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縣令府的守衛都知道今天家裡有喜事,一個個的被拉著喝得五迷三道,身穿夜行服的清風堂眾人沒遇到什麼阻攔便進了郭府內院。他們如游魚般穿梭於各處,一炷香時間便把能進去的地方都搜了個遍,果然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洛承風:“只有魏九華和陳姨娘的臥房沒能進去,魏九華的臥房有丫鬟把守,陳姨娘的幾個孩子在她屋裡,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找過了。”
飛鴻:“看來密室多半就在魏九華屋裡。”
洛承風:“未見得。我的人已經查明這個陳姨娘確實和當初那個富商陳家是兄妹,如果幫我們的果真是大將軍,他給我們留下這個線索,不會沒有用。”
飛鴻:“那便啟用第二個方案。先讓他們自亂陣腳,我們再來渾水摸魚。”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幸虧有你,否則單靠我和三娘,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把這偌大府邸探完。”
洛承風咧嘴一笑:“你我馬上要成親,說這般見外的話作甚。”
飛鴻:“你覺得我這樣太見外了?”
洛承風點點頭:“太見外。”
“那這樣呢?”突然,飛鴻雙手勾住洛承風的脖子,在他耳根處輕輕“啵”了一下。
洛承風瞬間瞪大眼睛:“你……你……”
飛鴻一臉女流氓的模樣:“怎麼?太不見外了?”
洛承風一把拉過她,嘿嘿笑道:“還是太見外。”說著,把人整個抵在牆上,埋頭吻向飛鴻的唇瓣。
不遠處屋頂上正在放哨的一群人乍然見到這個場景,一個個都瘋了,恨不得叫出聲,為終於出息一回的洛大人喝彩。
……
翌日,郭府內開始流傳起一些閒言碎語,說柳飛鴻就是郭縣令失蹤多年的嫡親長女。
“怎麼有這麼巧的事?”一個婆子搖頭道。
李嬤嬤嘆息:“可能是老天開眼吧!剛開始我也是不信的,可那天柳姑娘給老夫人洗臉,露出了手臂上一處疤痕,哎,那正是當年老夫人自己不小心燙出來的,絕對錯不了!”
婆子尤是不信:“可……可一處手臂燙傷也說明不了什麼吧……?”
李嬤嬤:“我特地問了春三娘,是何時何地如何撿得的柳姑娘,竟與當年大姑娘失蹤時候如出一轍,哎,可憐的孩子啊,話都說不利索就被拍花子的拐走了,要不是遇到俠義三娘,這孩子恐怕都活不到現在!”
婆子一驚:“竟然真是她!”
李嬤嬤:“是啊!老天保佑,終於讓我家老夫人得償所願,這些年總算沒白吃這麼多苦頭。”
郭府內僕役多是魏九華親自挑進來的,唯魏九華馬首是瞻,對飛鴻母女嚴加提防,三娘多次想透過喝酒打牌套他們的話都未能得逞。但是這些人只知道防著被飛鴻母女打聽了什麼去,卻不懂得自己的口舌也能被他人所利用,聽聞這樣的驚天大秘密,哪裡忍得住不說?添油加醋地把個孤女歸家的故事描得有鼻子有眼,很快傳入了魏九華的耳朵裡。
她本就在為定親那日的房契煩心,聽聞柳飛鴻就是郭爍的傳聞,頓時坐不住,她把陳姨娘叫來自己房裡,訓斥道:“我平日事多,家中偶有疏忽,你怎麼也不知道幫我防著?”
陳姨娘心中猜測是為了傳言的事,立刻跪伏在地、低眉順眼道:“夫人教訓得是,奴婢辦事不周,讓夫人煩心了!”
魏九華就喜歡她這種任打任罵的態度,深吸一口氣,抬抬手:“知錯就好。現在這個情況,再追究你的過失也於事無補,我們且說說接下來怎麼辦吧。”
陳姨娘畢恭畢敬道:“全聽夫人吩咐。”
魏九華眉頭一豎:“你就沒什麼辦法?”
陳姨娘:“奴婢愚鈍……此事奴婢確實不知該怎麼辦,話都傳出去了,我們若還特地去澄清,總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魏九華:“那難不成就真的讓那個姓柳的霸佔了郭家嫡女的名頭去?你就不擔心到時候老爺再給她備上十里紅妝?她要是佔了多了去,你屋裡那幾個貨可沒得多少分的。”
陳姨娘:“夫人說得是!不過,那幾個丫頭本就是做奴婢的命,怎能分家裡的嫁妝?要給也只能給夫人生的嫡出孩子。我願意為夫人效力!”
幾句話把魏九華說舒服了,她點了點身邊的椅子,對陳姨娘道:“算你識相。起來吧,來我身邊說話。”
陳姨娘:“多謝夫人!奴婢習慣挨著您站著。”說著走到魏九華身邊站定,把頭壓得低低地,弓著身聽魏九華吩咐。
魏九華還沒開口,外頭傳來婢子的聲音:“柳姑娘,我們夫人正和陳姨娘敘話,沒時間見你。”
飛鴻:“那我便在這裡等,我有重要的東西要還給她。”
婢子:“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們代為轉交,不用柳姑娘親自在門口等的。”
飛鴻:“不,這件東西很貴重,我不放心你們。”
婢子怒道:“柳姑娘還沒當上我們家小姐呢,架子倒先端起來了。”
飛鴻:“我不是跟你端架子,只是這東西價值幾百兩,若是丟了,我怕你賠不起。”
聽到此處,魏九華給陳姨娘使了個眼色,陳姨娘當即開門,道:“怪我怪我,佔著我們家夫人說了這麼久的話,這丫頭也是為了夫人盡忠職守,還請柳姑娘莫要怪罪!”
飛鴻點點頭:“我明白,還請陳姨娘向夫人通報一聲,我有要事相商。”
陳姨娘側開身往裡讓出一條道:“我們夫人都聽到了,正要請柳姑娘往裡一敘呢。”
飛鴻也不謙讓,直接跨門而入。
魏九華看見她也沒站起來,只招呼道:“稀客稀客,快來我身邊坐著。妹妹,快去幫我沏壺好茶來。”
陳姨娘自屋外將門關上,把門口的婢女遣開去煮茶,自己守著門口。
魏九華:“柳姑娘難得來我院子裡,不知所為何事?”
飛鴻從懷裡掏出房契放在桌上,誠懇道:“這份禮物太貴重,我不能收。”
魏九華眨眨眼,一臉不可思議道:“這說的什麼話?你幫我們照顧老太太如此周到,我們都恨不得給你立個長生牌位,區區一處宅子算什麼?你儘可安心收下!”
飛鴻:“不!照顧老夫人是我心甘情願的,這是我們祖孫二人的一場緣分,我不能因為這個而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再說,這些日子縣令老爺和夫人對我照顧有加,吃穿用度樣樣上乘,已經是極為厚待,若還要用這麼大一處宅子為我填妝,我實在受之有愧。夫人,求您,收回這處宅子吧。”
魏九華為難道:“這宅子是老夫人做主給你的,老爺也首肯了的,我揹著他們又收回來,這……這算什麼事……”
飛鴻:“這很合適。且不說縣令大人不知道這處宅子在哪,老夫人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不說、你不說,那就沒人會知道。您只管拿著宅子去租也好、自用也罷,轉賣了都行。只一點,這個錢莊是當初洛大人從一夥騙子手頭收來的,門面看著雖然不大,可地底下有個極大的密室,若租賣給別人,千萬要把密室的地方都算上,否則就虧了!”
魏九華猶豫道:“這……這不好吧……這事辦得我都覺得自己不敞亮。”
飛鴻:“您若收下這宅子,才算真正敞亮人,既不傷老夫人和老爺對我的愛惜之心,又幫我免去心中愧疚,日後我日日夜夜都要謝您的。”
魏九華拿起房契仔細看了片刻,還是放下,盯著飛鴻問道:“若換作尋常人,得了這麼大的好處是斷沒有再還回來的道理,你這究竟是為何?”
飛鴻垂下眼眸,無奈道:“這幾天郭府裡頭突然傳出些流言蜚語,不知夫人聽沒聽過?”
魏九華“嗐”了一聲,道:“都是些沒見識的亂磨嘴皮子,你信那些話作甚?”
飛鴻:“我當然不信,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可架不住眾口鑠金,我怕我若再收下這麼貴重的嫁妝,更說不清了。”
魏九華思忖片刻,淡淡道:“話說回來,若你真的成了我家嫡長姑娘,日後便有我家為你撐腰,雖然我家官人只是區區七品縣令,可好歹也能為你和洛大人助上一臂之力,這樣的好處你也不願意要麼?”
飛鴻:“我哪裡敢奢望這些?只求祖母她老人家能長命百歲,父……郭縣令仕途順遂,其他一切我蓋不在意。”
魏九華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父”字,猛地拉住飛鴻的手:“你剛叫他什麼?”
飛鴻掙脫開魏九華的手,慌亂道:“夫人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不然三娘要著急的。”
魏九華沒有攔她,任由她落荒而逃。
等人走遠了,魏九華整個人癱軟地靠在門框上,嚇得陳姨娘三兩步上前扶她:“夫人!夫人您怎麼了夫人?”
魏九華踉蹌著回到房內,讓陳姨娘把房門關緊,喘著粗氣道:“你說……她會不會真的是郭爍?”
陳姨娘瞳孔劇烈一縮:“怎麼會?不可能!”
魏九華冷冷地看向陳姨娘:“當初是你哥哥把郭爍帶走的,你給我找他問問清楚,他到底是把人送去了哪裡?”
陳姨娘為難道:“可……可如今哥哥已經去西北礦上了,我一時半刻的怎麼找得著他……”
魏九華一巴掌扇到她臉上:“辦法你自己想!當初你們兄妹信誓旦旦說郭爍再不可能回來,如今呢?這算什麼?!”
陳姨娘並不顧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拉著魏九華的手跪求道:“不!夫人,柳飛鴻不可能是郭爍!哥哥為您幹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出過錯,怎麼可能只讓郭爍一人逃出生天?一定是這個柳飛鴻自己攀龍附鳳。”
魏九華又甩了她一巴掌:“屁話!要真是她攀龍附鳳,她就不會把這麼大一個便宜拱手讓回!你這幾日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給我查明白,要是查不明白,你那三個小賤人就別想有好日子過,我回頭就找幾個莊子上的懶漢把她們嫁了!”
陳姨娘眼淚即刻滴落下來:“夫人開恩!夫人開恩!那幾個丫頭什麼都不知道,她們是無辜的呀!”
魏九華捏住陳姨娘的脖子:“無辜?呵呵,要不是我大度,能讓你生下這幾個孽種?她們吃我的用我的,佔著本該屬於我的孩兒的名分,她們能在這個家裡活到現在已經是繳天之幸,如果你給不了我要的答案,那就讓她們替你受過。你好自為之。”說完一甩手,陳姨娘整個人摔倒在地,痛哭流涕。
陳姨娘重新在地上跪好,給魏九華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謹遵夫人訓示,奴婢一定查明真相。”
等陳姨娘出門,魏九華靠坐在榻上,拿起房契看了又看,喃喃自語道:“什麼都靠不住,只有錢,只有屬於我自己的錢……只要我有足夠多的錢,誰都不能拿我怎麼樣!”
第二天,這張房契隨著一封書信交到了秦班主的手上。
秦班主展開信箋,只見上面寫道:“當初私宅被毀,吾心痛萬分,如今得到這座新宅,聽說就在南街,離你極近,欣喜萬分。還請芳郎前去一探,若合適,這裡便是我二人日後的新家……”
秦班主看著上面寫得極重的“新家”二字,冷笑道:“家?你我無名無分,就算在一處也只能算作苟且的淫窩,怎可稱之為家?”
他把信箋燒燬,把房契揣進懷裡,帶上帷帽避開喧鬧的瓦子正門,從後門溜上隔壁街,又從外面拐回南街,這才來到龐氏錢莊門口。
如今錢莊牌子已經撤下,門口貼的兵馬司封條已經要掉了。
秦班主上前揭開封條,大步走入宅內。
門外,魏九華派來盯梢的人把秦班主的行動都記錄到隨身帶的速記本上,而不遠處,清風堂的老葛正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