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高陽酒徒
酈食其雖然有意主動求見劉邦,但他也是一有個性的人,見劉邦十分傲慢無理,不敬長者的樣子,他心中也一時怒火中燒,見了劉邦,勉強作了個揖,就是不俯身下拜,振著喉嚨,還大聲問道:“沛公,你這是要幫助秦軍攻打諸侯軍嗎?還是要率領諸侯軍,西去攻打秦軍呢?”
劉邦聽罷,立刻發怒,大聲罵道:“你這死酸儒,腐儒,現在,天下百姓都被暴秦的嚴刑苛法虐待得很久了,所以,我才率領諸侯軍隊,攻打秦軍,怎麼說我要幫助秦軍攻打諸侯軍呢?難道你的腦袋是被驢踢暈了?還是被門板子給夾壞了?竟然說出如此沒頭沒腦的昏話來!”
酈食其聽罷,不惱也不懼,他從容地說道:“你要聚集天下義士,叫他們都起來反抗秦國暴政,你就不應該這麼倨傲的接見年紀大的長者。要想聚集人才,成就大業,對人可不能太沒禮貌了!豈不聞:‘士可殺也,不可辱也!’我酈食其,雖然窮困潦倒,卻也是個不屈不撓的氣節之士!豈能容你這等欺侮,這等羞辱,這等無禮呢!”
劉邦見酈食其真的生氣了,不過,酈食其吹鬍子瞪眼地生氣的樣子,看上去還蠻可愛呢!劉邦倒也不生氣,他也被逗笑了,他蒙笑著,口中說道:“去!去!去!出去!”趕緊把給洗腳的女子都攆出去了,站起身來,好好的穿上衣服,命人擺上酒菜,請酈食其坐上座,俯身下拜,跟酈食其道歉道:“對不起了,老人家,我劉邦,出身微賤,不知禮儀,平時不拘禮節,散漫、隨便慣了,你說的話,確實有理。我劉邦在此謝罪了!”
酈食其先不理他,端起一大爵酒,慨然仰頭,咕咚一聲,一飲而盡,說道:“天下人,只知道我們讀書人迂腐,讀書人無用,卻不知道,我們讀書人在關鍵時候,也是可以起大作用的,就說當年的張儀、蘇秦、公孫衍等人,原先,也不過是一介無用的書生罷了,可是,張儀能夠動用柔軟的唇舌,就為秦國謀取了那麼多秦國君王在戰場上,即便使用千萬將士的生命和鮮血,都得不到的實際利益,唇齒相激之間,就能夠為秦國開疆拓土,略使巧計,就能締結盟約,化解干戈,蘇秦呢,同樣是手無縛雞之力,也得以佩帶六國相印,也曾經很有效的抑制秦國大軍的進攻,公孫衍雖然只是一介書生起家,卻也是煊極一時的人物,沛公以為,我們讀書人,就真的沒有用嗎?我認為,如果沛公能夠把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們用好了,用對了,那力量也是不可估量的,千軍萬馬都很難辦到的事,也許我們文士的一條舌頭,幾句話,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辦到了。萬望沛公三思!”
說罷,酈食其又自己斟了一大爵酒,又是仰頭一飲而盡。
酈食其一番鼓吹,把劉邦聽得目瞪口呆,劉邦問道:“眼下之計,以先生之見,我該怎麼辦呢?昌邑城堅固難攻,他們又堅守不出,一時間也打不下來呀,再要在這裡死纏爛打的糾纏下去,我怕項羽會搶先入關,在關中稱王了,但是,我就這樣率領大軍繞將過去,我又怕他們在我後面捅上一刀,或是截斷我的大軍糧道,這樣的話,威脅還實在不小,真是馬入夾道,進退兩難呀!請先生教我!”
酈食其聽罷,從容地說道:“沛公起於草莽之間,蒐羅的都是些烏合之眾和敗散的殘兵敗將,加起來還不足一萬人呢!就憑藉著這麼一點點兵力,就想徑直去和強大的秦軍交戰,說句難聽話,這就是所謂的探虎口、捋虎鬚,雞蛋碰石頭的冒失之舉了。這陳留,雖然從表面上看,確實也不算是什麼大的城池!看上去也很不起眼!而實際上,卻是東西南北的戰略要衝,是四通八達的交通樞要之地,這城中雖然不大,卻集聚著許許多多的糧食、戰馬和兵器。最重要的是,我酈食其認識這位陳留縣令,你如果放心的話,就派我做你的使節,前去勸說他來投降,那要是能成功的話,兵不血刃,就可以拿下這陳留了,當然了,即便陳留令不聽我的勸降,你們再進攻的話,我老頭子,也可以在城中作為內應,助沛公不費吹灰之力,一力奪下陳留。”
劉邦一聽,雖然這老頭表面上像是胡亂吹牛,可一想,也有幾分道理,不如就試他一試,那也未嘗不可呀,大不了,也就是拿不下陳留罷了,要論別的,也不會有什麼特別大損失的,況且,之前自己合項籍之力,也未曾將陳留攻打下來呀,試它一試,那又何妨呢?
劉邦立刻封酈食其為自己的使節,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命酈食其到陳留城中,極力說降陳留令。
於是,自信滿滿的酈食其,奉了劉邦之命,徑直前往勸降陳留縣令,開始,酈食其鼓動唇舌極力勸降陳留令,酈食其對陳留令說道:“現在,秦朝的國策對百姓坑害的實在太深了,老百姓們都受不了了,所以都紛紛起來反抗,都爭著反叛暴虐的秦國,如今,如果足下可以和天下的豪傑一起來反叛秦國,則一定可以成就無上的大功業。可是,在的形勢,已經是如此的危急了,這種情況下,你卻還執迷不悟,猶豫不決,只顧幫著即將滅亡的秦朝,守著一座沒有任何援軍的孤城,我酈食其私下覺得,足下大禍臨頭、身首異處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可是,這陳留令不識時務,雖然辯論不過酈食其,卻也不聽酈食其的鼓吹,他大聲說道:“酈食其,因為我們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我才不下令殺你,不然,就憑你敢奉了反賊的使命,就冒冒失失地前來勸我投降,就這一條罪狀,我就可以將你給殺了,還可以藉此向上官請功邀賞呢!勸降嘛!老哥你就免了吧!說我是說不過你的,不過,喝喝酒,敘敘友情,那還是可以的。”
酈食其還要鼓動唇舌,儘量勸說,可是,陳留令卻大聲說道:“秦朝的法律非常的嚴厲,你可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再有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語,我們可都要遭誅滅九族的罪過呀!你就再怎麼說,我也是不會反叛秦朝的,你教我這一些,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請你不要再說了。”
陳留令不為所動,直接堵死了酈食其的勸降。酈食其知道已經無法勸降了,轉念一想,論酒量,他可不是我的對手,何不把他給徹底灌醉了,就什麼都好說了。再說,城外的伏兵都備好了,自己只要灌醉了陳留令,就算大功告成了。
眼看形勢不對,酈食其也就不再繼續勸降了,他話鋒一轉,竟然一下子又站在了陳留令的一邊,幫著他出謀劃策,如何調整佈署,如何安排人手,認認真真的教他如何固守陳留。
陳留令見酈食其轉變了立場,才和顏悅色的說道:“老哥,這才對嘛!哪有朋友幫著外人來勸降的。朋友嘛,就該這樣才對嘛!”
酈食其本來就酒量過人,再加上他雄辯濤濤,又善於各種詼諧的酒令,不到幾巡,就把陳留令灌得迷迷糊糊的了。
這時,劉邦已經率領大軍,按照酈食其的約定,藉著夜色的掩護,悄悄的接近了陳留,將士們偃旗息鼓,靜靜的隱伏在了陳留城邊了,就等酈食其的訊息了。
酈食其勸降陳留令,進去了很久,卻還沒有一點訊息傳出來,將士們都等得有些等得不耐煩了。
樊噲、周勃等人,等得有些急了,都說道:“這個滿嘴胡話的糟老頭子,不要是胡吹大氣,故意耍著我們玩兒的吧?就我們看來,還不如真刀真槍的殺將進去,來的痛快呢,可比這樣鬼鬼祟祟的埋伏,強多了。”
對於酈食其,劉邦也心中忐忑,可他還是耐住性子,說道:“不許胡說,再耐心等等,不要盡只會玩愣的!我倒要看看這老頭子的話應還是不應。”
半夜時分,酈食其趁著陳留令酒醉的機會,支走了陳留令的下人,拔出腰間寶劍,悄悄的將陳留令給殺了,提起陳留令的人頭,趁著夜深人靜,守門軍士疲憊昏睡的當口,他悄悄地開啟了城門,將劉邦人馬都放進城來了。
待陳留守軍發現反秦大軍已經入城的時候,劉邦大軍已經將陳留的要害部門都給完全控制了。
沛公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陳留,平白的還得了不少兵馬錢糧,劉邦真是高興壞了,說道:“自起事以來,還從來沒有這麼省勁就奪得這糧草豐足的城池呢!看來,這狂生,還真是有些用處的,讀書人也真不簡單。動一動嘴皮子就能夠攻城略地,得到這麼多的實際好處。”
劉邦見酈食其功勞很大,一高興,就封酈食其為廣野君,酈食其見劉邦果然識得自己的才略,對自己很是重用,知道自己終於遇到了真正的明主,索性又推薦了他的弟弟酈商,讓他在劉邦手下為將。
酈商長得高大魁梧,武藝絕倫,召納人才方面,酈商也不含糊,趁著天下混亂的局面,憑著自己的文武才略,手下也早已糾集了三四千的豪傑之士,這下,也統統歸入了劉邦的麾下了。
酈商跟著劉邦,向西南方向不斷的攻城略地,酈食其則做說客,負責為劉邦在諸侯之間巧妙的周旋,爭取諸侯的支援。
樊噲、周勃、灌嬰、曹參等將,見酈食其一入劉邦幕下就得到了豐厚的封賞,獎賞的程度,卻竟然遠遠在流血流汗,出生入死的諸將之上,很是不忿,在背地裡也有些風風火火的怨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