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千古之謎
宋子謙微笑看著只剩下丈餘距離的高叔肩,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負在身後。
貴族氣質沒有一絲一毫,因為身在吳國而減少。
哪怕負責保護他的甲士們都在兩丈開外,他也沒有表現出一絲慌亂。
曾子門徒的身份一旦亮出來,在西河學宮這邊,就是件防禦極高的馬甲。
在這個禮比命重的時代,誰動自己誰死!
高叔肩回頭看向方棠,難以置信。
他又向身邊其他人求證。
得到許多人眼神確認。
這下,高叔肩感覺腦子裡如打雷般,不斷地轟鳴。
怎麼會這樣?
宋子謙成師叔了?
言下之意,他與老師同出曾參門下?
方棠走上前,把高叔肩拉到一旁,“不得無禮,子謙師從曾子,與我便是同門師兄弟,你要當著這所有人的面,打他不成?”
高叔肩雙腿輕顫,他怎麼敢?
只是看向宋子謙時,他很難相信這事是真的。
身後。
司空公孫徹在公孫義元的攙扶下,和司徒高嶽一起走向吳梟與吳攸,行揖手禮。
吳梟、吳攸還禮。
他們一番寒暄,並把宋子謙介紹給兩人認識,但因為宋子謙是宋國世子,兩人的揖禮便沒那麼正式。
宋子謙沒想到公孫徹,會年近八十。
古人常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曾子也不過七十上下,公孫徹比他年齡還大。
一想到公孫徹是這種老貴族,頭髮絲可能都是空的,他就有些擔憂。
土地私有化,要站新興貴族,才好推動。
但有公孫徹在,這一計劃,怕是阻力很大。
不過,他想起自己的讀檔系統,覺得即便阻力再強,也能橫推,便把目光又轉向與方棠年齡相似的高嶽。
近六十的高嶽,精神頭兒比公孫徹可好太多,眉宇間透著殺伐果斷的上位者姿態,與公孫徹時常帶笑不同,他幾乎不苟言笑。
敘禮畢。
方棠邀請所有人進入學宮,舉行期會祭禮。
因為宋子謙的身份,超出所有人的預料,方棠不得已,也給了超高禮待。
穿過牌坊,進入西河學宮內部。
有一個用石磚堆砌的膝蓋高的扇形臺子,在照壁處已經擺好禮器,鼎、豆、爵、俎,擺得滿滿當當。
方棠主持祭禮。
還有西河學子中的樂班奏樂,鍾、磬、瑟等樂器組成春秋版交響樂。
迎神,亞獻,全體揖拜,等等禮儀。
光是這一流程,就讓宋子謙感覺用掉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禮成後,方棠又引經據典,講了約半小時《詩》《書》之後,終於來到了本次期會的重點。
善惡議題的爭辯。
在開始之前,方棠讓一眾參與爭辯的學子,先自行討論,其他人,則以觀禮身份,在扇臺旁自己找蒲團就座。
宋子謙因為身份‘尊貴’與吳梟、吳攸、公孫徹、高嶽一起,坐扇臺主持者方棠身後,近距離觀禮。
西河學宮約一百多人,吳攸與吳梟兩人加起來也帶了有一百多人,司空與司徒也都帶了不少人。
其餘不參與爭辯者,和慕名而來的一些平民百姓,也都在扇臺下,找蒲團落座。
沒找到蒲團的,便都站著觀看。
宋子謙目測。
整個西河學宮內部,至少六七百人。
爭辯還沒有開始,吳梟看向扇臺下,找到吳幹,對他點點頭。
吳幹領會,離開了期會現場。
宋子謙把一切看在眼中,不動聲色地問道:“牛糞準備了嗎?”
吳梟回過頭,道:“準備了,我好奇問一下,等會兒他們爭得頭破血流時,撒他們身上用的嗎?”
宋子謙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是,牛糞是用來燒的,吩咐下去,讓人把牛糞放到那邊架起的青銅簋下,熥一熥,等起風時扔進火中!”
“這天氣怎麼可能有風?”吳梟抬頭看了看天,覺得不可能有風。
但見宋子謙皺眉,也不多說,招手叫來一個士兵,低語幾句。
吳攸剛從臺下走回,看著宋子謙與吳梟交談後,又安排士兵,他便好奇道:“你們兩個說什麼呢?說得這麼投入?”
宋子謙笑道:“少將軍問我性本惡,還是本善,我正跟他探討呢!”
吳梟頷首。
吳攸笑著道:“我這兄長,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我猜如果不是你,他沒有興趣參加這種期會。”
一旁公孫徹插口道:“學術探討,確實無聊,如果不是方棠邀請,我也不來湊這熱鬧。”
高嶽沒有吭聲,但表情相似。
在他看來,吳梟與吳攸爭鬥太過明顯,在這種重要場合,宋子謙卻居中坐著,吳梟與吳攸一左一右陪同。
質子能做到這個份上,也真讓人驚訝。
他和公孫徹,都只能屈居後排。
但哪怕規矩不對,高嶽與公孫徹,也沒人提出。
畢竟,如果不讓宋子謙居中坐下,讓誰坐中間,就成了提出者的難題。
這樣挺好。
隨著時間流逝,方棠終結了私下討論。
讓認為性本惡的學子,居左就坐,認為性本善的坐扇臺右邊。
方棠坐在蒲團上,溫和道:“諸位安坐,今日吾等齊聚西河學宮,承先賢之志,啟智慧之門,不奢求明辨天地至理,但求明辨人之性善與性惡。”
他稍作停頓,吐息後,繼續開口。
“遙想上古,堯舜垂拱而治,天下歸仁,似見人性光輝如日月經天。”
“又聞桀紂暴虐,生靈塗炭,亦如幽谷寒風,刺骨錐心。”
“人之於世,究竟善為本,惡為本?一直未有定論。”
“今者,我學宮諸子,承先賢之遺緒,發時代之新聲,將以舌為劍,以理為鋒,剖解這千古之謎。”
“望諸子秉持周禮,循聖之途,激辯真理!”
“若論有所得,功在天下,若論有所失,亦當為正我之鏡。”
“人性之本,究為何物?且看諸子,如何抽絲剝繭,如何激濁揚清!”
言罷,方棠向扇臺下介紹性本善擁護者公孫義元等學子,接著又介紹性本惡擁護者高叔肩等學子後,爭辯開始。
宋子謙作為旁觀者,也不禁對方棠高看一眼。
做學術,方棠是認真的。
不然說不出這種話。
也幸虧當時自己存了別的心思,想要保住方棠的命,此人,於他未來有大用。
眼看時近中午,宋子謙眯眼望向學宮外的一些枝葉茂密的大樹,心中唸叨。
‘黑夫啊黑夫,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