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幽隧之靈（4k）
兩人在晃晃悠悠中漸漸遠離了隧道。
此前扔出來的光球尚未完全熄滅，依舊殘餘著白晃晃的光。
光芒中，忽然閃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黑影像是一團濃稠的影子一般，只看得到模糊的肢體，卻沒有五官和精細的身體，連皮膚也是山石一樣的灰褐色。
她在空間中停了停，動作遲鈍地走向那地上的光球。
就像是一個誕生不久的嬰兒，黑影試圖屈膝彎腰撿球，但試了半天，那粘稠的雙腿並不聽使喚。
她只好催動疾風，將光球捲起，而後用不靈活的手捧著光球，一路抬到自己的眼前。
她沒有眼睛，所以只能算是放到那張輪廓模糊的臉前，她看著光球發出來的柔白色的光，模糊的臉上綻放出了一種類似笑容的扭曲。
“我喜歡，亮閃閃的光。”
她緊緊地抱著光球，激動地說道，聽聲音正是之前頻頻唱歌的那一位。
她鄭重其事地將光球放到一邊的牆上，那牆面順著她的心思，延伸出了石臺，將光球托住。
而後，她沐浴在柔白的光裡，感受著光芒照耀的快樂。
動來動去，感覺自己這具身軀實在是過於僵硬，她皺起眉頭，腦中又閃爍起那個女孩的身影。
於是，她的身上開始閃爍起淡淡的土光，光芒之下，那具模糊的身軀也開始極速變化著。
此前土褐色的皮膚變得如月般皎潔，粗壯的石頭一樣的小腿變得纖細修長，腳掌上生出一顆顆玲瓏的腳趾。
而後是曼妙的腰肢，清瘦的肩膀，精緻的鎖骨。
再往上，那張臉一寸寸地復刻著那個女孩的樣貌，櫻桃一樣的嘴唇，小巧的瓊鼻，雪一樣潔白整齊的牙齒，皓月一般的眼眸，春柳一般流暢的眉毛。
如瀑般的黑色長髮兀自生了出來，在柔白的光華里反射著燦燦神輝。
最後是那一雙靈活的手臂，蔥根一般白而細長的手指。
她成功了，她改變了自己那又醜又簡陋的軀體，完完全全複製了那個人類女孩的面目。
她用自己這具陌生的身體嘗試著走了兩步，動作還很僵硬，四肢也沒有那麼靈活。
可隨著她適配性的不斷提高，漸漸地，她也能夠像人類那般靈活了。
她很滿意自己這副身軀，學著人類一般又蹦又跳，柔弱的腳掌踩在那一地的碎石上，卻絲毫不影響她臉上那燦燦的笑容。
對了，人類還穿著漂亮的衣服。
她環視了一下自己的身軀，光禿禿的身軀看起來並不正常，可她現下卻並沒有衣服穿。
她往前走了幾步，在那個人類女孩之前摔倒的地方撿到了那雙漂亮的高跟鞋。
她將鞋子撿了起來，雖然上面已經附上了許多的泥汙，但她並不嫌棄，迫不及待地學著人類的樣子將鞋子穿在了腳上。
穿起高跟鞋並不方便行走，她踉蹌著前行，重心不穩甚至摔在了地上。
可是她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撐著身子很快爬起，又繼續實驗起腳上的高跟鞋。
大概過了五分鐘，她終於適應了高跟鞋的節奏，已經能夠自如的行走，可看著光禿禿的身體，她緊皺著黛眉。
“漂亮的裙子，我也想要。”
她的眼神裡閃爍起渴望的光，像是一個小女孩生悶氣一般，蹲在地上，不悅地嘟囔著嘴巴。
此時，牆上的光球耗盡了能量，漸漸地暗淡下去，她感知到光線的減弱，連忙站了起來，三兩步跑向那光球，將之緊緊拽在手中。
“不要，不要熄滅。”
她像是在跟光球對話，用無比懇切的語氣。
可是光球並不會因為她的乞求而發生變化，它發出的光越來越微弱，直至，完全暗淡。
空間中又恢復了一片密不透風的黑暗。
她的情緒忽然極速暗淡，將手中的光球緊緊地貼著身子抱著，眼中同人類一般擠出了一串串的眼淚。
她緊抱著光球，似乎想要透過雙手抓住一切的失去。
可顯然於事無補，她的眼中失去了最後一寸光，眼淚也翻湧得越發的洶湧。
“想，想去外面看看。”
她的腦子裡很快翻湧出另外的想法，催動步子就欲向外走去，她抱著那個早已熄滅的光球一路往外走，穿過地鐵站層層疊疊的黑暗，終於看到站中某處幽幽的光源。
她欣喜又急切地朝著那光衝去，重新站在光芒下，就像是魚兒重新回到了水裡。
光映照著她那光滑如雪的皮膚，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衣服的事實。
“不行，不能出去，媽媽說這樣人家會笑話我的。”
她那單薄的大腦很快給她發出了一個個否定的指令，她顫抖著跑了回去，身形一閃，與黑暗中那些山石完全融為了一體。
她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中，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行屍老大睜開眼，發現自己像是被困在了山中。
字面意思的山。
眼前這片空間裡黯然無光，到處都黑乎乎一片。
雖然他身為殭屍，在黑暗中尚且能夠視物，但幽暗的空間裡呆久了，依然讓他感到無比的窒息。
他能夠看到，這片空間不大，四面都是實體的石牆，石牆完全是一副嚴絲合縫的狀態，沒露一點縫隙。
更像是直接從山中鑿出來的空間，空間裡沒有任何的空氣。
要不是他本來就是殭屍，早就在這裡憋死了。
但沒想到那玩意居然生活在這裡面，想來可謂恐怖非常。
她把自己擄來到底要幹什麼，老二和老三都在，為什麼獨獨只抓自己。
此時的行屍老大已經陷入到了無盡的恐懼當中，那傢伙把自己抓進來後就沒再出現過，這令他更是驚懼。
緊張之下，不由得又是一遍遍觀察起這的環境來。
這裡空間不大，估計也就十米見方，如果算作一個家來說的話，這裡過分簡陋了。
沒有床，沒有窗，沒有桌椅，沒有傢俱和擺件。
倒堆滿了一堆的雜物。
首先是之前莫名消失的那十幾臺音響，全都堆在這屋子中，讓本就狹小的屋子此刻更為逼窘。
然後是一堆不知從哪撿來的垃圾。
有破錘子，破電鋸，壞了的安全帽，幾個乾癟的礦泉水瓶子。
一柄破傘，破書包，舊的電視天線，舊的老式黑白海報，海報上大致是上個世紀的那些女明星。
恍恍惚惚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這些東西誰更老。
大概這裡面唯一能用的就是那個MP3了。
同樣得是十來年前的產物了。
看得出來這東西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了，被好好地放在那個舊梳妝檯之上，同藍小天那個丟失的手機一起放在一塊。
老大倒是很想幫主人把手機給拿回去，可惜現在的他猶如石雕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不知道主人什麼時候能把自己救出去。
也不知道那女鬼會怎麼折騰自己。
絕望，深深的絕望。
正當老大胡思亂想著一堆東西時，這寂靜的空間裡忽然多了一些動靜。
是不是又到十一點了，女鬼回來了！
老大震駭不已，無邊無際的恐懼在他的心頭瘋狂爬升。
果然，黑暗中，憑空地閃進來一個人影，這破地方連門都沒有，能夠突然出現的，只有這的主人，那個猙獰的女鬼。
他見過那女鬼，遠看像一團建模失敗的黑影，近看像一團糊了的漿糊，難怪一直不敢現身，估計是覺得長得太醜，愧對觀眾吧。
他一想到這傢伙指不定會怎麼折騰自己，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空間中傳來一些窸窣的聲音，大概是那女鬼在翻動那堆垃圾。
似乎還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女鬼還會呼吸？可這空間裡分明也沒有空氣啊。
他一點也不想關注這些，可這片空間實在太小太封閉了，他沒辦法忽略這些東西。
算了，死便死吧。
閉著眼睛那種未知的感覺實在是太瘮人了，他總覺得那女鬼下一秒就會竄上來吃了他。
他痛苦地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他看到一團白花花的人影，蹲在那堆垃圾前翻著東西。
那人影的輪廓清晰無比，膚質光滑，前凸後翹，像極了人類，甚至還沒穿衣服。
他的嘴角抽動了兩下，這，這女鬼原來會變成人形。
可是，她好歹穿件衣服啊，這光天化日的，哪個幹部經得住這樣的考驗。
他不敢再看了，強行閉上了眼睛，眼睛卻又忍不住溜開一條縫，密切地關注著外界。
女鬼翻了半天，從那堆垃圾裡翻出一頂破舊的針織毛線帽子，那帽子也有些年頭了，髒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可是她也不嫌棄，開開心心地戴在了頭上，似乎還頗為滿意。
戴完帽子後，她開心地站了起來，站直以後，那修長姣好的曲線看得更清楚了。
而後，她撿起地上那個舊鐘錶，看著上面的時間到了十一點半。
她激動地開啟了梳妝櫃上的那個MP3。
上面沒有耳機，女鬼估計也用不到耳機，MP3於是以很小的聲音開始外放歌曲，女鬼開心地跟著裡面的歌大聲唱起來。
這女鬼的生物鐘還真是固定。
他和老二老三監視她那麼久了，對她的生活作息可謂是瞭如指掌。
唱著歌的她進入了一個完全鬆弛的狀態，她的身軀忍不住跟著音樂的節奏晃動起來，身體的曲線猶如水的波紋一般不停地盪漾，看得老大心都在狂抖。
似乎是感受到老大的眼神在直勾勾地盯著他，她的動作停了下來，連帶著，手裡的MP3也被她按了暫停。
果然，她朝著自己走過來了，那晃盪的波紋離自己越來越近。
老大連忙閉上了眼睛，想掩飾剛剛的一切。
“你在看我？”
女鬼還是察覺到了他，開口問道，聲音中倒是聽不出來喜怒。
老大知道自己躲不過去，絕望地睜開了眼睛，睜眼後，他看清了她的臉，某種熟悉的感覺直撲他的心頭。
這張臉，不是楚大小姐的嗎？
這女鬼不會是棒子國來的吧，連臉都偷。
看清那張臉後他更不敢看了，總覺得再看主人會先來給他捏死。
“你，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老大支支吾吾地說。
“對啊，人類和人類見面，好像是一定要穿衣服的，可是我沒有衣服，我不能出去。”
她有些天真地說。
不是吧，姐們，你那麼大法力的女鬼，連件衣服都變不出來？
他在心中吐槽。
“對了，你可以出去，你幫我找衣服。”
她想到了什麼，語氣變得驚喜。
哼，真傻，我要出去了我不跑，還給你帶衣服。
他心頭又閃過了一個念頭，眼下脫身機會到來，他正準備虛以委蛇，假意答應，乘機開溜。
卻忽然感覺到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
再睜眼看去，那雙柔嫩的手臂活活將他的左手手臂拆了下來，提在手中。
“我知道你是個殭屍，身體拆了還能拼起來，你去幫我拿衣服，拿到我就把手還你。”
她晃了晃手中提著的手臂，說得風輕雲淡。
好好好，這樣玩是吧！
老大低估了她，眼下失去了一隻手，總不能讓他一直做獨臂大俠吧。
沒辦法，他只能拼命地點頭，答應女鬼的要求。
女鬼心念一動，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山體的外面，重新回到了那隧道中。
老大跑了出去，潛入最近的一個商場，偷了一身女士的服裝，不情不願地又回到了隧道。
感知到他回來，都不需要他說話，他便發現自己又被拉回了這個幽閉的石屋裡。
“閉上眼，你不準看。”
她抱著衣服，頗為滿意地欣賞著，而後勒令老大轉過身去。
老大不敢作死，乖乖照做，半晌後，女鬼大概換好了衣服，又讓他轉過身來。
他睜開眼睛，定睛一看。
好傢伙，模仿得太過分了，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甚至懷疑站在他面前的是楚大小姐。
“女鬼姐姐，可以放我走了吧。”
老大看著她正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衣服，想來她心情應該不錯，連忙乞求。
“我不是女鬼。”
她神色急變，瞪大眼睛看著他。
“對了，我好像還沒有名字......”
想到這裡，她歪著頭，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