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夢無垠,方有萬千可能
“哈哈哈。”吳亙站在船頭大笑不止,看著船順流狂飆,衝破水幕,入了谷底,飛上浪尖,如一葉紙般在湍急的水流裡風馳電掣。
巨大的浪頭如石般此起彼伏砸向吳亙,四下都是滔天巨浪,一波波,一層層覆於其身,卻又迅即離開,撕扯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人。
“來啊,來得再猛烈些,老子不怕。”吳亙在船頭對著眼前如山的海浪咆哮叫罵,不時轉個身,對著浪頭拍拍自己的屁股。
海怒了,一排排十幾丈高的浪頭衝了過來,接二連三狠狠撞在吳亙和船身上。船在水裡被拋起又扔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響聲。
吳亙亦是被拍到甲板上,起身時嘴角已滲出一絲鮮血,卻又毫不猶豫再次衝向船頭,抽出腰間的斷刀,如一隻小小的螳螂,向著眼前咆哮的巨鷹一遍遍斬出。
楊正和冉蓬死死抓著甲板上的凸起,看著在船頭破口大罵,拼力揮舞斷刀的吳亙,臉色煞白。
“他是瘋子嗎。”冉蓬衝著楊正大吼道。
楊正死死盯著吳亙,臉因激動而顯得有些扭曲,“他孃的,他就是瘋子,只有這樣的瘋子,才敢向神教動手。也只有這樣的瘋子,才敢向這個天地吼出自己的聲音。我太聰明瞭,太有眼光了,竟然一眼就相中了這個瘋子。吳亙,老子也來了。”
說著,楊正亦是跌跌撞撞奔向船頭,狂笑著迎向那小山般的巨浪。
“都是瘋子,我真是豬油蒙了心,怎麼會讓這兩個瘋子上船。不過,這感覺別說,爽。”冉蓬亦是從甲板上一躍而起,大笑著站在了吳亙的身旁。
三個瘋子在船上又叫又笑,狂妄的笑聲竟然壓過了浪潮的咆哮。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海上風浪漸小了些。一尾小船順著水坡,犁開道道浪頭,撞開層層水霧,如一隻鳥兒飛奔著俯衝而下。遠遠望去,海上四面滔滔,唯有這艘船奔行於這一眼望不到邊的險地,竟有了一些悲壯慷慨的味道。
吳亙扭頭,陡峭的水坡上,霞霧蒸騰,水煙氤氳,好一派波瀾壯闊。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飛翔,原來是如此的恣意。怪不得在地上爬行的螞蟻,一生都會渴望擁有一雙羽翅,以遨遊於無垠天際。
每一個人,少年時都有跳出窠臼的衝動,都有擺脫桎梏的嚮往。正是這渴望超脫的執念,讓人族前赴後繼,入了蒼茫大海,翔於浩瀚天際,俯視於萬族萬靈。
只不過在此程序中,會有無數人倒下,會有諸多人放棄,會不停遭到他人的嘲笑鄙夷。但這又如何,無論是什麼,都無法擋住這渴望的目光。即使生活在陰溝裡的老鼠,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權利。
心有翼,自飛雲宇天際;夢無垠,方有萬千可能。
船離開了海崖,吳亙卻是躲在了船艙中不再外出,連門口也不踏出一步,讓楊正一度懷疑他受了什麼刺激。
這一日,楊正照舊端著飯菜送到吳亙的門中。剛準備敲門,只聽嘭的一聲巨響,木質的艙門被撞得飛了出去。緊跟著一個身影翻滾著射出,劃了一個並不優美的弧線,向著遠處的海面落去,濺起了萬千水花。
楊正心中一驚,趕緊追到了船邊,探頭向著海面打量。遠處的海面上,冒出一個黑點。吳亙縱身躍出水面,腳尖輕輕一點,雙手負後,身形如燕般向著船斜掠而來,飄飄然有神人之慨。
等到了船的上空,吳亙衝著楊正微微一笑,腰肢一扭,翩然落下。卻不料一陣橫風吹來,吳亙身體隨風翻轉,只聽撲通一聲,卻是如倒栽蔥般結結實實撞在甲板上。
“咳咳。”吳亙摸了摸起了一個大包的額頭,施施然站了起來。
“吳亙,你這是弄啥子嘞。都認識這麼久了,犯不著行此大禮吧。”楊正面色錯愕,看著故作無事的吳亙。
“你知道什麼,這是我新修煉的法門。以後說不定能御風而行,再與人廝殺,亦是多了一種手段。”吳亙對楊正的不理解有些不滿。
這麼些天閉關,抑或是閉門不出,正是一心琢磨體中的銘紋,如何讓其衍化出可助飛行的形態。參照馮清給的九種銘紋,歷經多次嘗試,今日終於成形,吳亙專門將其命名為“摶風”。
這種銘紋可以助吳亙在短距凌空,雖然因自身修為所限,飛不了多遠,但終是可以淺掠於空。
方才一試,吳亙相信,當下只是由於人身世界尚且孱弱,所以無法支援自己多次掠空。等修為見漲,說不得真可如鳥兒一般,翱翔於天際。
楊正想了想,認真答道:“吳亙,我倒不覺著你是為了對敵廝殺,更像是為了逃命而想出的這一法門。”
吳亙被楊正說中了心思,臉一黑,“胖子,你要減肥了,要不然到了昆天洲,逃命時我可託不動你。”
“哈哈,吳亙你看喜歡吃點啥,我這就重新去做。”楊正諂媚的搓著手。
船行數日,前方出現了一溜的黑線,這是大海上難得一見的島嶼群。這些島嶼呈環形,形成了一個項鍊般的島鏈,項鍊的末端有一個最大的主島,那裡正是此片海域的海盜老巢。
珍珠島,吳亙嘟囔著,摸了摸懷中的骨牌,這個骨牌是當初域九和域十臨別時所贈。
船緩緩向著珍珠島前行,不時有各種各樣的船隻在島鏈間進進出出。到了此地,吳亙方真正明白,萬物皆可為船。
這些船形態各異,造型奇特,塗抹了稀奇古怪的顏色。有海鳥形狀的,有蚌殼模樣的,吳亙就看見,從一隻鯨魚口中,吐出一個如鴨蛋船的白船,裂開後悠哉遊哉駛向了岸邊。
冉蓬的船並無資格靠近主島,只得選擇了鄰近的一個小島停了下來。等踏在岸邊鬆軟的沙灘上,吳亙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在海上生活的久了,見慣了海市蜃樓,驟然踏上陸地,任誰也會有些不適應。
船要在這裡停泊一段時日,補充一下給養,與周邊的勢力打好關係,免得在後續的航程中遇到刁難,這已成了漲海上不成文的規矩。
一切自有冉蓬前去接洽,吳亙並不想去找域九和域十,這兩個人太邪性,弄得不好反可能傷了自身。
吳亙、楊正和船員在島上住了下來。能來此地的,無不是些亡命之徒。走在島上,不時有不懷好意的目光肆無忌憚打量一行人。一些長相奇怪,身形彪悍的精壯漢子,還有意無意過來衝撞一下幾人。
來之前,冉蓬已經交代了這裡的規矩。不管你在海上有多大的恩怨,到了島上,都得放下,若是敢於在島上擅動刀兵,那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扔到籠子裡沉於海底。
若是實在無法調和,在主島上有一處獸園,可在那裡決個生死。這可是真正的決生死,只要入了其中,不死一個不準出來,否則兩個人都得死。
所以,吳亙等人也並不是過於擔心,這些人別看氣勢洶洶,卻是絕不敢隨意出手的。
島上除了如他們這種路過的水手,還有長期居住在此地的島民,有男有女,幹著食肆、賭場、酒館之類的營生。
這些人大多是海盜的家人,因為無法到陸地上定居,便只能在島上做些生意。長年枯燥的海上生活,讓水手們一下船就直奔這些場所,豪擲千金買醉,找相好的尋歡作樂。
在海上行走,天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有今天沒明天的,所以這些人絲毫不把拿命換來的錢當回事,到處可見有人喝得爛醉如泥,隨意躺在地上。
吳亙和楊正沒錢,或者是捨不得花錢,閒著無事便沿著海岸溜達。高大的椰子樹隨風搖曳,不時有幾隻小螃蟹在海水漫過的沙灘上快速奔跑。若是沒有偶爾飄上來的屍骨,這處島鏈倒也是風景絕佳之地。
這一日,二人正在椰子樹下打盹,遠處海上忽然傳來絲竹之聲,一下子把二人的倦意一掃而空。
在這片偏僻的海島,可以聽見粗魯的叫罵聲,可以聽見吆五喝六的划拳聲,能聽到如此演奏整齊的曲子,倒真是有些反常。
吳亙和楊正跑到海邊,打量著海面的情形。從遠處駛來一艘大船,足有吳亙乘坐船的三倍大小。船身誇張的塗成了粉紅色,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雕像立在船頭。船的望樓四面綵綢裝裹,窗牖鑲金嵌寶,樓前的巨大平臺,有幾名男女正在翩翩起舞。
船直奔吳亙所在的小島,一股異香裹著海風飄了過來。此時已可以看出,船上有不少的宮裝打扮女子,一個個相貌姣好,衣袂飄飄,著實吸引人的目光。
吳亙與楊正好奇的打量著這艘綵船,卻沒想到,身後小島上那些原本放浪形骸的人,一個個如見了鬼一般紛紛逃竄,縮在屋子裡不敢露面。就連吵吵嚷嚷的賭場酒館,也都安靜了下來,乖巧的把門關上。
船緩緩靠了岸,幾架舷梯從船上伸到岸上,有四名女子率先下了船,恭敬的垂首侍立。等了一會,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下船來。
女子身著淡紅色的繁花長裙,外面披著一層金色薄紗,寬大的衣襬上繡著紫色的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
頭上插著鏤空飛鳳金步搖,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隨著蓮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響聲,別有一番風情可人之姿。
下了船,自有四名強壯的漢子抬步輦候著。女子款款上了輦,不時看向四周。小巧精緻的鼻子不時皺皺,似是對島上的環境有些不太滿意。
看到如此排場,吳亙和楊正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的女子絕不是一般的人。不過由於挨的太近,此時想退也來不及了,只得向後退了幾步,免得衝撞了對方,平白招來禍事。
步輦經過吳亙的身邊,女子鳳目微微一掃,目光有些冰冷,便匆匆掠過。
等往前走了兩步,女子忽然轉頭,又仔細看了吳亙一眼,如櫻桃般輕薄如翼的小嘴撅了撅,笑顏盪漾在精緻無暇的臉上,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隨手摘下自已的步搖,女子交給了身旁的一名侍女。侍女見狀並不驚訝,匆匆過來將步搖塞到吳亙手中,一言不發轉身匆匆跟上。
吳亙錯愕看著手中的金色步搖,一時有些無語。直到女子向著島內最為華麗的一處小樓走去,楊正方賊眉鼠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無嫉妒的低聲道:“吳亙,這娘們是不是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