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相濡以沫
盼兒顯然餓極，一個餅沒多時便吃得乾乾淨淨，吃完後還不忘撿起散落在衣服上的面渣，藍小天看著她這般憔悴樣，心頭頗多痛楚。
在自己的夢裡，還能讓人家這麼委屈，孃的，你等自己病好了的，哪怕是殺人放火，也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藍小天默默起誓，表面卻是不動聲色，只是淡笑著看著她。
盼兒吃完炊餅，滿意地咂了咂手，衝著藍小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天色已漸晚，日色全然沉沒，小巷中漸漸暗淡下來。
盼兒又忙碌起來，一下找石頭抵住車輪，一下又替藍小天整理頭髮，過了一會兒，天邊颳起風來，寒風獵獵，她怕藍小天冷，又把車子往巷子裡拖了一截。
做完這一切的她，自己的頭髮卻是亂成了一蓬雞窩，神色也愈發憔悴了。
無事可做的她倚在車邊，怔怔地望著遠遠處赤紅色的天空，寒風捲過她的頭髮，衣著單薄的她在風中瑟瑟發抖。
“盼兒，那個，你冷不冷。”
藍小天能感受到這一切，他不禁問道。
“不冷啊，相公。”
盼兒搖了搖頭，轉過頭來，淡笑著看著她，黯然的天光下，卻能看到她的臉都已被凍得烏青。
“要不，你也來被窩裡躲躲吧，風太大了，待會兒會更冷。”
藍小天有些心虛地說，倒不是他存心要佔人家便宜，只是這破地方，只有車板裡能勉強躲躲風，只有這破被子能勉強禦寒。
“好啊，我跟相公擠擠，相公也不會冷了。”
盼兒沒有猶豫，似乎還很開心。
接著，藍小天感受到一具香豔的軀體擠進了他那單薄的破被子中，盼兒緊緊地抱住了他，舒服地將臉往他的懷中蹭了蹭。
“相公身上真暖和。”
她開心地笑著，小小的腦袋縮在藍小天懷中，很是滿足。
他感受到了女孩身上的柔軟，卻也感受到了她身上冰一樣的冷，她在風中待了那麼久，明明很冷，卻毫無怨言。
藍小天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冰一樣的手。
他緊緊地將她的手攥在手心，感受著熱量一點點向她的手中傳導。
盼兒更為動容，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眼中又似要流下淚來。
“愛哭鬼，你是不是又要哭了，不準哭。”
藍小天歪著頭，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神色，心跳得厲害。
盼兒抽了抽鼻子，縮回了眼淚，下一秒，卻是蠻橫地將頭湊了過來，將枯乾的唇映在了他的唇上。
兩人的唇都乾燥而皸裂，可漸漸地，一抹潮溼的溫熱滋潤著那皸裂的唇，藍小天瞪大了眼睛，看著女孩那雙灼灼的眸。
這怎麼，還被人家吃豆腐了呢。
楚大姐，我證明，是她先動的手，可不是我佔你便宜啊。
火一樣的唇槍舌戰以一陣飄然的風收尾，或許藍小天是想再做點什麼的，但他渾身動不了，女孩並不打算多做點什麼，所以風停了，她安然地依偎在他的身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他能聽到，女孩那輕盈的呼吸，溫熱的氣息在他的腦袋邊迴旋，像一陣風，擾得他內心山呼海嘯。
妹妹啊，你是睡了，我怕是徹夜難眠嘍。
旭日初昇，雞鳴聲吵醒了這個小鎮。
盼兒聽到了雞鳴，忙從被窩裡抽身而起，慌慌張張地拽起車子，又怕打擾了車上的藍小天，刻意又將步子放得很輕。
車子呀呀地響動，她聽到聲音後猛然停了下來，扭頭連連張望，見車上的藍小天沒有被吵醒，才又繼續小心地拖著步子前行。
一路又回到醫館口，醫館還是沒開門，她便立在醫館門口耐心地等著，等了好半晌，大夫才慢慢悠悠地從外面走來。
“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丈夫！”
盼兒連忙跑上前，拽著老醫官的手，切切殷求。
“又是你啊。”
老醫官一眼認出了她。
“你那丈夫，真不省心，倒是苦了你，一趟趟地往來。”
老醫官皺著眉，對這一切似乎已習以為常。
連治療都已經是熟能生巧，醫官差了幾個小廝將藍小天抬進屋中，褪去衣服，替他上藥治傷，半晌工夫，一身傷病已處理了七八。
“出去結一下賬吧，趙娘子。”
醫官此時停下來，衝著一旁的盼兒說道。
“好！”
盼兒匆匆跑出去，櫃檯前，小廝算了半天的賬，最終抬起頭望著她。
“客官，一共五兩銀子。”
“好！”
盼兒應道，面色卻是有些難堪，她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終卻只摸索出二兩碎銀子。
“你這不夠啊。”
小廝皺眉。
“怎麼會，上次來，不才只收了二兩嗎？”
盼兒有些慌亂。
“這次他傷得更重了，用的藥也多了。”
小廝沒多少耐心。
“那，我，能不能讓我回去想想辦法。”
盼兒懇求。
“不行，本店概不賒賬。”
小廝不給她商量的機會。
“那，這個給你們吧。”
盼兒面露難色，猶豫著從手上拽下一個小巧的銀鐲，頗為心疼地將銀鐲抵押了出去。
“這還差不多。”
小廝掂了掂銀鐲的分量，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眼見銀鐲沒了，盼兒的眼中還盤桓著一絲心疼，但她終究沒多糾纏，慌慌張張地又跑進內堂，關心起丈夫的境況。
待得藍小天再度醒來，發現已經躺在了回去的車上。
“治完病了？”
他問。
“嗯。”
盼兒似乎很累，只是簡單地回了他一聲便不再說話，車子搖搖晃晃地回到了他的家中。
一個普通的小村，兩間破敗的草屋。
草屋之中幾無傢俱，稱得上是家徒四壁。
“娘子，我們家這麼窮啊？”
他不可思議地問道。
“還好吧，我習慣了。”
盼兒淡淡說道，走到車邊，費力地將他往肩上一扛，而後艱難地又放回了屋裡的床上。
藍小天本來還想感嘆一句怪力的神的，但他很快又閉嘴，顯然搬他這一路用盡了盼兒所有的力氣，此刻她正倚在床邊，喘氣如牛犢，滿臉都是汗。
“這麼窮，你當初為什麼還要嫁給我啊。”
藍小天不解地問了一句，這麼大個美女跟他過這麼慘的日子，他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原因，菩薩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