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別跟著我

厲靖宗招呼桑若在床邊坐下，醞釀許久，終於說出第一句話:“若若，你還恨我嗎？”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開場白。

厲靖宗心裡懊悔，可惜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桑若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傢伙想幹什麼，為什麼這麼莫名其妙？

“你想說什麼？”她避開他那雙含著不明情緒的眸子，低下頭摩挲自己的手背。

“若若，我快死了，有幾件事情，需得讓你知道。”

他說的動情，胸腔上彷彿被壓了一塊巨大的棉花團，說話的時候渾身難受。

桑若不吭聲，厲靖宗便繼續道:

“我知道你恨我，也怨我，恨我之前做過的那些許錯事，我自己，也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所以，我不會再拘著你了。

我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我不想在自己臨死之前還每天看到一個怨我恨我的你，我只想，你哪怕對待我像個普通朋友……”

厲靖宗聲音逐漸沙啞，他甚至不敢看桑若的臉，也不清楚她現在的情緒波動如何如何。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錯的太多了，從前不該一門心思跟陸徵作對，現在，不該自私地把你捆綁在自己身邊，這是我的罪惡。”

“我爸媽的死，跟陸徵到底有沒有關係？”

桑若一切都不在乎，管他為什麼，她只在乎陸徵，唯一在乎的只有陸徵。

厲靖宗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愣了愣，而後自嘲地抿了抿唇，無奈道:

“你竟然，連氣都不氣我，看來我這一輩子活的真是沒有任何意義了。”

桑若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原諒一個惡貫滿盈的人，那就不原諒吧，哪怕他把天說破。

“他的那件事，我沒有撒謊。”厲靖宗盯著桑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能說，他跟這件事有關係，但是具體關係多大，我不能估量。”

“你說了等於沒說！”桑若忽然站了起來，冷冷道:“厲靖宗，你不會自己把自己感動了吧，你以為在臨死之前做出假惺惺的懺悔，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我告訴你，你做夢！”

她的心口劇烈起伏，她恨，無與倫比的恨。

“你知道你現在有多可惡，有多可恨嗎？如果你是個正常人，沒有受傷的人，我可以毫不顧忌得向你討回公道，可偏偏你現在半死不活，我連掐死你都覺得勝之不武！

厲靖宗，你永遠這麼自私，所以，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這些話，包含有憤怒的成分，可絕大多數，是真話。

厲靖宗眼底僅存的一點點光亮瞬間熄滅。

他無力地看著桑若，因為臉頰消瘦，她的眼睛便顯得很大，又黑又亮，裡面燃燒著獵獵的火苗。

又美又生動。

厲靖宗貪戀得看著她，即便那憤怒那仇恨都是為他而燃，他也毫不在意。

“若若，我知道這一切都……”

“行了，你沒有必要道歉，就算道歉又怎樣，時光會倒回從前嗎？失去的能夠彌補嗎？”

桑若轉過身，不再面對那張人神共憤的面孔。

“那，你走吧。”厲靖宗失望得閉上眼睛，整個人身上瀰漫著濃濃的傷感。

這一次，卸下心理負擔的桑若真的說走就走，頭也不回。

“媽媽，我們去哪兒？”小貝被桑若拉著往前走，一時間迷茫了。

桑若一句話也不說，只拉著她，沒有目的地往前走。

身後是阿湘一聲高一聲低的呼喊，桑若置若罔聞，可當程冉也拄著柺杖一瘸一拐的追來時，她無路可走了。

“桑小姐，先生說那些話就是為了趕你走，你千萬別信他，這次的事情，他就是為了……”

“住嘴！”桑若厲聲喝道:“憑什麼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憑什麼我要聽信你們的話？”

她憤怒至極，惱火得恨不得連面前的阿湘一塊打一頓。

“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得玩弄人心，可以把所有人捏在手裡？

真是可笑，真是可憐，哈哈哈……”

桑若不顧形象得大笑起來，笑這些所謂的聰明人，也笑太過重情重義的自己。

她真的恨厲靖宗嗎？

要是真的有那麼恨，她何必要每天每時每刻這樣提醒自己，又何必在他昏迷之後還在他身邊守著？

恨與不恨的界限已經模糊了，她分不清。

“桑小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

“我管你們什麼意思，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讓開，我要走了，別跟著我！”

桑若冷冷地推開擋在面前的人，這一次，她不會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