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戲班(4000字)
“開什麼玩笑......”
如果不是確認自己的意識很清醒,張寧都要懷疑這是在做夢了。
要繼續向前嗎?
朝不斷延伸向前的小路看去,張寧心底有些發虛。
遠方的田野上,跳動搖曳著陰森的鬼火。
在空曠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詭異。
可今晚明明沒有風。
路邊的雜草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沒有任何動靜。
“寧哥,這是哪裡?”
“不知道,看上去是在鄉下。”
這裡的環境給張寧的感覺很熟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在鄉下奶奶家住過一段時間。
不過那裡的環境比這裡“有人味”的多。
哪怕是在夜晚,至少也會有知了的叫聲,還會偶爾傳來狗吠,不會和這裡一樣寂靜無聲,甚至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
不協調感在心中積累,張寧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什麼。。
“不對,這裡絕對不可能是真實的世界。”
“馭鬼者體內的鬼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剝離出來,除非死亡,否則沒有馭鬼者能夠擺脫被厲鬼糾纏的噩夢。”
哪怕是靈異事件,也不可能做到這點。
沿著這種思路繼續想下去......可以得到一個很可怕的結論。
這裡並不是現實世界。
可能就和白水鎮那間木屋門後的鬼域一樣。
這裡是一處鬼域。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兩人被捲入了這個鬼域。
不能使用厲鬼的力量,這是這裡的規則,不過這個規則只針對張寧。
聽完這番解釋後,張偉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靠,這怎麼玩?自己拿著衝鋒槍要和我們決鬥,然後反手就把我們的武器禁用了?”
張寧卻沒有表現的太過不忿。
這聽起來確實很不公平,但和厲鬼打交道,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現在還不清楚這裡的情況,往前看看再說吧。”
沒人知道這條詭異的鄉間小道到底通往哪裡,也沒人知道前方會有怎樣的危險等著他們。但不管怎麼樣,繼續等在這裡絕對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當即,張寧率先向前走去。
黃泥小路上凹凸不平,走在路上還有些硌腳。
這裡的情況比白水鎮還有凱撒大酒店那種靈異之地還要詭異。
他毫不懷疑,如果在這裡死去,現實中的他也會死。
所以他顯得格外警惕。
隨著不斷前進,兩人頭頂的黑色天幕彷彿變得更加陰沉壓抑了幾分,這裡但凡有一樣活物,也不至於如此瘮人。
“算了,寧哥,心態放好一點,就當是來旅遊了。”
對張偉的話,張寧只當他在胡言亂語,所以並沒有理會。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沒有了參照物,時間的流逝讓人完全感覺不到。
張寧眼前終於出現了三三兩兩的土房。
前方,是一個破敗的村落。
之所以說這個村子很破敗,是因為這裡的古屋基本上都被廢棄了,窗戶脫落,門板半敞,裡面一片漆黑。
整體上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要去看看嗎?”張偉指了指那些屋子,提議道。
“不了,那裡面沒有東西。就算有東西,也只可能是鬼,不可能是人。”
張寧搖了搖頭,在他看來,既然是鬼域,裡面就不可能有活人。
就比如那口鬼棺形成的黃崗村,在那裡面生活勞作的村民,其實全部是鬼棺形成的。
貿然闖入,可能會帶來意料之外的危險。
“我的建議是繼續往前,想要不碰到危險是不可能的,我們能做的只是儘量避免。像這種看上去問題就很大的村子,肯定是不能隨便探索的。”
就算是所謂的必死規則,只要冷靜應對,仍然有一線生機。
所以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只是默默等待危機的到來,然後想辦法盡力化解。
張偉提議探索荒村,顯然不屬於“默默等待危機的到來”,這隻能算作找死。
“不出意外,這裡與外界的聯絡又斷開了,也不知道在現實世界中,我們兩個是個什麼狀態,總部那邊能不能及時發現我們的異常。”
張寧還想說些什麼,但下一刻,他便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僅無法說話,還無法移動,雙腿就像灌鉛了一樣,根本抬不起來。
有鬼來了。
只是不知道,這鬼是從路的那頭來的,還是從村子裡出來的。
張偉漲紅了臉,盡力掙扎著,也想要說話,但最後只是發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周圍的環境似乎又變得暗沉了幾分,比剛才更黑了。
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從遠方的道路傳來,似乎有很多人在朝著這邊趕來。
可是視線中什麼也沒有。
直到在某個時間節點,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隊戲子。
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那些戲子高大無比,每一位目測都有三米的高度,看他們走路的姿勢,大機率是在腳下踩了高蹺。
又是戲服又是高蹺,看上去帶著濃濃的不協調感。
張寧的瞳孔猛的收縮。
因為這一隊打扮怪異的戲子,長得竟然和他當初在白水鎮遇到的那隻鬼一模一樣。
就連背後花旗的紋路也是一樣的。
“我之所以進入了這個鬼域,是因為當初撿到的花旗?”
張寧心中悚然,所有的事情都想得通了。
他就說自己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被捲入到一場靈異事件中來。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那麼當初自己為什麼會撿起那面花旗呢?
他也說不清楚,就好像被鬼迷了心竅一樣,覺得有用就撿了起來。
事實上,如果不是很確定用處和危害的靈異物品,張寧是不會隨便去撿的。
所以那面花旗絕對有問題,是它影響了張寧,讓他把自己撿了起來。
現在考慮這些並不能解決問題。
在這條狹窄的鄉間小道上,一個又一個踩著高蹺的戲子緩緩走了過來。
每次邁出腳步,他們背上的花旗都會隨之微微搖晃,靠近之後還會聽到微弱的鈴聲。
張寧的身子被定住了,就這樣直挺挺的站在路邊。
他可以肯定,自己如果還不能掙脫這詭異束縛的話,他就得和這群鬼迎面撞上。
和鬼近距離的接觸,哪怕沒有觸發這隻鬼的殺人規則,普通人也會當場死亡。
張寧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明明是涼意很濃的夜晚,他卻覺得後背不停的冒著汗,燥熱的很。
動不了,怎麼都動不了。
心臟流往四肢百骸的血液好像被凍住了一樣,大腦已經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在平時,即使他想維持一動不動的狀態,都很難做到。
可現在的他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石像,僵硬的站在路中央。
那群鬼離他越來越近了。
普通人的身軀還是太孱弱了,在厲鬼面前連掙扎都難以做到。
至於洞察鬼的規律......
你不拿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去嘗試,怎麼得出厲鬼的殺人規律?
張寧的大腦飛速的運轉,想要想起來些有用的東西。
“陰走三,陽走四,一聲雞哭分生死。”
雖然現在不是百鬼夜行的節日,但眼前的場景,讓他想起了民俗傳說中的陰兵借道。
走夜路的人,要麼過了四更天再出發,要麼算準了三更天休息。
如果必須要在三更天和四更天交替的時候趕路,就得準備好一隻雄雞,機頭用布袋套上,拎在手裡。
到了三更四更交替的時候,需要擰斷雞頭,不能出血,也不能讓雞頭見光,更不能讓它打鳴。
頭被擰斷之後,雄雞想喊卻喊不出聲,就會發出咯咯的悶叫,這就叫雞嚀。
如果以上這幾點全部做不到,還要作死的走夜路,這時恰巧碰上陰兵借道,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今眼前的場景雖然和陰兵借道有所不同,但也相差無幾。
頂多是把陰兵換成了戲子。
“所以說,現在是三更天和四更天交替的時間?如果我現在還是馭鬼者,即使不能動,也能透過鬼域離開這裡,可我現在偏偏是個什麼也做不了的普通人......”
張寧好不容易想起了一堆資訊,看似知道了很多,其實什麼用也沒有。
在這種地方,去哪裡捉公雞?
就算捉到了攻擊,按他們現在這種動都動不了的狀態,又要怎麼進行上述操作。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張寧閉上了雙眼。
片刻之後,有陰風颳過,身體表面泛起微微涼意,張寧不用睜眼也能想到現在是個什麼情形。
踩著高蹺的戲子邁著步子從他的頭頂走過。
寬大的戲服微微擺動,帶起一陣屍臭味的腥風。
張寧仍然沒有睜眼。
並不是他不想睜眼,而是因為,在他閉眼後,眼前出現了一幅幅極其真實的畫面。
這些畫面大機率是受了那些戲子的影響,在張寧的腦海中形成的。
一棟樓房前,大門敞開,兩旁擺滿了花圈,一群村裡的人披麻戴孝,有婦女孩童跪在一口朱漆棺材前燒著紙錢,哭哭啼啼,看上去很是悲傷。
這裡顯然有人去世了,正在辦喪事。
看那些房屋的樣子,竟然和張寧剛才路過的那座破敗荒村有幾分相似。
朱漆棺材前擺著一張遺像,那遺像離張寧分明很近,但上面的人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清。
不管嘗試著透過哪個角度觀察,遺像上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像是蓋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另一邊,有一隊戲子緩緩走來。
他們穿著傳統戲服,臉上帶著面具,背上的花旗隨著走動搖搖晃晃。
最奇怪的是,他們都踩著高蹺,每個人都顯得極其高大。
對這群人的到來,那些披麻戴孝的村民沒有表現的過多驚訝。
反而是張寧有些愣神。
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麼在他的幻境裡也會有這些人?
多次出現的,踩著高蹺的戲子。
“戲班子到了!”
有人喊了一聲,於是剛才還在奏著喪樂的戲班子停了下來。
啼哭聲也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僵硬的轉身,面向那群戲子。
世界彷彿在此刻被按下了靜音鍵,一切雜音都不復存在了。
農村裡喪事喊戲班子,只有兩種原因。
一種是因為家裡老年人壽終正寢,離開人世,這種被稱為喜喪,所以喊來唱戲的,展現的是一種超脫生死的灑脫和大度。
另一種則是因為害怕沒人捧場,撐不起檯面,想讓死者走的風光熱鬧一些,所以花大價錢請來了戲班子,將鄰里鄉親都吸引來捧個人場。
張寧本來還想繼續看下去,也算了解了這些戲子的來歷,可身體表面那股陰冷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眼前的畫面也驀的終止。
再次睜開眼時,他眼前的一切都消散一空。
什麼戲子,什麼花旗,什麼高蹺......
只有張偉,和他一起,站在這條黃泥路上。
“你也看到了嗎?”
張寧的臉色變了變,看向了身邊的張偉。
“寧哥你是指......”
“對,那場喪事。”
張偉點了點頭,回答了張寧的疑問。
“看到了。我們現在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黃泥路仍然延伸到了看不見的遠方,這條路給人一種沒有盡頭的錯覺。
不,這或許並不是錯覺。
“或許不用了......”
張寧僵硬的扭頭,只見身後空無一物,剛才經過的村子也不知道消失在了哪裡。
“我大概知道怎麼離開這裡了。”
他說出這句話時,臉色不是很好看,沒有絲毫看見活下去的希望後,發自內心的喜悅。
“真的嗎?”張偉笑的有些僵硬。
“是的,但我沒必要跟你講了。”
張寧突然流露出狠厲的表情,一柄小刀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來到這個地方後,身上原本就帶著的東西會被一起帶過來。
剛才那種種支離破碎的線索拼湊在一起,結合他大膽的猜想,他做出了一個瘋狂的假設。
這是命運留給他,唯一的活路了。
在下一刻,小刀插進了張偉的心臟,卻沒有一滴血從他的胸膛裡流出來。
張偉僵硬的表情微微抽動,似乎有些絕望與不甘。
“既然這裡的一切都是鬼域製造的幻境,既然這裡不可能出現真正的人,那麼你究竟是什麼呢?張偉?”
被刀刺中後,張偉的表情幾經變換,最後變得迷糊不清起來。
他倒在地上的屍體並沒有留存太久,而是在片刻之後便像虛影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