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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卻說夏侯惇、夏侯恩的族弟夏侯傑,有個諢名叫“舊櫥櫃”。當然這個諢名只在他們同家族人及少數的老鐵之間傳呼,其他很少人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同類人有時候會形成一個“圈子”,圈子內的事情圈外人往往很少了解,甚至不屑於瞭解。

夏侯傑何以惹得一個“舊櫥櫃”的綽號呢?這是因為他胃口好、長得胖、肚子大、食量多而形成的。說來現代人可能會不太相信,他一頓吃個三斤五斤大肥肉是不在話下的。即便在“白骨露於野”“路有凍死骨”“餓殍遍地”的時節,他的家族人卻很少捱過飢餓的折磨。而遇到少有的和平發展、五穀豐登的年歲,他家更是“酒肉臭”了。

在夏侯傑的族兄夏侯恩執掌“青釭”寶劍期間,夏侯傑雖然沒有從族兄那裡分得很多的金銀,但夏侯恩每次宴請心腹人的時候,幾乎都少不了族弟夏侯傑的身影。夏侯傑在聚餐的一夥哥兒們當中,是一名美食家兼食量大家。每次宴飲接近結束的階段,有吃不了的肥肉或肉湯什麼的,往往都是夏侯傑最後“打掃”乾淨,“收藏”到他的肚子裡。

族兄夏侯恩笑著對他說過:“哎呀,剩魚剩肉的你全收拾進去了,你真成了個‘舊櫥櫃’了!”酒足飯飽的眾人也連連稱讚:“有個‘舊櫥櫃’真好,省得魚肉飯菜的都放餿掉!”

從那時起,他們每次聚集餐飲,有吃不了的飯菜,往往都會說:“吃不了也餿不了的,有舊櫥櫃在這裡呢,放進舊櫥櫃就是了。”

夏侯傑聽到這話,咧著嘴微微笑著,為了顯示自己有能耐似的,便將剩下的飯菜全吞進肚子裡。這讓胖子變得更胖,臉色也由黑裡透紅而漸漸變成了黑紅而發紫。——後人也許會認為血壓血脂血糖全太高了,而那時的人們,全然沒有如此的概念,卻認為是一種富貴之態呢。

……話題再回到曹軍追打劉備的軍民方面。這一天,夏侯傑隨著夏侯惇、夏侯淵及曹仁、李典等將軍行進到長坂橋的西邊。在此之先,文聘將軍已經到達這裡了。因為張飛立馬長坂橋上,手綽長矛,圓睜著環眼準備殲滅一切來犯之敵的樣子,更因為張飛背後即長坂橋的東邊飛揚過大片且濃烈的塵土,以為橋東邊隱蔽有大量的伏兵,所以諸將軍就暫停在橋西,眼睜睜的看著黑將軍而沒有敢輕舉妄動。

張飛立馬橋上,曹丞相麾下多位將軍立於橋西,如公雞相鬥時的暫時的對視。一會兒,聽說曹丞相親自來到了。曹丞相眼望著怒目圓睜、滿臉惡狠狠之氣的張飛,又遠望見橋東深林之處尚未消逝的飛揚的塵土,一時也就猶豫著,沒有下令前進,也沒有下令後撤。只聽得橋頂上的張飛厲聲大吼道:“我是燕人張翼德,你們哪個敢來與我決一死戰?”

曹丞相向張飛斜看了一眼,並沒有下令哪位將軍出戰,而是對身邊的人,包括夏侯傑在內,道:“我曾經聽雲長說過,張翼德在百萬軍中,取上將的首級,像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今天碰上他,還是小心謹慎為好啊。”

正在這時,橋上的張飛又吼了起來:“你們戰又不戰,退又不退,是什麼緣故?”就在此時,夏侯傑頓感胸部劇痛,渾身瞬間大汗淋漓,最終忍受不住,跌下馬來。眾人慌了手腳,連忙扶他就地上坐著,掐他的人中穴。有人接過來水葫蘆,可怎麼灌水他也不下嚥。有人摸摸他的胸口,把他的脈,道:“不中,人已經沒了。”

這時,旁邊有人說道:“不得了,那黑將軍幾聲吼,竟嚇死我們一員將軍了!”

夏侯傑的靈魂脫離了他的軀體,向長坂橋西北邊的荒野飄移而去,接著在一座丘陵的大石旁停下。幾天之後,他的靈魂在那大石頭旁漸漸產生了一些神志和記憶。他想起,他在那張飛黑漢叫囂的前夕就感到胸部悶得很,後來似乎聽到黑張飛吼叫了的,但他那時胸口已經劇烈疼痛了起來,那真是要老命的疼啊。再後來,他就沒數了,他就栽下馬來。他的靈魂剛剛脫離他的身體時,似乎有人說他是被張飛吼叫嚇死的。真荒唐。我畏懼他,不敢跟他單挑搏鬥,這也許是實話,但是,在主公在場,那麼多大小將領都在場的時候,我聽他幾聲吼叫,就被他嚇死了嗎?然而我的倒黴是肯定的:我正巧在那個時候發急病了。我承認我是暴病而亡,但我哪裡是被嚇死的呢?耳聽為虛,眼見未必實,寫進史書的,也摻雜了很多假!

這樣想過一通之後,夏侯傑魂扶住石頭站起了身,又試著邁動起步子。他緩緩走到草木林中吸取了一些草木之氣及天地間的元氣,精神約略振作了起來。這樣過了兩天。

他想:回老家去吧,去看一趟父母親吧。好長時間沒有跟父母透過音訊了。於是他又吸取了一些天地之間的元氣和草木水果之氣,使精神狀況更為好轉了一些。

他向閻王府走去。走到閻王府的大門口,他向守門的小鬼提出了來拜見閻王老爺的請求,並說明了到這裡來的願望和目的。守門小鬼沒有拒絕他的請求,但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的身體,好像他是個怪物一般。夏侯傑想:“大概是因為我太胖了,引起了他們的好奇了。這些小鬼真是的,喜歡取笑我的體型嗎?”這樣想著,但他仍是邁著正常步伐向裡走,並沒有多加介意小鬼們的反應。

他從大門走進去沒多遠,就聽到兩名小鬼門衛低聲說道:“就是他,一準的就是他。——真好玩。”他轉身回頭一看,兩個小鬼立馬又不做聲了,只是斜著眼睛偷偷地朝他瞥了兩下。

夏侯傑魂繼續向裡走。到得閻王爺的官廨前,看見閻王端坐在那官椅子上。他被兩邊的衛士獲准進了堂屋,他向閻王爺拜了一拜:“王爺!小人夏侯傑是曹操手下的一名偏將,前幾天因犯暴病死於疆場。現請求王爺恩准小人回家鄉一趟看望父母,以表孝敬老人的寸心。”

閻王爺:“什麼?你是犯暴病?”守門衛士及在場的多名公人都笑了起來。有人道:“王爺,他就是那個被張飛吼叫了幾聲而嚇死的那個將軍!據說,當時他嚇得尿褲子,褲子像從河裡撈上來的。”

聽這麼一說,在場的鬼怪們都發出了快活的笑聲,有的笑聲怪異得在人間是聽不到的。

接著又有個鬼怪道:“被吼叫聲嚇死的將軍能打仗嗎?抵得上一犬乎?”

又暴發了一陣鬨笑聲。

閻王爺也呵呵呵笑道:“我知道他叫夏侯傑。他說他是犯暴病而死,可其他人都說他是被嚇死的。”

夏侯傑魂面紅耳赤,爭辯道:“王爺,真是誤傳啊。我確實是犯暴病而死的。三人成虎啊王爺!”

閻王爺微笑著說:“本王不管這個事。本王只聽說你被嚇死的。而已而已。”

夏侯傑真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閻王爺批准了他回家的請求。但他又擔心起來:“父母親會不會也認為他是被嚇死的呢?父母親不理解兒子的一顆心,也是可能的呀。”

……煙雨迷濛的夜晚,曹操軍中的聯絡官夏侯俊字子美剛吃完晚飯,靠在坐榻上打盹兒,年青的妻子怕他著涼,就捧了一條小被子蓋在他身上。可被子剛剛蓋熨帖,忽然就傳來了指令,令他立刻到丞相處,領受重要的任務。他不敢怠慢,立馬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骨,打了個哈欠,而後到馬廄瞭解開韁繩,跨上戰馬往曹操處。到得曹操的處所,致禮完畢,曹操隨身屬官交給他一封信,已經封閉好了。只見信封上寫道:“漢大丞相付周都督開拆。”他已經明白是什麼任務了,就是把這封信送給江南的周瑜,只是具體時間還不甚明確。是立即,還是明天起早?於是問道:“什麼時候送過江去呢?”

曹操屬官答道:“現在。現在就出發。當然是以快些為好。”

於是夏侯俊立馬牽上馬,跟曹操屬官一起去準備渡江之船。不一會兒,夏侯俊,一名隨行士兵,兩名船工等數人就上了船,馬匹也扣在船上。隨著波濤蕩動的江流,船緩緩地前進著。夏侯俊看了幾眼江面上迷濛的景色,感覺有些疲勞了,就船艙裡和衣躺著。

大約四更天的時候,船到達了大江南岸,透過哨所檢查後,就著一處館驛臨時休息了一個時辰,天矇矇亮時即吃完了早飯。天氣比昨天的夜晚大為好轉,東方已經露出燦爛的霞光。夏侯俊心裡也生出了幾分愉悅,和隨行士兵一道往周瑜的官廨而來。這時候,太陽已經露出笑臉了,江南的空氣似乎變得格外的朗潤。不是百花開放的季節,但仍然有少量的花朵迎涼風而盛放,因稀有而顯得分外的漂亮。

夏侯俊到得周瑜的面前,下拜,呈上書信。周瑜接過書信一看封面,晴天霹靂似的勃然大怒,夏侯俊心裡一緊,想:“封面上不就是寫的‘大漢丞相付周都督開拆’嗎?錯哪兒了?”他正等待著周瑜拆信看信時,忽然看見周瑜並沒有拆開信封,而是將其扯成好多碎片,扔到地上,同時喊道:“來啊!斬!”

這一下把夏侯俊及隨行士兵腿都嚇軟了。夏侯俊隨即跪到地上,連連磕頭喊饒命,喊“不斬來使”。好在周瑜旁邊的一名官員也開口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夏侯俊暫時停止了磕頭,停止了喊饒命,雙眼緊盯著周瑜的臉,急切地盼望著周瑜改口,哪怕改為揍幾下也好。可是隻見周瑜板著臉,咬牙道:“斬首以示威!越快越好!快!”

嚇得魂飛魄散的夏侯俊被拉到了門外場地的一角,褲子被尿溼了一大片。只一會兒的工夫,武士拎著仍在滴血的夏侯俊的頭顱站於門旁等待進一步的命令。只聽周瑜道:“把首級交給曹操使者的從人,帶給曹操,作為回禮!”

臉色煞白的使者從人抖抖地接過夏侯俊的頭顱,痴呆一般地走向了來時的路。

夏侯俊的靈魂脫離了他的軀體後,並沒有停留於大江南岸,而是從江面上漸漸飄移到江北,在江北一座山丘上停下。大概,人的靈魂都儘量靠近故里的吧。幾天之後,他的靈魂漸漸產生了一些神志和記憶。他又一次的回想起那信封上所寫的“漢大丞相付周都督開拆”。經歷了死亡之後,他才想通:曹操以漢大丞相自居,居高臨下,有把周瑜看得低一等的意味,這將周瑜激怒了。而周瑜年青氣盛,竟然將對曹操的不服和憎恨轉移到我這個使者身上,這真是連豺狼虎豹都不能為的。“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這是上天所定的規矩,這是天地良心的底線,而周瑜逆畜竟然違背了!周瑜逆畜不是遭雷擊,就是要早夭,蒼天不會饒恕他的!他會不得好死的!

又過了兩天,夏侯俊魂的心緒稍稍平靜了一些。他開始思念他的年青漂亮溫柔的妻子了。他到閻王府告了假,在一個月光皎潔的晴朗之夜奔向家鄉。他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妻子的音容笑貌,一時的竟然忘記陰陽相隔了。有一會兒,他竟然以為他做使者被殺,只是一場噩夢,他其實仍然活在人間。但再過一會兒,他使勁兒掐自己的身體,無論掐身體的什麼地方,都絲毫沒有感覺,於是他又確定,他的為使者,他的被殺,他到閻王府告假,都不是夢境,而是切實發生了的,而現在的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也是確定無疑的。於是他心裡又好像被堵塞了一樣,痛苦的石頭沉沉的壓著他。

夏侯俊魂走著想著,半夜的時光過去了。他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大橋。他心裡忽而湧出了一股微微愉悅的溪流,因為他認識,過了這座橋,離自己的家已經不到兩里路了。他站到了橋頂上,已經依稀看見家舍的輪廓了。如果在生前,白天,陽光亮麗燦爛的時候,他站在橋頂上,是能夠看到家的煙囪的,他生前這樣做過好幾次了。而因為現在是夜晚,他雖然已經成了陰間一鬼,但仍然不能清晰地望見家的煙囪。

夏侯俊魂加快了步伐向前飄移。看見了,看見了!他已經看見家的房舍、煙囪和樹木了。那樹的姿態好像仍然是原來的樣子。他向家門口靠近去,門口沒有任何弔唁他的痕跡:沒有白穗子,沒有白帶子,什麼也沒有,這說明妻子對他的死仍然毫無所知。

夏侯俊魂正準備從大門縫隙進去的時候,忽然妻子房間的燈火亮了。是妻子對我魂靈的歸來有所察覺了嗎?然而又不太像。猶豫了一下之後,他從大門縫隙裡進去了,又轉到了妻子的視窗。他從窗子的細縫裡望去,妻子一人正孤坐在床頭:看看微微晃動著的燈火,又看看房間的牆壁和屋頂。夏侯俊魂想:也許她正在想我吧。

夏侯俊魂從門縫裡進入妻子的房間,靜靜地坐在門邊。他想耐心等待妻子入睡後再託夢於她。妻子在床頭坐著呆愣了一會兒之後,吹熄了燈盞,又睡了下去。一會兒,妻子睡著了,夏侯俊魂開始託夢給妻子。沒料到妻子一眼望見他之後,就高興地笑起來:“你回來了?真想殺你啦。”說完,一下子就要來擁住他。他向後退了一退。妻子說:“怎麼啦?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今天還裝嫩裝傻呢什麼的,還向後退什麼呢?”

夏侯俊魂沒有忍心告訴妻子自己已經死去。他愣怔怔地望著妻子,陰陽隔住了他和妻子的愛。而這時,妻子醒了,夏侯俊魂只得退出了妻子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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