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君臣互疑
被貶為淮陰侯的韓信,他歷來就知道劉邦忌憚他的軍事才能和軍中的威望,立了赫赫戰功之後,自己又被奪王為侯,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就常常稱病,不想上朝。由此,他還常常在家裡抱怨,顯得怏怏不樂的樣子,覺得和樊噲、周勃等人享受著一樣的爵位,是自己莫大的恥辱。
有一天,韓信到了樊噲家門口,樊噲聽說曾經的大將軍韓信來訪,就趕緊小步快跑,出來迎接,他還還降低身份,誠惶誠恐地對韓信自稱為臣,對他說道:“真是想不到呀!大王也肯臨幸臣下的府邸了。”
韓信出得樊噲的府門來,顯得十分惆悵,他灰心失意的苦笑道:“真是想不到啊,真是可悲啊!我韓信,這輩子竟然只能和樊噲、周勃這些粗俗之人同流為伍了。”
有的時候,劉邦也想到了韓信的巨大功勞,就請韓信和一些文武大臣,到宮中聚飲,一起談談心,他們還常常討論文武官員和將領們本事的大小,個人性格的優劣等等。
酒過三巡之後,韓信論起文臣武將的功過得失,真是頭頭是道,酒酣耳熱之際,不免就放開話匣,侃侃而談了。聽得群臣都都嘖嘖讚歎,都認為韓信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天下奇才。
劉邦微微含笑,耐心的聽完,突然,他話鋒一轉,問韓通道:“韓信哪!你看,像我劉邦這樣的軍事才能,到底可以統帥多少兵馬呀?”
淮陰侯韓信可沒有想過評價皇帝的軍事才能,他愣了一下,趕緊一想,說道:“陛下雖然很有本事,不過,要論統帥兵馬,排兵佈陣,那至多也就是十萬人罷了,再多,恐怕也就不太排程得了了。一定會亂七八糟,亂七八糟。”
劉邦聽罷,心中十分不悅,反口問道:“那你韓信又怎麼樣呢?你能統領多少人馬呀?”
韓信酒意半酣,說道:“如我韓信這樣的軍事才略,管理能力,兵馬、錢糧,那是越多越好啊!再多的錢糧,我都能管得井井有條的,再多的兵馬,我也能指揮若定,做到攻所必克,守而必固,所謀必成。放眼天下,可沒有人是臣下的對手呀!”
劉邦聽罷,大笑問道:“你不是說越多越好嗎?你不是說沒有對手嗎?你不是比我厲害嗎?為什麼你反而還被我劉邦給生生的擒住了呢?你看,這又作何解說呢?”
韓信心有塊壘,索性就放開來說,他頓了頓,才幽幽的說道:“皇上容稟,雖然您不能夠統領好較多的兵馬,但皇上卻很善於統領將軍和謀臣呀!所以,我這個善於統兵作戰的將領,只有被皇上乖乖擒捉的份了。而且,皇上的這些統御臣下的本事,是上天所授予的,那是與生俱來的,不是靠人力的學習和謀劃,就能得到的呀!是以,皇上之所以為皇帝,而臣下之所以為臣子。這可都是個人的命數不同呀!”
劉邦聽得韓信說自己的本事是得天所授,覺得很是開心,聽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也就不再和韓信計較和為難了。
呂后躲在幕後,全程聽完了劉邦和韓信的對話,心中覺得很是不安,就以她女人的直覺,淮陰侯韓信,那是口服而心不服的,在適當的時機,那是一定會有所行動的,而且,韓信胸中有韜略,軍中有威信,在將領當中,也有很高的威望,若要有什麼圖謀的話,那可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於是,她就問劉邦道:“皇上覺得淮陰侯韓信這個人,怎麼樣哪?”
劉邦說道:“是從古以來少有的將帥之才呀!他所指揮的那麼多戰役,每一戰,都幾乎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而且,從作戰的時間,使用的兵力來看,他的戰爭效率,是最高的呀!你看,滅魏王豹之戰,兵力之比是一比三,滅趙之戰,兵力之比是一比十,而且是一早上就鼎定大局了,收伏燕國,那就更是兵不血刃了,而和項羽最兇猛的將領龍且,那一戰,兵力之比,也是一比二呀!只有項羽,算是最厲害的了,我們集中了六十萬的兵力,來圍攻項羽,才最終得手。不過,這也是韓信為將以來,少有的一次以數量為優勢,以多打少的少見戰例了。如果不是要殲滅項羽這樣的強敵,韓信也用不到這麼多的兵力的。”
呂后說道:“既然他韓信是這麼的厲害,那皇上留著他,那可是一個天大的隱患呀!應該儘早想個辦法,早早把他除掉才是呀!我們的盈兒,可不一定想得住淮陰侯這匹猛虎呀!”
劉邦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何嘗不想呢?可是,你仔細看看,我們的地盤,大部分都是他韓信給攻打下來的,他的功勞這麼大,名聲也這麼大,真是不好處置的呀!把他奪王為侯,好多武將,到現在都還很不服氣,替他抱不平呢!他就是真的有反心,但是,我們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有力證據呀!就此,我們真是動他不得的!你得考慮武將們的想法和反應呀!他們要是忽然亂了起來,那可真不得了呀!”
呂后憂慮的說道:“淮陰侯韓信,既然他這麼厲害,依我看,除了你,還真沒有人降得住他呀!在你的有生之年,不把他給解決了,恐怕日久天長,是要鬧出大亂子來的。”
劉邦無奈的說道:“你說的,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可是,現在他安安生生的過著隱居一樣的日子,我無憑無據,就要殺他,道理上站不住腳呀!功臣們都會罵娘,將士們也會心寒的,他們一定會說,我劉邦不過就是一個過了河就拆橋的無恥之徒呀!”
呂后說道:“除了淮陰侯韓信,那個梁王彭越,淮南王黥布,咱們也得小心在意呀!他們可都是起於草莽的諸侯王,現在,他們還是手握兵權的一方諸侯,弄不好,他們會聯起手來,和你一爭高下的。”
劉邦憂心地說道:“且先看看再說吧!無憑無據的,還是先不要動他們為好,連年的平叛,我的這把老骨頭,都快累得散架了,你得先讓我歇一歇,緩一口氣,才成呀!你這傻婆娘呀!真是不知道領兵打戰的苦楚呀!”
匈奴騎兵時常南下侵略,劉邦覺得,邊境必須有人鎮撫。不久,陳豨被劉邦立為代國的國相,前往代國戍邊,準備抵禦匈奴的侵擾。
陳豨害怕在外面帶兵的時候,受到皇上的懷疑,受到奸臣的誹謗,最終,會像淮陰侯韓信和韓王韓信一樣,一旦有人誣告,就怎麼也解釋不清楚了,只要言行稍有不慎,就會有大禍臨頭了。
出發之前,他心事重重的來辭別淮陰侯韓信,韓信拉著他的手,和他在院子裡面走了好幾圈,韓信仰天長嘆,說道:“我可以跟你講幾句心裡話嗎?我真的想跟你講許多大實話呀!”
陳豨心有所動,說道:“大將軍,您深謀遠慮,所見深遠,跟我陳豨就不必客氣了,有什麼話儘管直說,我一定唯將軍之命是從。”
淮陰侯韓信說道:“將軍所要駐守的地方,是天下最精銳的兵馬集結之處,而現在,將軍雖然是皇上最信任的寵臣,可是,一旦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無中生有地誣告將軍謀反,開始,皇上肯定是不會相信的;接著,如果再有人繼續誣告將軍謀反,皇上就會起疑心了;接下來,如果再有人接著誣告,皇上肯定會大怒,就會親自率兵,前來擒拿將軍了。其實,韓王韓信造反,那也不是他最初想要的,完全就是被皇帝的疑心給逼出來的呀!我這個淮陰侯,也就是因為一封莫名其妙的誣告信,我就被奪王為侯了。既然有前車之鑑,不如我們事先約好,邊疆如有什麼風吹草動,到時候,將軍在外邊擁兵起事,我韓信在都城長安這裡從內策應,天下大事就將掌控在我們的手中了。”
陳豨說道:“大將軍這話,該怎麼說呢?”
韓信說道:“皇上出身低微,他是一個生性多疑,且自信不足的人,他經歷過雍齒搶奪豐邑的反叛,所以,他對手握兵權的將軍和諸侯,從心底深處都是不放心的,就我來說吧,原來,我在楚國為王的時候,根本沒有反叛的心思,更沒有反叛的任何行動,我只不過是收留了昔日的好友,楚軍悍將鍾離昧罷了,就因為這麼一丁點的小錯,生生的將我奪王為侯,其實,皇上也心知肚明,我韓信根本沒有謀反之心,不過,就是借這個因頭,將我拉下了楚王的王座了。根本來說,就是不放心我韓信呀!”
陳豨問道:“那皇上也會懷疑我嗎?”
韓信說道:“我聽說,儒家的孔子,他有個叫做曾參的學生,他是個賢明的弟子,他母親對他的為人,也是很有信心的,可是,就有人在他的母親面前說:‘曾生殺人了!’第一次,他的母親不為所動,還是在織布機上從容的織布,第二次人家又跟她說,‘曾生殺人了!’他母親織布的手就有些發抖了,可她還是不相信,到第三次人家跟他說:‘曾生殺人了!’,他的母親撂下織布機,趕緊翻過牆頭,逃跑了。你看呀!這曾參可是世所聞名的大賢大德的人呀!可是,他的母親在別人三次建言之後,對自己兒子的為人也產生了懷疑,最終還是逃走了。你想,母子之間,算是血肉相連,瞭解至深的呀!可是,讒言面前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沒有信任可言的君臣之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