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看什麼？
貓耳洞內，死一般的寂靜仍在蔓延。
彷彿剛才電臺中傳來的並非求救訊號，而是一道來自地獄的詛咒。
說來真是好笑。
他們這群生吃人肉的惡魔也會害怕詛咒？
不僅是范文同，就連沃爾科夫也徹底愣住了。
他指間夾著的“奠邊府”牌香菸已經燒到了盡頭，灼熱的痛感猛地刺了一下他的手指神經，他才如同觸電般猛地縮回手，將菸蒂狠狠地甩在地上，用軍靴碾滅。
煙霧繚繞中，沃爾科夫少校那雙原本帶著審視與傲慢的藍色眼睛，此刻充滿了驚疑不定。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盯向身旁臉色煞白的范文同上校。
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客套和虛偽。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懷疑。
他甚至開始懷疑，眼前這個越南上校，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演戲？
是不是故意用一場“慘敗”來誇大敵人的實力，或者乾脆就是出工不出力，想趁機從他們偉大的蘇維埃這裡騙取更多的槍支彈藥和援助？
這種伎倆，在克里姆林宮看來，並不新鮮。
面對“僱主”那幾乎可以說是侮辱性的眼神，范文同上校的大腦也經歷了一瞬間的空白。
電臺裡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充滿了雜音。
但他即便隔著上百公里的距離，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阮文雄那支偵察分隊所遭遇的絕望和毀滅性的打擊。
火力太猛？
打得太準？
被包圍？
傷亡慘重？
連阮文雄本人都中彈了？
這怎麼可能？！
阮文雄！
那可是跟著他出生入死，從南打到北。
那可是在一次夜襲中親手用炸藥包端掉一整個美軍炮兵陣地的狠角色！
他手下的兵，哪個不是在叢林裡摸爬滾打、與美國鬼子周旋了十年以上的老兵油子？
他們熟悉叢林的每一個角落，懂得如何利用地形，如何隱蔽，如何發動致命的突襲。
他們不是龍國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村名。
而是裝備了清一色ak47和m16的狠人。
他不相信！絕不相信龍國那些邊防部隊有這樣的實力！
根據他掌握的情報，以及眼前這個沃爾科夫帶來的克格勃提供的分析，龍國在南方邊境線上部署的兵力並不算多。
大部分精銳都集中在北方，用來防備“老大哥”的鋼鐵洪流。
南方的邊防部隊，大多是二線部隊或者剛剛組建的新兵，裝備也相對落後。
怎麼可能設下如此精準、火力如此兇猛的伏擊圈，並且在短時間內就讓他的王牌偵察分隊發出瀕死的哀嚎？
沃爾科夫那懷疑的眼神刺痛了范文同可憐的自尊心。
短暫的震驚過後，一股被羞辱的怒火猛地衝上了他的頭頂。
他猛地轉過身，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沃爾科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你看什麼？！老子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
話音未落，范文同上校那隻飽經風霜、粗壯有力的大手猛地探出，一把揪住了沃爾科夫少校那身筆挺蘇軍軍官常服的衣領，將他狠狠地拽到了自己面前！
“呃！”
沃爾科夫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舉動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常服領口被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咔嚓！咔嚓！”
幾乎在同一時間，站在沃爾科夫身後的兩名高大的蘇軍警衛士兵臉色一變，條件反射般地舉起了手中的AK-47，槍口指向范文同。
但他們快，范文同身邊的越南士兵更快！
“嘩啦啦——”
一陣更為密集的槍栓拉動聲響起，洞穴內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十幾把黑洞洞的槍口，從各個角落對準了那兩名蘇軍士兵和被範上校拽在手裡的沃爾科夫。
這些越南士兵的眼神冰冷而麻木，他們都是跟著范文同刀口舔血一路過來的。
在這裡，他們只認上校的名字。
范文同知道，他需要依靠這群蘇聯“老大哥”給自己輸血，提供武器和支援。
但這裡是越南的土地，是他的地盤！
管你是什麼法國人、美國人，還是什麼龍國人、蘇聯人，膽敢在這裡質疑自己，羞辱他的軍隊，他絕不答應！
個人的自尊在這一刻壓倒了對強權的依賴。
沃爾科夫少校徹底被嚇傻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在他看來不過是一條土狗的越南上校，竟然敢對他這個主人動手！
要知道，他背後站著的，可是強大的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
是擁有百萬雄師和核武器的世界一極！
就連現在的美國佬都只能退避三舍，暫避鋒芒。
這個小小的越南。
憑什麼？
一股寒意從沃爾科夫的脊椎竄起，他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槍口幾乎要頂在他的太陽穴上。
死亡的威脅是如此真切。
“嘿…嘿…上校！範上校！冷靜！請冷靜！”
沃爾科夫強壓下心中的驚駭和憤怒，儘可能用平穩的語氣試圖安撫對方的情緒。
他雙手微微舉起，示意自己沒有敵意。
他知道，事後回到莫斯科，他一定會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報告給國防部和克格勃。
他毫不懷疑，這個愚蠢的越南上校和他的部隊，將會因為今天的魯莽而遭到蘇維埃雷霆般的報復。
但那是事後的事情，眼下，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邊，揪著沃爾科夫衣領的范文同，在怒火爆發的瞬間過後，也猛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一股冰冷的汗水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他感受到了沃爾科夫身體的僵硬和眼神深處的恐懼，也感受到了自己部下身上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不能真的殺了這個蘇聯特使，至少現在不能。
那樣做的後果，他承擔不起，整個越南也承擔不起。
想到這裡，范文同揪著對方衣領的手，力道不自覺地小了許多。
這讓沃爾科夫抓住機會，粗重地喘了幾口氣。
然後，便被推得一個趔趄。
“放下槍！”
范文同對著自己的部下低吼道。
“嘩啦——”
越南士兵們雖然有些不甘，但還是服從了命令，慢慢放下了槍口，但眼神依然警惕地鎖定著那兩個蘇軍士兵。
沃爾科夫整理了一下被揉皺的衣領，臉色鐵青，眼神陰鷙地看著范文同，但最終也沒有再說什麼。
他身後的兩名蘇軍士兵也如釋重負般，在沃爾科夫的眼神示意下，極不情願地垂下了AK-47的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