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沉淪
四鬼將氣勢凌厲無匹，似乎是打算在照面瞬間就將他擊潰。
藍小天所處地勢不利，且尚未從剛剛那波消耗中恢復過來，只能被動防禦，他極力在身前以鬼道極兵凝出鬼盾，試圖擋住四鬼將的兇悍攻擊。
四鬼將刃擊悍然而至，鬼盾幾乎不堪一擊便被它們震碎，它們一擊得手，幾乎毫不猶豫揮出第二擊，藍小天這裡已經勢窮，似乎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這一刀劈在自己身上。
但這避無可避的一刀卻又不是以他為目標的，只見那一刀在他身前劈出一道狹長的空間裂隙。
“退！”
四鬼將齊呼，聲勢震天。
藍小天恍然明白了它們的意思，從一開始，這些鬼將出現的目的就不是為了殺他們，而是，為了趕他們走。
這道空間裂隙中傳來一絲熟悉的波動，穿過它，或許他們便可脫離這鬼洞回到外界。
那麼，這些東西，便是在守護那血潭中的肉球了。
那肉球除了生些怪手怪腳，還是否存有其他的禁忌，讓這些鬼將如此拼命守護。
而一個接一個出現的鬼將，背後是否又是有人刻意所為。
有人在阻止他們調查這裡？
他的腦中閃出一連串想法。
片刻之後，心中已是有了決定。
既然你們不讓我查，我就偏要查到底！
他忽地往楚怡手中塞了一塊碧綠色的玉玦，這玉玦剛至楚怡手中，便泛出淡淡熒光，楚怡的身上開始被一種晶瑩的神性光芒所籠罩，一時惡鬼難近。
而後，他放開手腳，先是以狂雷轟碎了鬼將們留下的空間裂隙。
態度已不言而喻。
他驅動著周身的煞血，在身上燃起猩紅的赤焰，身作雷光，以雷為刃，一次一次，撞向鬼將。
身上燃著的煞血爆發出了強烈的壓制力，一時四鬼將竟在他的壓制下全然落入了下風。
藍小天攻勢凌厲，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鬼將們在他的攻勢下寸寸後退，一次一次的撞擊，他們身上的鬼氣都要被撞散幾分。
速戰速決，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鬼將都被他一一斬滅。
藍小天停了下來，努力立住身形，大口地呼吸著，趁這間隙恢復著自己的氣力。
剛剛的攻擊遠比先前要耗費氣力，他在賭，賭一個快刀斬亂麻的機會。
身邊的空間波動再一次閃爍，藍小天的眸光一閃，果然，後面還有更多。
三個、六個、這一次，是九個。
這些從深淵之中爬出來的厲鬼，周身翻騰著無盡的鬼氣，眼中閃爍著洶洶的冷光，他們機械而重複，麻木而兇狠地殺向藍小天。
藍小天瞳中閃出同樣的兇光，雷光、血焰、一次一次，冰冷地和那些鬼物相撞。
可他彷彿開啟了禁忌之門，深淵裡爬出的鬼物越來越多，每一個，都是實力滔天的存在。
越打藍小天越覺得不對勁。
忽然召出這麼多的幽冥生物，絕非常人可為之，如果不是這山洞中存在某種禁忌力量的話，只能說明，背後這個人，實力強到歎為觀止的地步。
血戰半天，藍小天已幾乎力竭，燃燒煞血的負荷實在太大，他若執意堅持，絕對會被煞血反噬。
而這裡，又沒有楚老頭，到時候，沒人能把他從鬼門關撈回來。
但若讓他就此收手，乖乖鑽回空間裂縫，那也絕然不可能。
阻力越大，便證明前路隱藏的秘密越大，也就恰恰說明，他們沒來錯地方。
既然如此，那便斷然沒有退縮之理，即使要死，也要戰到最後一刻。
順便也看看，那個一心要阻止自己調查的人，會不會真的殺了他。
決絕的決心之下，他的攻勢變得更加洶湧，鬼將們一個個被他誅殺，他那赤紅的眼睛兇光閃爍，幾乎同死神一般。
再一次，鬼將被清空，再一次，裂隙開啟，更多的鬼將爬了出來。
這一次，它們似乎汲取了經驗，不再同藍小天硬憾，而是，一開始，便殺向楚怡。
無疑，楚怡是最薄弱的一環，面對鬼將們齊齊殺來的步伐，楚怡面色大驚，不由後退，但背後已是石壁，退無可退。
她手上的玉玦泛起神光，神光與鬼將們的騰騰鬼力相抗，暫且擋住了他們進攻的步伐，但鬼將數量實在過多，洶洶鬼力很快撞破了那神光護盾，連帶著，她手上的玉玦也轟然破碎。
而後，鬼將們齊舉大刀，斬向楚怡。
眼見著楚怡危急，藍小天飛身閃到她的面前，幾乎打算以肉體硬憾鬼將們的攻擊。
一方面，他的氣力確實已近乎衰竭，二來，他想證實一下，這些鬼將，到底會不會傷害他。
就在鬼刀幾乎已斬至他的身前之時，他們卻忽然抽刀停了下來，身形一退，又一揮刀，斬出空間裂隙，橫在他們身前。
“退!”
又是一樣的字眼。
倒是證實了，這些傢伙對趕他們走的執著。
“我若，不退呢！”
藍小天忽然笑了起來，血紅的眼睛裡滿是蔑視之意。
“斬！無赦！”
鬼將們居然真的能跟他對話，他們再度提刀，氣勢兀自強盛數倍。
藍小天也傲然笑著，燃燒自己最後的氣力，與他們死戰。
雙方戰作一團，一時難分高下。
但鬼將數量實在太多，激鬥之中，已經將他逼得無路可退。
他的丹田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這是力竭的表現，若他再執意戰鬥，真的會被反噬。
他的周身皮膚也變得猩紅起來，能感受到，皮膚之下，那些流動著煞血的血管，變得滾燙無比。
他已經壓不住體內的煞血了，倘若再強行燃燒，只怕會爆體而亡。
藍小天只能停了下來，艱難地調息，將那些煞血壓制下去。
無法使用煞血，那便排程最後的純陽真氣，他再一次向著鬼將們衝上去，幾乎打算不死不休。
最後一輪交鋒，他從鬼將堆中閃出，體內最後的那抹真氣也在剛剛燒光了，他的四肢甚至因為強行戰鬥，抽搐起來。
這還是因為鬼將不欲殺他，刻意留手，否則剛剛那波，他早已被斬落刀下。
他站在血潭邊，最後看了一眼遠方的楚怡。
這次，怕是要折在這了。
他衝著楚怡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眼睛瞥著楚怡身前的空間裂縫，示意她從那裡離開。
楚怡的眼中閃出擔憂，想要衝過來，但無奈鬼將攔路，她也無可奈何。
藍小天正想糾集最後的力量衝上去作最後一輪拼殺，卻忽然腿腳一抽，身形搖晃，往身邊的血潭跌去。
撲通一聲，他倒栽進血潭之中，血潭咕嘟冒泡，頃刻間便將他吞噬進去。
“小天！”
目睹這一一切的楚怡沒有絲毫猶豫，也跟著他跳進了血潭，同樣的，血潭只在瞬間，便將她完全吞噬。
外面的鬼將眼見著這一幕，竟是可見地猶豫了一秒，彷彿對這血潭也有幾分發怵。
但緊接著，他們也跟著跳進了血潭之中。
和兩人的遭遇不同，對這些鬼將而言，血潭中的粘稠血液幾乎滾燙得岩漿一般，不斷焚噬著鬼將們的軀體，鬼將們縱然實力滔天，但還是很快被這血潭蒸發消融。
楚怡感覺到自己彷彿沉入了滾燙的果凍之中。
身邊的這些液體極度的濃稠，可她的身體又無法抑制地一直往下沉沒，她沒法睜開眼睛，但還是能感受到自己處在猩紅一片的世界中。
那些粘稠的液體帶著極高的高溫，她的皮膚，她的臉，被灼燒著，滾燙而又刺痛。
但同時，她又感覺自己的五臟之中燃起了一股更為滾燙的火，內外的火焰一同灼燒著她，使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煮熟一般。
加之在如此密度的液體之中，她根本無法呼吸，濃烈的窒息感一寸一寸剝離著她的神智，無比真實的感覺，她感覺自己在緩慢地死去。
腦中忽然閃出了一隻青蛙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溫水煮青蛙裡的青蛙，被捂在鍋裡，即將被煮熟。
滾燙，悶熱，窒息......
死亡的感覺第一次這麼近，又第一次這麼真實。
她的臉不受控制地，綻出了一道美好的笑容，她不知道為什麼臨死之前身體會做出這樣的反應，但似乎也開始被這笑容感染，心情漸漸地輕快了起來。
她的眼前開始閃出了走馬燈，那些人生中讓她覺得幸福的事情一件一件地閃爍在她的眼前。
幼兒園的時候父母接她放學、她手裡抱著的冰淇淋和小熊、弟弟的出生、和父母還有弟弟一起去迪士尼玩、一起在門口拍全家福；
弟弟的重新獲救、姐弟擁抱的溫馨、以及，兇險面前，那個藍眼睛的男孩第一次護在她身前、黑暗的山洞裡，他抱著自己一路逃亡......
美好的回憶使她一點點沉淪，她甚至開始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她也不再覺得自己置身滾燙的鍋裡，她感覺自己彷彿來到了海邊，輕而遙遠的海風吹拂著她的臉，還有那個男孩牽著她的手，他們自由地在海灘上奔跑。
不對，不對！
她忽然意識到一絲強烈的反常，他們怎麼可能在海邊，前一秒鐘，他們還在幽深的鬼洞之中，而且，他們掉進了血潭之中，滾燙，窒息，他們快要死了！
他，他現在怎麼樣了，他在自己之前跌落了血潭......
她的心頭忽然又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恐懼激發了她的求生意志，強烈的意志之下，她的身體再一次恢復了知覺。
窒息感、滾燙感、壓抑感，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清晰了，但所有的痛感，分明更強烈了。
沒用了，雖然她恢復了觸感，但她完全救不了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死亡而已。
無盡的痛苦之中，她感覺自己快要死去。
鋪天蓋地的滾燙裡，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上，有一個地方，是冰涼的。
她艱難地伸手，向那裡探去，那是自己的褲兜，兜裡，她記得自己塞了一枚小小的眼淚。
這枚淚，還是之前的禁婆留下的。
果然是這東西，她將它抓到了手中，能感受到，強烈的，冰涼的感覺。
這滴小小的紅色眼淚此刻正不斷向外釋放著冰一樣的氣息，似乎在為她舒緩身邊滾燙液體帶來的痛苦。
她用最後的一點點力氣，雙手抓緊了眼淚，將之虔誠地捧到了心口。
真舒服啊......
她無限地依戀著這種感覺，不自覺地蜷縮起了手腳，她的身體很快完全蜷縮成了一團，就像尚且在母親體內的嬰兒一樣。
胸前的淚不斷地為她稀釋著血潭帶來的傷害，她感覺到，一股冰涼的風傳遍周身，不停地向著她的體內湧去。
同時，她的身體也在不停地下沉，不停地下沉，一切，彷彿根本沒有盡頭。
藍小天同樣浸泡在猩紅的血潭裡。
和楚怡的感覺卻是完全相反。
極冰一樣的寒冷，一寸寸盤旋在他的周身。
他感覺自己墮入了北極的冰窟之中。
身體在不斷地下沉，意識也因為寒冷變得模糊。
他的四肢，他的身體，在這緩緩流動的冰池之中逐漸地變得僵硬。
當他的意識完全沉淪之時，他也同樣會死去。
就在他的意識之火不斷凋零之際，他體內那沉寂已久的煞血又一次被喚醒，又一次沸騰。
周身沸騰的血液很快驅離了體表的寒冷。
但藍小天的意識卻並沒有清醒過來。
煞血不受控制地在他身邊燃起猩紅的火焰，這些火焰沾染到了身外的血潭中的血，竟如同點燃了汽油一般，整個血潭中的血開始翻湧起火焰，血潭瞬間變成了火焰之海。
而藍小天身在火焰之海之中，身體未受絲毫的影響，反而，隨著火焰的強盛，他的身體也似乎得到了淬鍊，火焰中的能量一寸寸地鑽進了他的體內，鑽進他的氣海和丹田，一點點修補著他剛剛一番大戰損失的能量。
很快，他的氣海重新變得豐滿，他的純陽真氣盡數恢復，連帶著，他剛剛強調煞血受損的那些經絡和血管，被一寸寸修補。
他的身體被完全修補成了完好狀態，接著，多餘的能量開始被煞血吸收。
整座血潭似乎都變成了煞血的補給站，原本便恐怖無比的煞血，此刻氣勢變得越發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