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恩慈〔十三〕
“你的眼睛？”
楚怡面上的笑意一瞬間凋零，一雙星眸之中閃爍起震撼和心疼。
“你！怎麼發現的？”
藍小天也是猛然一震，他以為自己瞞得夠好，可居然這麼快就露出了破綻。
“我，我在你的眼睛裡，沒有看到我的影子。”
楚怡面上驚恐愈盛。
“我......”
偽裝被拆穿，藍小天也不再掩飾，將那夜運送物資所經歷的一切同楚怡和盤托出。
聽完以後，楚怡沉默了好久，最終，撕扯著發出一聲痛苦的囈語。
“疼嗎？”
“還好啦，其實也不影響我生活，我用神識也能看見東西。”
藍小天無所謂地笑了笑，下一秒，卻見一串晶瑩的淚花，在楚怡眼眶中點亮。
“傻姑娘，哭什麼。”
她的眼淚猛然電了藍小天一下，藍小天的大腦空了一瞬，才顫著手拂過她的面龐，擦去那顆滾落的淚滴。
“這麼重的傷，你都不和我說，要是下一次，你回不來了怎麼辦？”
楚怡顫抖著身子，淚水愈發不可抑制，洶湧而下。
從前的她其實算得上堅強，也知道進了這一行伴隨著的危險，可藍小天越是偽裝這樣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心中的風暴，也就越發來得狂烈。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你男人可是萬夫莫敵的大英雄，哪有那麼容易死。”
藍小天一把抱住她，輕聲安慰道。
“不行，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什麼事，都要先告訴我。”
楚怡不依不饒，藍小天倒似乎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撒嬌。
“好。”
他點了點頭，擁得更緊了些。
二人緊緊依偎著，一時安靜下來，安靜中，卻似乎聽到了一陣細細簌簌的抽泣聲。
那聲音輕得似蝴蝶振翅一般，若非藍小天此刻神識敏銳，只怕是難以捕捉到這細微聲響。
他轉頭看去，果然看到身後沙發上躺著的白小云，蜷縮著縮成一團，身子卻是在微微顫抖。
“你怎麼了？”
他連忙閃身過去，湊近查探白小云的情況。
撥過她的臉，才發現小傢伙已經哭成了一隻小花貓，滿臉都是斑斕的淚痕。
“你怎麼了，躲在這哭什麼？”
她的這番樣子倒是讓藍小天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壞蛋！你還笑，人家都心疼死了。”
白小云跳起來，自然而然的撲到藍小天懷中，怨憤地拍打他的背。
淚卻是越發洶湧。
“怎麼了？”
藍小天莫名其妙，笑得是更加燦爛。
“你眼睛都看不見了，還瞞著我。”
白小云又氣又急，一雙手緊緊抓著藍小天的衣服，從她密不透風的擁抱中，能感受她的熱烈和慌張。
“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也不吭聲。”
藍小天反應過來，剛剛和楚怡的話應該是被小傢伙聽到了，所以她才會這麼大的反應。
“你一醒我差不多就醒了，但看著你和楚姐姐膩膩歪歪，不忍心打擾你們。”
白小云抽著鼻子，話沒說兩句，差點又哭了出來。
“好了，小傢伙，有什麼好哭的，藍哥哥告訴你，雖然我現在眼睛看不到，但用神識看到的可比眼睛清楚多了，而且，悄悄告訴你，我還能透視呢。”
藍小天故作神秘說道，說著，故意拉開距離，盯著白小云胸前仔細看了看。
“大壞蛋！不理你了！”
白小云害羞起來，甩開藍小天，三兩步逃開，逃到楚怡身後，依偎著楚怡，再不敢堂而皇之地看他，只敢偷偷瞥上兩眼。
“哈哈哈哈！”
藍小天和楚怡都因為小傢伙的舉動燦笑起來，兩個女孩表情各異，但此刻，看向他的眼中都泛著脈脈的情意。
在她們那各異的臉的背後，藍小天又看到那絲絮般的東西飄了出來，這一次的絲絮，似乎比以前看到的都要大上不少。
他這次刻意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她們兩個身上浮出來的飛絮和那些受助者不一樣，受助者那飛出來的飛絮是白色的，而她們兩個的飛絮，卻是粉紅色的。
飛絮同樣很快鑽進了他的身體，這一次，藍小天分明感受到一絲微弱而輕盈的舒適感。
跟剛剛睡醒時那種大夢初醒感一模一樣。
所以，自己之所以會睡倒，是因為這飛絮？
無疑，飛絮是他今天遇到的最不尋常的東西了，他連忙呼喚著白小云和楚怡趕回家，迫不及待想要探知這飛絮背後的真相。
從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路桃桃都沒有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藍小天懷疑她遇到了危險，但心中又隱隱有一種感覺，覺得路桃桃安然無恙。
這種感覺很矛盾，使得藍小天只是暗自彷徨，並未追出去尋找她的身影。
飛絮的事，只能問林凡了。
聽完藍小天描述的林凡陷入了遐思。
思忖半天，他終於有所反應，抬起頭，睜開那雙小眼睛，幽幽說道：
“這東西，很有可能是，念力。”
“念力？”
藍小天聽著這個陌生的名字，一臉疑惑。
“古時，天上群仙會偶爾庇佑信徒，解信徒厄難，就是為了獲得信徒的支援，從而收穫念力，以供修煉；這跟香火類似，你也可以理解為，信仰值。”
林凡跟他解釋了一通。
“你是說，念力，是仙人修煉的手段？那，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這裡？”
藍小天頗為震驚。
“其實沒什麼意外的，你那畫中仙軸，本就是仙人產物，看你最近用得越來越熟練了，能接收念力也很正常。你幫了那麼多的人，他們現在對你的崇拜值已經拉滿了，所以，你可以得到他們的念力。”
林凡漫不經心，並不意外。
“所以，我要那些念力幹嘛？難不成，我還可以靠它們，修煉成仙？”
藍小天喃喃說道，卻似乎窺到了一種極為恐怖的結果，空空的瞳孔瞬間瞪大。
“成仙？”
林凡言語中忽然多了一絲輕蔑，“有什麼不好嗎？”
“大哥，你別跟我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成仙，你要讓我成為那些毫無人性的冰冷神格嗎？到時候也給我搞尊神像擺著？”
藍小天滿目惶恐。
“你能阻止它嗎？”
林凡反問道。
藍小天狂搖著頭。
“那不就完了，也許這些念力能增強你的實力也說不定，現在這個時候，有一兩個強者能守護人類，是最好的結果。”
林凡冷冷看著他。
盯了幾秒後，卻是打起了哈欠。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這傢伙沒說幾句話就要溜，藍小天眼看著是不可能指望他了。
鬱郁地回了房間，抓起被子蒙著頭躺下，藍小天的心，卻是再難平靜下來。
第二天，他們同樣因為運物資的事操勞了一整天，好在他的聲名終於發酵，趕來幫忙的志願者越來越多，藍小天只需要確保將物資規劃好，分到幾個大區內，便自然會有人負責接下來的事務。
危難面前，人們自發地團結到一起，做事的效率也高了起來。
或許呂卡卡的這招確實有點用，從前的人類群龍無首，現在有了個信仰般的存在，確實更容易凝聚到一起。
可同樣的，那來自四面八方的念力，也愈加強烈，好幾刻，藍小天甚至能感覺到那些念力正在將他淹沒。
這種感覺頗為奇怪，總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幹上了從前森羅殿操縱人心吸收念力的那一套。
表面上看起來，森羅殿坑蒙拐騙，而他這裡，應該算是大家自願的吧。
可迴歸本質，這兩者又並無不同，因此讓藍小天總有些心虛的感覺。
又過了一天，還是沒見到路桃桃，呂卡卡那，也毫無訊息。
正當藍小天滿心詫異之時，到了夜半，路桃桃卻是極為慌張地跑了回來。
“找！找到修羅了！”
路桃桃狂喘著氣，聲音急促，突然出現在了藍小天的房間口。
早已睡下的藍小天從床上跳起來，順便踢開隔壁的門，將林凡也揪了出來。
三人到了客廳中，商量著接下來的事。
“所以我們，現在要過去嗎？”
藍小天一直在等這一天，但真到了此刻，心頭忽然有些緊張。
“她的訊號很不穩定，顯然在刻意躲藏，我找了她整整兩天，才捕捉到這訊號，現在不去，她可能又跑了。”
路桃桃依舊未曾從著急的情緒中平定下來。
藍小天點了點頭，看向林凡，這傢伙一直都沒發言。
“會是最終決戰嗎？”
林凡微微抬頭，冷眼回應二人那熱烈的目光。
藍小天明白他的意思，現在的修羅如走投無路的老鼠，按說可以乘虛而入，但把老鼠逼上絕路，它肯定會跟自己拼命。
所以，這一戰，只怕會兇險無比。
藍小天的瞳子微微縮了縮，他倒也不害怕，只是顧慮著自己的眼睛，到時候，只怕會拖後腿。
可他又太過了解楚老頭，如果此刻不能按死楚老頭，只怕，等那修羅蛋真的孵化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路桃桃著急的目光裡卻閃爍著堅決，看來她也沒什麼顧慮。
“奶奶的，幹就完了！”
看這倆都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藍小天咬咬牙，也下定了決心。
“說幹就幹，走。”
他甚至來不及再加件衣服，嚷嚷著就要衝。
“別急，看後面。”
林凡卻是努了努嘴，示意藍小天看身後。
藍小天轉身，楚怡拉著白小云，還有陳星塵和小玉，都默默地縮在黑暗裡看著他。
白小云又變成了白天那副含淚的模樣，不只是她，其他幾個女孩眼瞳也顫動著，似有些不忍。
“你們怎麼醒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接近她們，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
“藍哥哥，你又要拋棄我們去打架嗎？”
終於還是白小云憋不住了，帶著哭腔問道。
“傻姑娘，藍哥哥如果不去打敗修羅，又怎麼能還這個世界一個太平，滿城鬼禍的狀態，又什麼時候能結束。”
他不再往前走了，遠遠看著白小云，擠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乖，和姐姐們在家等我回來，等我們能出去了，我帶你去吃熱乾麵。”
白小云卻是搖著頭，不顧一切地想衝過來。
陳星塵這時拉住了她，也看向自己，“加油，小天，你永遠是我的大英雄。”
她說得慷慨激昂，眼中閃爍著堅定不移。
倒是很少見這傢伙這麼支援自己，往常的她不是應該是第一個衝上來的嗎？
她們身邊，楚怡和小玉倆人默不作聲，眼中閃爍著隱忍的不捨。
她們兩個肯定是支援自己的，這點藍小天可以放心......
心中念頭都還沒閃完，卻見一道脆弱的身影不顧一切地跑來，撲進他的懷中。
楚怡......平日最支援他的她，此刻卻最先失控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小天。”
楚怡緊緊抱著他，看樣子死活不打算放手。
“楚怡......”
藍小天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呆在了原地。
很快，其他幾道身影也衝了過來，都緊緊抱著他。
“可是我......”
藍小天掙扎著想逃脫，他不可能帶她們一起涉險。
可她們又抱得太緊，藍小天掙了兩下，實在掙不開，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最害怕的就是看到這一幕了，俠骨柔情，可若是陷情太深，也會成為負累。
而現在的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孤家寡人，隨意拼命的時候了。
但，顯然，有些事，又是不得不做的。
“帶上我們吧，小天，我們不會拖累你的，你把我們放在仙軸空間裡，贏了，我們一起慶祝，輸了，大不了我們一起死。”
剛剛還裝得淡定無比的陳星塵此刻也抿著淚同他說道，眾人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藍小天實在不好拒絕她們。
“好吧，我保證，我會好好地帶你們回來的！”
藍小天只得點頭，這些姑娘家都視死如歸，他自然沒有任何退縮的理由。
告別眾人，將眾人放進仙軸空間中，藍小天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去應對這一戰。
他走回林凡和路桃桃身邊，二人早已等待他多時，也沒多說什麼，路桃桃調整著她的呼吸，讓自己看起來足夠鎮定，而林凡按著他的那柄鐵劍，作好了一切的準備。
三人鑽進了夜色中，朝著那未知的險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