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洋人的東西，我不吃
身後的門剛合上，聞老夫人就後悔了。
自己不該讓這個小丫頭進來的。
自己怎麼就讓她進來了呢？
她暗自懊惱著，一向嚴肅板正的面容上因為這點兒情緒而變得生動了許多，她沒注意到翹翹已經乖巧地將小盤子放到了小茶几上，然後雙眼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房間。
聞老夫人的房間十分典雅，完全是古典的中式風格，老木打造的傢俱用品全部古香古色，厚重而不憋悶，一走進來，便被一種莊重、古樸又高雅的氣息包圍。
房間裡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角落木架上放著一個精緻小巧的香爐，裡面有煙縷嫋嫋飄出，與後面掛著的江山圖融合在一起，宛如人造的小仙境......
翹翹覺得有趣，走近了看。
木架上放的都是聞老夫人珍藏的器具、擺件，轉頭看見翹翹邁著小步子靠近，她的心都提起來了。
小孩子好奇心盛，偏偏又笨手笨腳，一不小心就會打碎些什麼。
聞老夫人喝止的聲音幾乎已經到了嗓子眼，可下一秒，她便見靠近木架的小丫頭先一步停下了腳步。
乖乖巧巧地站在距離木架一米的地方，仰頭望著木架上的擺件，發出“哇”的驚歎聲。
“奶奶～這些是什麼呀？好漂亮呀～”
“這個是什麼？為什麼會飄出來白色的煙？”
她抬起手，指著木架第二層的小香爐，絲毫沒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
聞老夫人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裡。
有那麼一瞬間，她為自己的偏見感到羞愧。
“這是香爐。是用來燃香的。”
她一邊說，一邊走了過來。
伸手將小香爐拿了下來，放到翹翹面前。
翹翹眼睛跟隨她的手動，看著精緻漂亮的小香爐近在眼前，她眼睛亮亮的，但仍舊只是看著，沒有動手。
聞老夫人將香爐的蓋子開啟，頓時嫋嫋的白煙如湧泉般溢位來，香氣撲鼻，滿室生香。
“哇～好香啊！”
翹翹驚歎聲更大了。
聞老夫人不擔心她吸入太多，因為這是她專門尋人調製的安神靜氣香，對身體無害。
她將香爐放回了木架上。
轉頭又覺得不對。
自己為什麼要專門將香爐拿下來給這小丫頭看呢？
拿下來看也就罷了，怎麼還特意開啟給她看呢？
聞老夫人只覺得荒唐，懊惱之意更重了。
她決意接下來不論發生什麼，自己都不會再搭理這個小丫頭了。
她慢慢坐回了搖椅上，乾脆閉上了眼。
搖椅隨著她的力道慢慢晃動起來，發出輕微的聲響。
“奶奶？”
翹翹走到她身邊，先是圍著她轉了一圈，好奇地打量她坐著的搖椅，然後站在她手邊喊了她一聲，試探她：
“奶奶，你睡了嘛？”
聞老夫人沒有應答。
但她的一根食指卻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擊著搖椅扶手。
翹翹看到了。
想了想，恍然大悟。
然後跑到小茶几旁，端起那盤小餅乾，又跑回來。
“奶奶，你吃～”
濃郁的奶香味鑽入聞老夫人的鼻腔，將翹翹靠近時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天然奶香覆蓋，聞老夫人不禁皺了皺鼻頭。
她將眼睜開一條縫。
看到了那盤在門口就被她拒絕的小餅乾。
鼻頭與眉毛一起皺了起來。
翹翹還端著小盤子往的方向湊。
“我不吃。拿走。”
突然響起的冷聲，讓翹翹一愣。但她只是疑惑，歪了歪腦袋：
“為什麼呀？”
小餅乾很好吃呀，奶奶為什麼不吃？
“我說了，洋人的東西，我不吃。”
翹翹更不懂了。
她不知道洋人是什麼，更不知道洋人的東西是什麼東西。
她只知道小餅乾很香很脆，很好吃。
但是奶奶說不吃，她就不勉強了。
只是她還是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
“奶奶，你真的不吃嘛？很好吃哦。”
“不吃。”
聞老夫人這次回答得更加果決堅定。
“好叭。”
翹翹語氣略微失落。
她爬上旁邊的椅子坐好，把小盤子抱在懷裡，低著小腦袋看著盤子裡的小餅乾。
那模樣看起來莫名有些可憐。
聞老夫人心中冷哼一聲，強行偏過頭去，繼續閉上眼。
在她心裡，洋人的東西連街邊的泥土都比不上。別說嘗，她連看一眼都不願意。
等這小丫頭明白了自己的抗拒，在這待著無趣後，就會自己離開了。省得自己趕她走。
於是聞老夫人耐心等起來。
一秒，
兩秒，
......
一分鐘，
兩分鐘，
......
等到快睡著了，她突然睜開眼。
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清脆響聲。
“咔嚓”
“咔嚓”
像是有什麼薄脆的東西被咬碎了。
她想到了什麼，一回頭。
便見旁邊的小丫頭正一手端著小盤子，一手拿著一塊小餅乾，吃得歡快。
唇角還沾著一點碎屑，閉攏的雙唇卻因為咀嚼而一動一動。
“......”
翹翹幾乎是下意識地拿起一塊小餅乾遞過去：
“奶奶，吃嘛？”
“......”
“不吃嘛？很好吃哦～”
她天真懵懂的模樣完全不記仇，只會一遍又一遍地將她認為好的東西分享出來。
聞老夫人被她澄澈的眼眸看得咳嗽一聲，微微別過眼，手掌卻伸了過去，攤開：
“那我嘗一口試試吧。”
“好呀！”
一塊小餅乾被放到了聞老夫人的手掌心。
奶白色的小餅乾與蒼老佈滿細紋的手掌形成強烈反差。
聞老夫人收回手，捏著小餅乾看了好久，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最終，她一咬牙。
還是在翹翹的期待的注視中，張口咬下了一角。
“咔嚓”
“好吃嘛好吃嘛？”翹翹迫不及待地追問。
聞老夫人緩慢地咀嚼著，用最挑剔的味蕾品味著這一小塊餅乾。
很脆。
但是太甜。
奶味太足。
一小口對於她來說，已經有些膩味了。
但當她張口回答時，卻與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可以，勉強能入口。”
翹翹雙眼頓時亮晶晶！
比夜晚天上的星星還要閃爍！
聞老夫人反應過來後，頓時被羞恥席捲全身，找補道：
“雖然也能吃，但比起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點心，還是差遠了。”
“你以後少吃這什麼小餅乾，多嚐嚐我們自己的點心，你就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