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爺
在水中走了一遭,即便天氣不會寒冷,過後夏風吹過打溼的襦裙,還是止不住寒顫。
不算寬厚的手臂,帶有女子才有的柔軟細膩,摟著小娘子消弱無肉、骨結明顯的肩骨,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不自然的抖動。
崔氏偏頭望著孔秩幽,擔心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那細微的變化都讓崔氏無意識中呈現出緊張的皺著眉頭。
抿嘴微微笑了下,孔秩幽寬慰道:“三夫人,我沒事。”
好似在這一刻才發現到她的稱呼,心裡頭想要拉近距離,崔氏免不了為此苦惱。
即使年過芳華依舊擁有著美人遲暮的容顏,面上卻呈現與她的面貌不相等氣息的孩子氣。
眉頭都快要低到貼著眼皮上了,一點都尋不出一絲醜態,相反給人感覺到親切。
崔氏凝眉並沒有不高興,叮囑道:“往後便喊我伯母便是。可別三夫人三夫人的,聽著感覺關係一點兒也不好親近,太過生疏了。你這孩子,我頭一回見到你,便對你印象深刻,說明我們之間有緣分。”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但願有一日咱們之前的緣分能牽扯至成了婆媳,如此崔氏覺得自己做夢都能笑醒了。
僅僅只有幾面之緣,然而每回碰見崔氏的時候要麼對她極度和善友好,要麼為她擋災擋難。
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孔秩幽,對她的話毫無反駁的意思。
仍舊是盈盈笑意撲面,眉眼也隨之彎彎如月牙一般,孔秩幽親暱道:“我便聽了沈伯母的話。”
沈府裡共有三位夫人。孔秩幽喊沈大夫人為姨母。經過方才發生的事,這輩子喊沈二夫人為伯母的機會是不可能存有的。
崔氏沒有懸念的當得唯一的,在沈府裡面可以讓孔秩幽喊聲伯母的人了。
下腳粗重的聲響在背後響起,不等前方的人回頭。
沈斯南抱怨他孃的語氣傳來:“真是的,娘。孔五小姐身子才費了力氣,這會怕是快虛脫了。您怎麼還拉著她走得那麼快!”
聽聽話裡那股明顯到瞎子都能聽出的在意,崔氏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視孔五小姐了。
他們這對母子心中打著一副好算盤,將人家標正秀美的小娘子往坑裡帶。
臉頰上隱隱爬上淡淡嫣紅,崔氏瞪眼道:“哪來的給我上哪待著去。”
趕人的架勢擺的清清楚楚。
崔氏那雙同沈斯南生的絕對相似的眼,閃著不停歇,裡面都是崔氏在向沈斯南打出的暗號。
趕緊走吧,你剛剛那副熊樣好意思在孔五小姐面前晃盪?
接收的很好的沈斯南,不捨之意都寫在臉上,他目光追隨著孔秩幽輾轉。
說道:“孔五小姐好好休息,待你好些了我再去看你。多謝孔五小姐的救命之恩。”
高高大大俊俏的公子,向孔秩幽低頭深深的一拜行禮,其中是發自內心的真摯對她的感謝。
眼看沈斯南轉身便要離開了。
孔秩幽不緊不慢說道:“沈八公子說錯了。是孔秩幽該多謝你的以身相救。”
話後,緩緩的回過頭,任崔氏攙著她走。
..........
那日參加沈府宴會的賓客中,面臨過沈七小姐沈芙的言行舉止後,那幾位小娘子回到府中後把當時的畫面與母親描述了一遍。
因此,沈芙在幾日間,不知不覺的在夫人圈閨秀圈中名聲大噪。
甚至,有的夫人在枕邊時,與自己丈夫也沒少唸叨這件事。至此,小部分的老爺們也知曉了。
當時在場的除了各府裡的小姐外,最清楚事情經過的就是隨身伺候的丫鬟。
丫鬟間也有私下的交流方式,一人一嘴,口口相傳之下,沈芙在百姓口中都出現了殘次的蹤影。
不信的話聽聽罷。
淮南最正宗的一家餛飩鋪子裡,老闆娘正聽兩位熟客嘮嗑。
兩位熟客是一對結識幾十年走過來的往年交,年歲相鄰,都已步入了髮絲間隱露出白髮的年紀。
捱得很近的坐在四方桌上,面前各放著一大碗剛出爐還冒著熱氣的餛飩湯。
裡面是這家百年餛飩鋪子的招牌,芥菜肉餡餛飩。一顆顆圓滾滾飄著白嫩嫩裙襬的餛飩在湯水中懸浮著,湯水中散上了一丁點兒炸過後金燦燦的蒜蓉沫,乃是一碗餛飩裡頭的靈魂。
兩位老婦利索不怕燙的勺了一口熱乎乎的餛飩入嘴,趁著滾燙著嘴舌,咬破將它嚼碎吞服下腹。
其中一位特別肥胖的老婦喜得窺不見眼球,話道:“聽說了嗎?沈府裡養出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欺負起人來啊,心狠手辣樣樣精通。”
剛吞下香的很的薺菜餛飩入口,另一位瘦些的老婦驚訝問道:“怎麼會有這種小娘子?你聽誰說的啊?”
不斷翻動著鍋中的餛飩,老闆娘一面拉長耳朵聽。
肥胖的老婦的得意道:“是我姑夫家的表侄女的閨女的大表哥,他媳婦傳回來的。那家媳婦在別家府裡當差時,聽其他的下人們談論時知曉了吶。”
感興趣的老闆娘插了句話,“會不會是那些人傳假了?從前怎麼沒有聽過淮南有如此的小娘子。”
聽了這話,肥胖的老婦腦袋隨著話搖動,“真的吶。那位小娘子如今被關了禁足。”
轉而又一臉神秘的壓低了音量道:“你們不知道,小娘子年歲小,心可壞著呢。還將別府裡的小娘子推進池塘落了水呢......”
“誒”。
瘦些的老婦、老闆娘均都聽的咂舌。
好傢伙,這種心思壞哉的小娘子,誰家娶了是家門不幸啊!
不得安生的攪屎棍,想要好好過日子,可想空頭都沒法子。
“阿嚏”。
遠在長安的徐府小公子拿著書卷閱覽時,渾然不知地打了個噴嚏.......
這時候,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揚起手臂跑著,從餛飩鋪子穿過。
嘴裡在大聲喊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風尚閣製衣偷工減料,用的劣質染料染成的布。好幾位公子可都尋上門找風尚閣討要說法啦。可要熱鬧的趕緊走,都在風尚閣門上堵著呢。”
像風一樣的跑來,又像風一樣跑沒了蹤影。
留下一片好奇吃瓜的百姓們眼露興奮,有好戲可以看咯。
平日的生活均是一日復一日做著相同的事。能讓百姓們變化心緒的,只有聽聽看看笑笑說說淮南大小事了。
打算悠哉悠哉地吃著餛飩,談論些小道訊息的兩位老婦。相互對上對方的眼裡,逐然低下頭埋頭大吃。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碗裡的餛飩都消滅的一顆不剩,各自拿出銅板後放在桌上。
也沒來得及與老闆娘打一聲招呼,雙雙急切的趕著去看戲。
.......
風尚閣門前。
此刻,圍得人山人海。
若是換做了平常能有這麼多的客源,風尚閣的管事嘴都能笑裂開。
可惜,眼前壯觀的場面是來看他們鋪子的是非的。
風尚閣的管事更是瞄到不少手裡抓著花生,瓜子的。
一面看戲,一面還能悠哉悠哉的磕著手裡自帶的零嘴解饞。
看得腦門青筋凸起,忍著火氣告訴自己必須冷靜處理要緊的。
管事面前站著的是孫府二公子孫煦。
說起孫煦此人,淮南是無人不曉得。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小小年紀便在外養了兩房外室。
在淮南城裡可以說是橫著行走,有孫煦露面的地方誰都不敢上前去尋麻煩。雖然人家是個混蛋玩意,但耐不住人家的祖父、父親都是有身份的人。
孫府老太爺曾經在先帝在世時,在長安可是鼎鼎大名的孫尚書。參與過先帝治理天下穩固江山,是先帝極其重視的一位權臣。
後來,隨著先帝駕崩,孔尚書也年惑不濟,與當今聖上上了摺子告老還鄉。
如今,輪到了孫尚書的兒子,孫煦的爹在聖上手下領職。即便是不及孫尚書的職位高,也是聖上頗為信任的。
有著如此強大的靠山,再加上早幾年孫尚書與兒子都在長安任職,只有孫尚書的夫人與兒媳待在老家淮南。
管教孫煦的職責丟給了孫府裡的女眷手裡。
因為孫煦自小便特別會抖索嘴皮子,嘴甜的哄著祖母母親臉都能樂開花了去。
由此,孔老夫人可是寵著捧著,含在嘴裡都怕化了。
造就了孫煦天不怕地不怕,為虎作倀的性子。
即便是後來孫尚書回來淮南城後,也拿孫煦沒辦法。每回要真動格子收拾孫煦的時候,老妻都能一哭二鬧來打斷....
後面,孫煦沒有做太過出格的事情,孫尚書都不會去管制他。大孫子當下跟在兒子身邊在長安歷練,一府出的有好筍也有歹筍......
大孫子是一顆前途光明的好苗子,孫煦便是那有得有失下混進孫府裡的歹筍根。
恩....孫尚書是這般安慰自己的。
孫煦拉扯著胸前的領子,扯得大開都可以看見白花花的胸膛。
指著白花花的胸膛上一大塊形狀扭曲的墨色痕跡,孫煦怒目而斥道:“好傢伙,昨日剛從你鋪子買的,今日穿出門還沒三刻鐘,你瞅瞅都給小爺把胸膛都染黑了!說吧,你想怎麼解決這事?”
孫煦身後四處還站了幾位與他遇到同樣的遭遇的公子哥。
眼看著孫煦這個炮仗做了領頭羊,都安然的待在後面龜縮著等結果。
以他們對孫煦的瞭解,風尚閣若不能拿出一個足以讓孫煦心中暢快的方案來,不將風尚閣砸爛了都夠不著孫煦的行事作風。
風尚閣的管事冒著冷汗,陪著笑臉道:“孫公子實在是抱歉啊。實屬是下面的人拿錯了料子才出了這麼個事。”
孫煦斜著眼盯著管事,眼神好像在說,可勁忽悠吧,小爺我是那種好忽悠的?
被那股張揚的眼神直盯著,管事暗道事情難搞了,“風尚閣會退劣次成衣的銀錢。”
管事將唯一的解決辦法說出口,再要讓他多賠付出其他的給客人,必然是不可能的事。他一個小小的管事,怎麼能敵得過風尚閣背後的主子.......
將銀子賠乾淨了,他的腦袋在脖子上也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