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餘波（二）
路桃桃顫聲說著，那單薄如桃花的兩片唇也跟著顫抖，看得藍小天莫名有些心疼。
他沒有任何反應，路桃桃便再度放肆地抱住了他，這一次，她蠻橫地將那冰冷的唇湊了上來，緊緊吻住藍小天，藍小天心驚不已，甚至忘了呼吸。
他正想推開她，卻感受到一串滾燙熱淚砸在他的臉上，又燙得他六神無主。
他看著她那雙破碎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彷彿凝聚了一千年的雪，寒得令人發慌。
他忽然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憐，不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羈押，而是，她的世界裡本來就到處是孤獨的種子。
“你知道嗎？”
那單薄的唇離開了他，又湊到他的頸邊，輕盈、破碎地說，“那種全世界只剩自己一個人的寂靜。”
“你沒事了？”
難得路桃桃連說一連串的話，藍小天以為她恢復了正常。
“在那裡，我感覺自己彷彿度過了一萬年的歲月，我以為自己枯萎了，可晃神回來，又只是過了一瞬間。我忘了自己的過往，忘了自己的來處，甚至忘了自己是一個人。”
路桃桃並未理他，只是一味自語。
“多少日子裡，我無比渴望身邊能有一兩個人出現，跟我一起聊聊天，哪怕是一隻鳥，一隻兔子，一隻烏龜……可是，什麼都沒有，我就一個人，在那裡守望了彷彿一萬年。”
路桃桃輕幽嘆氣，藍小天感覺頸間飄過了一陣雪。
“對不起……我……”
藍小天原本也只是想讓這丫頭吃點苦頭，誰知這丫頭反應這麼大。
“無所謂了，這樣的日子，我早已習慣了，從小到大，我的身邊都沒有朋友，我甚至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樣一起去上學，一起遊戲，一起放學，然後滿心歡喜地等著父母接自己回家。
我那個父親，我從記事到十八歲，總共見過他不超過五次，我總是被他關在巨大的屋子裡，從晨昏，到黎明。”
路桃桃的語速越來越快，情緒終於也有了明顯的波動。
“那個，你媽媽呢......”
藍小天疑問了一句，問完後卻又後悔了。
“媽媽？我不知道。從我生下來後，她就被扔了吧，她對於那個男人來說，不過是借種的工具，現在屍骨都怕是早已化成雪了。”
路桃桃冰冷地說。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
藍小天感覺這一晚，對不起他已經說麻了。
“其實你，是我除了誅邪會那些同僚外，第一個認識的男孩子，父親處心積慮地讓我接近你，但後來我發現，你還挺有意思的。有時候我甚至幻想過，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跟你談個戀愛啥的。”
路桃桃說著，嘴邊竟閃出了一絲輕笑。
藍小天捕捉到了這一絲笑意，雖然有些羞愧，但，至少說明，她確實沒什麼大事了。
他正盤算著明天給她送回去，心緒有些亂，故而也沒什麼警惕。
路桃桃的話語，卻漸漸變化，“我知道我騙了你，從一開始的接近，便是處心積慮，從做出決定那天起，我便想過，能承擔所有後果……可是，那些日子，真的好孤獨啊……孤獨到我一次次崩潰，一次次絕望，甚至又一次一次自我修復，接著再崩潰，再修復，週而復始，卻永無盡頭。”
“這一切，明明是你造成的，可很奇怪，在那些日子裡，我一次次的想到你，明明我們兩個算不上太熟，我並不恨你，我甚至，差點喜歡上你了。”
路桃桃說著，卻因為體力的不支漸漸喘息起來，可饒是如此，她還是不願意停下，吃力地斷續說著，看她那竭力支撐的樣子，藍小天覺得下一秒她似乎就會像風中花瓣一般凋零。
“別說了，我明天就送你回家。”
藍小天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自己也好像忘了，路桃桃她爸跟著林老頭一起消失了。
“回去，回去又能幹什麼呢？還不是要受他的擺佈，你以為，很多事情，我願意做嗎？我別無選擇，我從一開始，就沒辦法選擇。”
路桃桃聲嘶力竭，聲音喑啞。
“那，你可以自己選擇你的生活的。”
藍小天安慰道。
“沒用的，逃不掉的，誰都逃不掉的，整個誅邪會，都是他的棋子，都會在他的瘋狂行為中走向寂滅。”
路桃桃顫聲說著，藍小天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看起來，她跟她爸，關係也不是很好。
“那你，跟在我身邊，我保護你，直到，有一天，你能擺脫他的控制。”
藍小天輕聲道。
“真的嗎？”
路桃桃感到驚喜，那雙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如同寂夜霜雪中，燃起的火光。
她忽然抱他抱得更緊，接著，她吻住他，面龐炙熱。
藍小天似乎配合起她來，身體不再僵硬，甚至主動起來。
她擁著他躺到床上，如霜與火碰撞。
路桃桃拉開了她的衣服，袖中卻是猛然翻出一柄匕首，一手緊緊地抓著，洶湧地朝著他的胸口刺來。
那雙眼中也不再是貪婪或者是木然，取而代之的，是毒蛇一般的兇狠，
藍小天早察覺到這一切，他不信路桃桃真的會獻身給他這個生死仇敵，一直在配合著她的意圖。
直到，這隻兇狠的小鹿終於撕開了她所有的偽裝，瘋了一樣地攻擊自己。
路桃桃那稚嫩的手肘被他折住，匕首被震得脫手而出。
可很快，她翻腿側踢，另一隻手翻出，接住匕首，向著他的脖頸斜切而來。
刀刀皆是殺招，這姑娘，下手是真狠，演技也是真好。
藍小天順勢扯著她脫下一半的衣服，將她手臂帶偏，才算勉強將這一刀折開。
路桃桃很快拋棄了外衣，露出一雙光潔的小臂，那小臂卻是揮舞著作手刀狀向藍小天斬來。
藍小天橫臂一擋，順勢裹著她的外套，纏住她的雙手，路桃桃直直挺身，一記頭槌撞向他的下巴，藍小天避之不及，被撞得有些發暈。
接著，她又肘擊而來，目標同樣是自己的下巴。
藍小天作勢一擋，伸手抓住她的馬尾，暴躁地一扯，路桃桃吃痛，難以抵抗，被藍小天拽著，貼近他的身體，同時藍小天以手臂鎖住了她的脖子，才算是制服了她。
可她也毫不猶豫，張口就衝著藍小天手上一咬。
藍小天只覺一陣劇痛直擊魂靈，這一痛，差點又給路桃桃掙脫跑了。
“行了，路桃桃，你咬我一口，也算是扯平了，收手吧，你要是真的打算跟我拼死相抗的話，你今天可就走不了了。”
他不想再跟路桃桃拼個你死我活，出言威脅道。
路桃桃這才放開了他，藍小天一看自己的手上，已留下一串整齊的牙印。
趁此間隙，路桃桃一肘砸在他的肚子上，而後身上再度閃起藍光，遁入空間之中跑了。
藍小天捂著肚子，滿臉痛色。
好半天后，才漸漸緩過神來。
這小姑娘，還真是狡猾。
藍小天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喃喃嘆道，但他並不著急，這一切尚且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本就打算透過路桃桃想要潛入誅邪會，直接讓她帶自己去，肯定不可能，所以他在她的身上施加了一絲白霧烙印，這樣的話，他便可以感知到她的所在，進而跟著找到誅邪會大本營。
而後，便免不了大鬧誅邪會一場，讓他們也吃吃苦頭。
他成竹在胸，開始謀劃著未來的計劃。
“小天！小天！快出來！不好了，白小云跑了！”
然而，剛剛平靜了幾秒鐘，外面便傳來一陣陳星塵的怪吼。
藍小天感到一陣頭痛，連忙衝了出去。
倆人在樓下院子口堵住了拖著行李箱，氣呼呼的白小云。
“祖宗，你要幹嘛，外面可全都是鬼！”
藍小天頗為著急，這小傢伙要真衝出去，有個三長兩短，他只怕會當場瘋掉。
“鬼怎麼了，鬼也比你個負心漢好多了？”
白小云氣呼呼地瞪著他。
“不是，我……我哪負心了！”
藍小天一陣莫名其妙。
“你天天從外面帶漂亮姐姐回來，你就是不要小云了，我要回家去向白老頭告狀！”
白小云氣得直跺腳。
“冤枉啊，那姑娘就是個刺客，裝傻充愣半天，最後是來暗殺我的！”
藍小天向她展示著自己手上的牙印。
“你沒事吧，藍哥哥！”
看著那猙獰的牙印，白小云頓時心軟，連忙抓著他的手，關心道。
但幾秒後又反應過來，重新端起架子。
“那，也是你自己活該！”
她言不由衷地說著，一雙大眼睛逃避般地亂轉著。
“你走吧，反正藍哥哥手已經很痛了，不害怕心痛了。”
藍小天看出了她的鬼把戲，故意說道。
“走就走！”
白小云咬牙瞪眼。
“別別別，藍哥哥真捨不得你。”
藍小天哄小孩一般說道。
“想讓我不走也可以……”
白小云高昂著頭，手卻有些緊張地縮排了袖子裡，“除非……”
她咬著牙齒，似乎有些羞澀。
“除非什麼？”
藍小天問。
“除非，你今晚陪我睡。”
白小云聲音忽然變小，幾乎細不可聞。
“你說什麼？”
藍小天故意裝作沒聽見。
“哎呀，藍哥哥，你好壞啊，我不理你了！”
白小云氣得一跺腳，衝回屋子裡。
連自己拖出來的行李箱都沒拿。
“藍哥哥啊藍哥哥，你看看你一天造的孽。”
陳星塵走到箱子邊，提起那個空空的行李箱。
“路桃桃人呢？真是來刺殺你的？”
她漫不經心地問，眼眸低垂，隱帶一絲擔憂。
“當然了，要不是我反應快，你就見不到我了。”
藍小天裝作很脆弱地說。
“她跑了？”
陳星塵問。
“嗯。不過沒關係，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
藍小天頗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膛。
“哦……是嗎？所以她的美人計，也在你的計劃當中嘍？”
陳星塵酸溜溜地問。
“沒辦法，看起來她還是瞭解我的，知道我這個人就這方面最脆弱，經不住考驗。”
藍小天故意說。
“得了吧你，那麼自戀，趕緊去看你的大老婆吧，不然待會兒又尋死覓活了。”
陳星塵翻著白眼，一腳給他踢了回去。
藍小天一路上樓，跑到白小云的房間，發現這傢伙正縮在被子裡，像是在哭。
卻是故意沒鎖門。
他走進屋子，將門關了起來，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站著，也不說話。
半晌後，小姑娘先忍不住了，悄悄地轉過頭，暗自窺視他。
這小姑娘臉上哪有半分眼淚，分明是裝哭在那搏同情。
“怎麼？哭不動了？”
藍小天淡淡笑起來。
白小云卻乾脆扔了被子，跳了起來，撲到他身上。
“藍哥哥……”
她灼灼地盯著自己，聲音開始軟得像風。
“嗯？”
藍小天輕聲回應。
“你……傷口還疼嗎？”
她憋了半天，最終卻只是如此說了一句。
“疼啊。”
藍小天點了點頭，裝作脆弱。
“那，那小云給你吹吹好嗎？”
白小云開始輕柔地朝他手上吹氣，藍小天似乎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櫻草香。
“小傢伙，你以後要是再用離家出走威脅我，藍哥哥就打你屁股。”
藍小天揪著她的臉，威脅道。
“別揪我的臉，臉揪腫了難看死了！”
白小云憤憤不平。
“誰讓你不聽話的，不聽話的小朋友就該罰。”
藍小天又揪了揪。
“啊啊啊啊啊！”
白小云氣得湊了上來，咬住了他的嘴唇。
藍小天吃痛，將她推倒在床上。
“你個小傢伙，屬狗的啊！”
她卻是順手勾住藍小天的脖子，將他也帶翻在了床上。
二人就這樣貼身躺著，肉眼可見的，白小云一張臉從下巴到額頭被染得羞紅。
“怎麼不兇了啊，小傢伙。”
看著白小云一雙大眼睛亮閃閃地睜著，頭卻是越縮越往後，藍小天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你欺負我。”
白小云急得嗚咽。
藍小天能感受到，她的心撲騰撲騰地跳著，胸膛裡火一樣的溫度。
可現實是小傢伙身體完全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
“這就叫欺負你了啊？那我要不要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欺負。”
藍小天壞笑著。
“你……你敢！”
白小云嘴上威脅著，眼中卻漸漸泛起一絲期待。
藍小天手向白小云身上伸去，揉起她的……肩膀。
“行了，小傢伙，這麼害怕幹嘛，哥哥又不會吃了你。”
他扶著白小云坐起來，安撫著她緊張的亂緒。
“大壞蛋，你就會欺負我！”
白小云像是被嚇到，咬著牙齒，嘟囔道。
又靠著他的肩膀躺到他懷裡，像只小兔子一樣蜷縮著身體。
“睡覺吧，傻姑娘。”
藍小天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們不做點什麼嗎？”
白小云卻是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他。
“你還想做什麼？”
藍小天揪了揪她的鼻子。
“就……做大人們做的那個事啊……”
白小云含羞說，頭卻是越來越低。
“你個小傢伙，從哪學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好好睡覺吧。”
藍小天頗為無奈。
“不嘛不嘛不嘛，人家要和藍哥哥……一起快樂……這樣你以後就不會隨便拋棄我了。”
白小云抓著他的手，她的手心滾燙，帶著一抹溼意。
“小傢伙，那你可不許後悔啊！”
藍小天捏了一把她那纖細的腰肢，她害羞地縮著身子。
“我不後悔。”
白小云點頭，“反正，我們已經拜堂成過親了。”
說著，她褪去冗餘的遮擋，飄然若蝶一般，展現出美好。
一雙眼睛彎成了天邊的曉月，眼中跳動著洶湧的火光。
藍小天輕盈地觸控眼前的這一輪月，漸漸地，也被這柔光感染。
光照映著他的世界，他漸漸地融入光裡。
月影翩翩，共映輝煌。
夜色綿長，月潮起落。
白小云靜靜躺在藍小天的懷裡，秀氣的鼻梢還掛著一串細密的香汗。
“小傢伙，現在還跑嗎？”
藍小天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大壞蛋，你就是個大壞蛋，痛死了。”
白小云卷著拳頭，抬起手臂想打他，卻是沒了半點力氣，只好又縮回去。
“大壞蛋，大壞蛋！”
白小云嘟囔著，眼皮子卻是越來越重，漸漸沉入了夢鄉。
藍小天捋了捋她亂糟糟的頭髮，頗為寵溺地又抱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