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執念似乎永遠不會消亡（二）
阿青離開了山谷。
外面是荒唐的塵世。
她還是不常常記得自己的一切，她總是常常在紅塵中迷失。
善與惡她都經歷過。
欺騙與荒野，磨難和流離。
一切讓她成長。
她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迷茫跌宕了三十年，她的容顏卻無絲毫改變。
後來她跟著某位鬼靈脩習了數年鬼術，鬼術讓她似乎找到了某種歸宿，她竟漸漸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她不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少女，她曾經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曾經愛過一個失意的書生，可那個書生負了她，那個家庭也拋棄了她。
她被溺於冰冷的江水裡，被人道拋棄成了鬼。
江水將她衝到了那片小潭裡，她從水中爬起，忘記了一切，被困在那裡。
她還有個兒子，一個剛剛出生尚不滿月的孩子，可她上岸之時，卻並未看到他。
她開始瘋狂地在人世間尋找，尋找著過往的一切，拋棄她的父母，背叛她的書生。
父母早已老了，書生也老得醜陋，那一刻她發現了她超脫了世間衰老的法則，她雖成鬼，但她能不朽。
那些過往被複仇的火焰一寸寸給焚燬，那一天晚上，她找回了自我。
後來她又去找尋她那稚弱的兒子，可三十年的光陰已過去，她該如何找尋。
又是一些跌宕的年歲。
她終於找到了那個孩子。
那孩子被人間折磨了無數年，不人不鬼，成了毛僵。
但無所謂的，無所謂的，她們母子終於團聚，她們終將共同踏上不不朽的大道。
世道又輪迴了幾輪。
某一天，阿青忽然想到了那個白衣的少年，那個笑得燦爛的少年。
不知道她是否尋到了他的道。
如果尋到的話，或許此刻早已飛昇，如果未尋到的話，此刻只怕早已成了一具枯骨。
她倒想找找他。
又找了許多年。
她看到了滿臉鬼面，一身邪氣的糜道人。
哪還是曾經那個皎潔的白衣少年。
他早已輪迴了好幾世，這幾世，他都在求道，卻都尋道無果。
這一世，他踏入了半人半鬼的道。
人不人鬼不鬼，終日住在黑暗中，與邪靈鬼祟為伍。
不見天日換來的是強大的實力，這一世，他強得可怕。
這一世，他無限接近他的飛昇之道。
她回到了他的身邊，願意陪同他一起，追逐那條飄渺的仙途。
他早已忘記了幾世前那懵懂的少女、純粹的少年。
他一次次被貪婪和權勢所支配，一步一步將自己推進了萬劫不復。
阿青有時候也在懷疑，也在動容。
眼前的糜道人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驚豔的男孩，他離正道越來越遠。
但無所謂了，她還是願意陪他去歷盡一重重的山和海，只為了，當年疊疊白霧下，恍恍惚如看到天上明月的驚豔。
反正，她早已被人道拋棄了。
反正，這混沌的人世，不值得守候。
可洶洶雷光還是撕碎了他們的一切。
她的夢碎了。
又像是做了一個更深的夢。
夢裡她好像又回到了那片山那些霧中，天真地守望著那些虛無。
藍小天的夢到這裡也碎了。
火辣辣的臉，撕裂般的痛將他扯回了現實。
“媽的，那個糜道人下手可真狠，打人不打臉，臉這麼疼，八成破相了吧......”
藍小天喃喃自語，見他在說胡話，楚老頭扇巴掌的力度更大了。
“快醒醒，快醒醒！”
楚老頭著急地呼喚著他。
藍小天迷迷濛濛睜開眼，才看見打他的不是什麼糜道人，而是那同樣鬼面森森的楚老頭。
“楚老頭，你要死啊！”
藍小天習慣性踢出一腳，踢得楚老頭當場橫飛出去。
“完了完了，攻擊這麼兇猛，看來附身的鬼祟實力依舊極強，得用驅鬼針了。”
楚老頭一邊自語，一邊摸出一顆碩大的銀針，跳起便欲向藍小天扎來。
“幹什麼你！”
藍小天被嚇得跳了起來，隨手抓了個枕頭砸向楚老頭。
楚老頭這時看清藍小天的眸子乾淨，不像是有邪靈附身的樣子，這才收回了針。
“你真沒被鬼附身？”
楚老頭幽幽問道。
“當然沒有。”
藍小天驚魂未定，捂著紅腫的臉說道。
“我不信，除非你告訴我你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楚老頭一本正經地問。
“我可去你孃的吧！”
藍小天說著便欲一腳踢上來。
“行了，沒大沒小，是你，我信了。”
楚老頭擺了擺手，忙攔住他。
“你為什麼要打我啊！”
藍小天一頭霧水。
楚老頭將事情同他講了一遍。
“那糜道人本應被林道長消滅了，誰知那眼淚之中還殘留著神魂，如今神魂附進你的身體裡，只怕隨時會反噬你。”
楚老頭說得嚴肅，不像是危言聳聽。
“那我怎麼辦！”
藍小天驚顫不已，難怪剛剛做些奇奇怪怪的夢，原來那兩貨住進了自己體內。
“別急，你先用內視法看了看你自己的識海，看看會不會受到什麼阻礙。”
楚老頭指引著他。
藍小天照他說的，坐下身子，閉目凝神，集中意識，內視周身。
他能看到自己的奇經八脈，頭顱中的神經血管都能看到，但就是意識移到腦部，確實受到了嚴重阻礙。
他試著突破過去，眼前卻是一陣刺痛，接著，某道聲音在他腦海裡閃出。
“太上御鬼訣，共八卷，第一卷......”
那聲音莫名其妙在他腦中灌輸文字，不消多晌，那什麼太上御鬼訣便已經完整地複製到了他的大腦之中。
“鬼道登仙術......”
又一本。
“鬼道極兵訣......”
第三本。
“逆......茅山道法。”
一堆東西不受控制地全然塞進了他的腦子裡，他的腦子瞬間昏昏沉沉，一片炸疼。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怎麼樣了。”
楚老頭連忙問。
“我......我的大腦好像被植入病毒了，全是些鬼修法訣。”
藍小天此刻一時不知是該惶恐還是該興奮。
“我好像記得，他說會把他修煉的所有法門教給你，待你變強，再吞噬你。”
楚老頭面露難色。
“媽的，想的倒挺美，你有辦法把他弄出來嗎？”
藍小天憤然。
“暫時沒有。”
楚老頭搖了搖頭。
“我去找林老頭。”
說著藍小天起身便欲走。
“別急，你這鬼樣子，能讓林老頭知道嗎，別急，我慢慢想辦法，再說，多學點東西也沒啥問題嘛，對吧。”
楚老頭拉著了他。
看他那眼神，總覺得藏著些什麼壞心眼，一點也不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