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月夜
穆衍燃心中依舊不肯服輸,他皺著眉,看著陸青歌面無表情的捧著那袍子走到自己面前。眼中有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失落和失望。
再回來時,她已經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眼中流露出的悲傷讓她的心裡有一些異樣的感覺。可是,她必須把這些心思盡數壓制在心底,不能漏出一絲破綻。
“夢溪,”更衣時,他又突然喚她,此時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只覺得有一些冰冷,“你說過,你可以感受到亡者的情緒。”
陸青歌愣了愣,想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可是,他的話卻就此戛然而止了。
她想不了那麼多,直接在他身後跪下,用著惶恐的聲音,說:“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奴婢……其實並不能感受到亡者的情緒!”
穆衍燃卻沒什麼過激的反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過多的變化。他只是轉過身,緩緩蹲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審視的看著她寫滿慌張的眸子。
良久,他終於開了口:“這樣說來,你那時在地牢同本王說的話都是假的?”
陸青歌的眼淚奪眶而出,口中含糊不清的說著:“王爺饒命!奴婢該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卻依舊面色如常,伸出手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慢慢開口:“那你說自己不是青歌,也是騙本王的嗎?”
“王爺饒命啊!奴婢是夢溪,真的不是先王妃啊!”陸青歌哭得更烈,連忙掙脫他的束縛,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樣子十分狼狽慌亂。
穆衍燃的口氣卻還是淡淡的,說:“可是那日,你說的,都是對的。”
陸青歌不敢抬頭,她知道他的眸子一定深邃非常,誓要將她看穿。
“奴婢只是先前聽說過有關先王妃的事情,便利用了此事,想要在王府過得好一些。”
過了很久,穆衍燃都沒有說話。
終於,他緩緩起身,自己打理著衣襟,而後走到屋中的銅鏡前。他看著鏡中模糊的自己,問她:“本王這身衣裳好看嗎?”
陸青歌這才抬起頭,匆匆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道:“王爺的衣裳自然是好看的。”
“嗯,”他對她的回答似乎十分滿意,接著像是自言自語道,“青歌也說好看。”
“王爺……”兩人沉默間,白玉嬋已經梳洗化妝完畢回到了穆衍燃的正室。還未進門,便聽見了她魅惑的聲音。
“側妃已經準備好了嗎?”他並未看她,只是相敬如賓的說著。
白玉嬋一進門便瞧見了還跪在地上,臉上也還掛著淚水的陸青歌,眼中劃過一絲得意,又掩唇輕笑一聲,而後扭著纖細的腰肢走到穆衍燃身側,似乎要貼在他的身上。
“妾身只是擔心,會讓王爺等妾身太長時間。”她的聲音柔的似乎要掐出水來,可是聽她話的人卻依舊不為所動。
在陸青歌聽來,她似乎刻意咬重了“等”這個字,那麼這便是說與她聽得吧。
“王爺,您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襯得您越發氣宇軒昂起來了。”說這話時,白玉嬋時不時看著自己身上這藕粉色百雀繡文百褶裙,臉上的歡喜如何都藏不住。
穆衍燃微微偏頭,朝她淡淡一笑,道:“本王也覺得好看。”
他這一笑倒是讓白玉嬋受寵若驚得很,露出的笑容也顯得單純,沒有心機。
“王爺,側妃,乾清宮那處的步輦已經停在大殿之外了。”不多時,春歌站在門外說道。
穆衍燃點了點頭,又開口問道:“上次備好的玉如意呢?”
“王爺請放心,早前備好的賀禮並未損失,進宮之時便都呈了上去。”她說完,又想起什麼,道,“那些皇上都是過了目的,不會再出什麼岔子了。”
“好,那你便退下吧。”
春歌臨走時,目光也在陸青歌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是她眼中卻是波瀾不驚,又似乎有些意味深長。
一旁的白玉嬋聽說皇上的轎子已經到了大殿外,便有些著急。她深知穆衍燃的性子倔,她怕耽誤了時辰,皇上又要怪罪。
於是,她笑著道:“王爺,既然步輦已經到了殿外,那咱們便快些動身吧。這裡到底還是皇宮,怠慢了皇上總是不合規矩。”
穆衍燃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而後便不再耽擱,徑直負手向門外走去。
白玉嬋眸子裡顯露出一絲不敢相信,今日的他為何如此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甚至還對自己笑了?難道,他開始慢慢放下陸青歌,看到自己對他的真心了嗎?
她沒有再想下去,和他在一起時,她不需要那麼聰明,只要他的眼中有她的位置便好。
陸青歌已經跪到雙膝麻木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跟著厚重起來了。看著穆衍燃和白玉嬋離開的背影,她的心裡忽然有些難過。
“起來吧。”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這麼一直跪下去後,一腳跨出門檻的他卻突然頓住步子,微微側頭對她說。
陸青歌愣了一瞬,而後磕了一個頭,額頭抵在地面上許久,啞著聲音道:“謝王爺!”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她只知道,她再抬起頭時,只聽見殿外傳來一聲尖細的“起轎”。
“還不回房?”不知何時,春歌出現在門外,她看著她,表情淡淡,“王爺走時吩咐,今夜便由我們在朝陽殿自行過節。”
“謝春歌姑姑。”她緩緩站起來,踉蹌了幾步才扶著桌角站穩。
她抬起頭,有些無助的看著外面的人兒。
春歌似乎是罕見的嘆了口氣,低聲說了一句:“有些路,是需要自己走的;有些時候,這顆心是不能動的。”
說完這句話,她便轉身離去了。
陸青歌記下了這句話,卻沒有力氣多想。只是扶著牆壁,挪著步子離開了這間廂房。
她並沒有回房,而是邁著不太穩健的步子,慢慢走到了後院的廢棄花園。
這只是一處小院子,許久不經人打理已經破敗非常,在薄涼陰冷的月光籠罩下,還透著一絲滲人的意味。
園子的角落,長著一株桃樹,它早已沒了生機,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