戰鬥了,但沒有一次是遇到這樣的強敵的:箭射不進,刀砍不進,真是一批妖魔鬼怪似的!他極其悲哀地想:“要是對方也是一般計程車兵普通的武器,說不定自己一個人能敵他幾個人,可是,現在,自己沒能砍傷一個敵人,而自己卻成了鋼叉下的鬼魂了。”

士兵黃六六魂走出洞口,到森林草木間吸取了一些草木水果之氣和天地間的元氣之後,單身一魂孤單單地在那一小片區域內坐一陣,徘徊一陣。他忽然想起了與其這樣無所事事,不如回家鄉一趟看望父母親。他生前共弟兄六個,貧窮的父母親對他確實缺少了關愛,經常飽一頓餓一頓的。但是,父母畢竟是父母啊,父母要把六個仔都養下去,容易嗎?哪能一一的都關懷備至?對父母親求全責備,跟父母對子女求全責備一樣,都是極為不妥當的。……黃六六魂急切地想回家看一趟了。

黃六六魂到閻王府告了假。深夜,他乘著星光沿江,後來沿著山間的道路飛移。約三更天的時候到達了家門口。顯然,家裡人對他的戰死毫無所知。父母親正在臥房裡呼呼大睡呢。他想定:不把自己已經戰死的訊息告訴父母,免得他們悲傷。他先託夢給父親說:“父親大人!……不孝兒隊伍行軍暫住,不孝兒告短假回來探望父母一下的。”

夢中父親:“好,好,快坐下歇息吧。待會兒叫你母親做飯給你吃。”

黃六六魂:“不急的,我肚子不餓。……父親啊,最近一仗,我們打得好慘啊,我們的敵人,是那些蠻兵,箭射不進,刀砍不進,而他們用鋼叉刺,用刀砍,瞬間會把我們殺得血肉橫飛……。這哪裡是打仗啊,這是被人像殺豬宰牛似的捅刀啊!……”說到這裡,黃六六魂整個臉上都顯出了深度悲傷的神情。

夢中父親聽到這裡,嘆了一口氣,道:“唉,教人間不打仗,哪能做到呢?都是那些強人,自己力量做大了,就要去欺負別人,吞併別人。也有的是,那些強人防止別人做大,防止將來被別人所殺,所以先下手,以為先下手為強,趁早把別人幹掉。於是你打我,我打你,父傳子,子傳孫,怨怨相報,無休無止,打下去,……兒啊,也許是咱命不好,逢上亂世。亂世人,真是不如太平犬啊。……”

夢中父親的話說得黃六六魂連連點頭。不一會兒,父親醒了,母親也跟著醒了。黃六六魂想要再託夢給母親,已經暫時不可能了。他退到了父母的居室外,想要再等待一會兒,等母親入睡了,再託夢給母親。但等了好長時間,父母都沒有入睡。黃六六魂生怕耽誤的時間太長,因而就決定暫時回到原來的山林中,過一些時日再回來探望父母。於是他又沿著原路向原處緩緩飛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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