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親人相見
秦家的船隻,是經過刻意改造的。
十分堅固,且速度很快。
原本以為要在海上游蕩許久的秦慕寒,在七天之後,看著映入眼簾的偌大島嶼,瞬間就來了精神。
在海上的這些日子,倒是遇到了不少附近村長的漁民。
從他們的言語上可以看得出來,見到秦家的船隻之後,他們很熱情,也都很恭敬。
這些年,他們被秦家庇護,日子過的一帆風順。
所以每一次,只要見到秦家的船隻,不管遇到的漁民是誰,只要有收貨的,都會十分大度的捕到的東西送一些上來。
秦家家大業大,也有培養著專門的漁民,這些人送的東西,當真微不足道。
但是,那是他們的心意。
所以,秦冀吩咐過,不許嫌棄。
也因為知曉漁民的不容易,所以每次雖然他們都接受了漁民的東西,也會給對方一些等價的東西。
這樣,既不會辜負了漁民的心意,也不會讓他們有任何的損失。
秦家的做法,秦慕寒都看在眼裡。
那些對漁民的友好態度,絕不是可以隨便裝出來的。
心中,突然就對那位從未謀面的外公,多了一些期待。
此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島嶼,秦慕寒便是直接站了起來。
島嶼,十分巨大。
上邊是巍峨的屋舍。
雕樑畫棟,十分的精緻!
大老遠看去,那座島嶼就好像是盤踞在整個海面上的一條巨龍。
銀白色的龍身穩穩的盤踞在整個海面上,讓人肅然起敬。
霸氣,沉穩,十分的奢華,又十分有特點。
“公子,到了。”
沉思間,大船已經到達滄海碼頭,秦慕寒這才發現,他們所乘坐的船隻,還不是這最大的。
在整個滄海碼頭上,整齊停靠著可容納千人船隻數十條,幾百人船隻數百條,百人船隻,數十人船隻,還有小型船隻以及捕魚專用的船隻。
大大小小的,密密麻麻又十分整齊的,不斷朝遠方延伸著……
每一艘船上,好似都有人,像是在維修,有的在聊天,反正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看著很休閒,自由,但是又井然有序。
這是秦慕寒這個自小在南方長大的人從未見過的震撼場面。
福伯看出他有興趣,也一直在身側介紹著。
有的,是戰船,有的,是做生意專用的,有的,是自家人用的,有的,是專門用來捕魚的。
隨著他的介紹,秦慕寒算是初步瞭解了這些船隻的作用。
只要一想到上千條船隻一同出發,那種浩瀚的感覺,便讓秦慕寒心生敬畏。
剛過了碼頭,是一條寬敞的大路。
已經有人等在那裡。
秦慕寒剛一靠近,眾人便是快速迎了上來。
為首的男子,清風霽月,四十多歲的年紀,一聲白袍,看上去十分的順眼。
他的五官,與秦慕寒有一丁點的相似,仔細看又不像。
只一眼,秦慕寒就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
在他身側的,是身著淡藍色衣袍的男子,兩人的眉眼,很是相似。
與方才那男子的清風霽月不同。
這個男子,有些仙風道骨。
總的來說,兩名男子,給秦慕寒的第一感覺都很好。
“慕寒?”
見到秦慕寒點頭,兩人對視,眼中都浮現出一抹滿意,還帶著一絲秦慕寒很熟悉的惆悵。
惆悵一閃而過,兩人大笑著迎了過來。
“我就說吧,慕寒一定比畫像上更好俊朗。”
說完,秦覃一把拍在秦慕寒肩膀上,力道很大,像是故意試探。
秦慕寒穩站不動。
秦覃眼中的笑意越發多了起來。
“好小子,不錯不錯。”
說著,不等秦慕寒說話,就指著身側的秦朗介紹道,“我是你大伯,這位是你二伯。”
秦慕寒微微頷首,對他們的身份半點也不意外。
“大伯,二伯。”
乖巧的模樣,讓兩位中年男子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看見身後的管家,兩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竟是忍不住眼眶發紅,“福伯,好久不見。”
福伯也是老眼微紅,“大少爺,二少爺、”
兩人急忙將福伯拉起,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秦慕寒站在一側,並未出聲打擾。
他們只隨便說了幾句,就對著秦慕寒開口、
“在水上漂那麼久,不習慣吧?”
秦慕寒微微點頭,“還好。”
“知曉你很累,不過你外公已經在大廳等待,我們要先去見見他。”
隨即,又對著福伯說道,“等見過父親之後,福伯可要好好與我們說說外邊的事情。”
福伯連連點頭。
路上,偶爾交談幾句,大多都都是兩人在給秦慕寒介紹島嶼上的一切。
秦慕寒仔細聽著,眼睛,不自覺的朝周圍掃去。
差不多每隔五十米,就會有一個崗哨。
聽見有人說話,也依舊堅守崗位,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路過的下人,一個個低眉順眼。
看到他們路過,除了行禮,打招呼之外,並無太多嘈雜的聲音。
如之前所見,井然有序。
但這份嚴謹中,好似又帶著一絲輕鬆感。
因為秦慕寒發現,所有侍從的眼中,只有恭敬,並無害怕。
莊園真的很大,走了好一陣,秦慕寒眾人才到達前廳。
新的管家站在門口,將眾人帶了進去。
主位之上,頭髮花白的秦冀一看到秦慕寒,眼神就有些飄忽。
嘴唇蠕動了幾下,只說了一句,“孩子,過來。外公瞧瞧。”
誠然,當知道自己有個外公,且對他這些年做的所有事情都很清楚之時,秦慕寒心中的感覺很奇怪。
倒不是覺得隱私被洩露,也從未怪過青玄和福伯。
只是那種感覺難以形容。
如今,這個人就在眼前。
他頭髮花白,一張佈滿褶皺的老臉上竟是慈祥。
秦慕寒眼前,驀的就浮現出葉重華的身影來。
心思微動,那種帶著至親血脈的清晰感,就這麼冒了出來。
他快步上前,從秦月靈手中將秦冀接了過來。
秦冀的手,落在秦慕寒的肩膀上,他看著秦慕寒。
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像,當真跟沁兒很像……”
只一句話,便是有淚珠從他臉上滾落。
那傷心至極的模樣,讓周圍的幾個孫子孫女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時間,整個大廳都瀰漫著一股悲傷的氣息。
秦慕寒沒有說話,就這麼任由秦冀打量。
他安靜的站在一側,感受著秦冀拉著他手的那抹顫抖,眼中,突然就浮現出一抹心疼。
這是他從未在皇帝北宮栩身上體會過的感覺。
也是,在秦慕寒眼中,北宮栩只是他名義上的父親,是那個創造了他,但是從未盡過半分父親責任的陌生人。
秦冀,也是陌生人。
但是直到現在秦慕寒才知道,原來陌生人與陌生人之間,還是有著巨大差別的。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是那種刻在骨血中的親切感,就是很明顯。
看著這個老頭掉眼淚,他的心,也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
“表弟,外公唸叨你很久了,這一次,可算是見到真人了。”
“可不是,你的畫像呀,從小到大的,我們都看過,時間過的好快,感覺只是一轉眼,你就這麼大了。”
“表弟,你別怪外公,不是我們不去找你,實在是……家族中有過規定,不許插足江湖之事,但是…這些年,外公對你的牽掛,半點也不會少。”
秦家人丁新旺。
一側,是六七個秦覃和秦朗的子女。
有些,比秦慕寒大,也有兩個比秦慕寒小的。
大家嘰嘰喳喳,你一眼我一語的,就開始訴說著各自的思念和好奇。
見秦慕寒一直不說話,秦月靈只當秦慕寒在生氣,還刻意解釋了一下當年的事情。
秦慕寒微微搖頭。
他從未生氣過。
雖然從未見過這些家人,可一見面,就很親切。
不說話,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位年邁的老人。
“說起這個!”秦冀突然抬頭,“快去找大夫過來。”
然後,他拉著秦慕寒坐下,臉上滿是關切,“這些年,我尋遍天下,終於根據福伯提供的你的病情找到了幾個大夫,他們已經研究了好些年,現在,也有了一些成效,這次叫你回來,主要就是看看能不能將你體內的寒毒給解了的。”
秦慕寒渾身一震,若是說之前心中還有那麼一丁點的不舒服,在聽到這個老人為了他尋遍天下,還將大夫養在身邊日夜研究,只是為了給他解毒這個訊息之後,心中的抱怨,也瞬間沒有了。
他們……
是真的愛著他的。
“謝謝外公……”
踟躕了半晌,秦慕寒終於說出這麼一句話。
秦冀整個人在聽到這句久違的外公之後,整個人也是微微顫抖。
“這些年,為了你的病情,你大伯二伯沒少往外跑,你,該謝謝他們。”
秦慕寒聽話轉身,對著秦覃和秦朗道謝。
兩人也只是含笑拍著他的肩膀,“孩子,之前沒有告訴你,也沒有叫你回來,實在是害怕給了你希望又讓你失望,直到最近,他們說有了一些成效,又聽福伯說起你最近的情況,你外公這才忍不住,急急叫你回來……”
寒毒有多頑固,秦慕寒比誰都知道。
聽到他們的用心良苦,心中微微發酸。
曾經以為,他是個孃親早逝,又與弟弟長期分離的孤獨孩子。
每次,看到商雲淺依偎在月舒華和夢娘身側撒嬌,心中,也是滿滿的羨慕。
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突然發現,他身邊還有很多親人。
雖然他們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甚至之前的那些年他從來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可他們,卻依舊在一個他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默默的為他付出。
如今想來,這些年他經歷了那麼多次的追殺,許多次都險中求生。
不是他秦慕寒運氣好,而是因為,家人一直在守護著他。
秦慕寒的眼眶微微有些發酸。
正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幾名大夫已經被請了進來。
秦冀急忙讓他們給秦慕寒政治,一時間,整個大廳之中,只剩下呼吸的聲音。
有些急促,有些緊張,有些擔心。
相比較,秦慕寒還算是最淡定的。
寒毒,已經摺磨了他十幾年。
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公子的毒素已經根深蒂固。”
良久後,為首的大夫開口回答,秦冀手指握緊,身上,哪裡還有半點傳聞中雷厲風行的樣子。
他很緊張。
“可有辦法?”
幾名大夫當即討論了一陣,之後才說道,“按理說,公子的毒素已經根深蒂固,這麼多年過去,應該形容枯槁,神色憔悴,甚至……很虛弱才是……”
“可方才我等輪番為公子把脈時卻發現,公子脈象強勁,半點也不像是生病之人。”
聽到這話,眾人都有些錯愕。
福伯也是主動開口,“是的,自半年前公子暈倒過之後,他的脈象就發生了變化。”
本該病入膏肓的人,卻半點病態的模樣都沒有。
若不是他結合沐墨雪拿來的藥,在秦慕寒的脈象上做了手腳,皇帝又怎會深信不疑!
“之前,可否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
“公子服用了幾個月商小姐的血……”
秦慕寒接話,“是,喝了淺淺的血之後,我的身體好像就發生了一些變化。”
沒有再次介紹商雲淺,因為秦慕寒知道,既然能夠知道他的全部細節,那他們自然也知道商雲淺。
“上一次暈倒,我們都以為……卻沒想到,公子醒來之後,不管是精神狀態還是其他,都好了許多,就連發病的時間,也從兩個月,又延遲成半年……當時我還以為……”還以為秦慕寒是不行了。
可是經過這半年的觀察,秦慕寒的身體,好似又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關於這一點,福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聽完這些,那幾位大夫對視一眼,只說,“我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還請家主給我們一些時間。”
秦冀點頭,“一定要盡全力。”
幾人點頭,“這是肯定的。”
這些年,他們受到秦家的庇護,不止他們自己遠離了紛爭,可以全身心投入自己喜歡的事情中來。
就連家人,也被秦冀一起接到了這裡。
他們的吃穿用度,都是很不錯的。
幾人退下之後,大廳之中又只剩下了他們一家人。
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
秦慕寒啟唇說道,“大家也不必感傷,順其自然就好。”
若是之前,秦慕寒就算明日死,他也覺得沒什麼。
可是現在,他有了牽掛,便捨不得死。
可是生命這種東西,不是你捨不得他就會一直在。
若是能夠活著,秦慕寒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哪怕為此付出不少代價。
可若是努力了也沒用,那……
他只能在還活著的時候,好好珍惜身邊人。
努力將還未完成的事情做完。
眾人抬頭,看著沒有半點表情的秦慕寒,心中都有些心疼。
明明,他才是那個最需要關心的人。
現在,居然還反過來關心大家……
這種感覺,讓人很心酸。
“表弟,你是第一次來海邊吧?海邊有很多好吃的,而且都與南方的不同,你可要好好嚐嚐。”
秦慕寒點頭,秦冀也終於回神。
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吩咐道,“先帶慕寒去他的房間沐浴,休息一下該吃飯了。”
“好。”
秦慕寒回了房間沐浴更衣,七八天的海上生活,讓他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心中的忐忑,在見到眾人之後,也全部放下。
將身子沒入水中,秦慕寒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淺淺,我的家人都很好,要是你在,就好了。”
沒有任何回應,秦慕寒勾唇,露出一抹苦笑。
“叩叩。”
門被敲響,秦慕寒快速起身穿衣,之後去了大廳。
一大家子十幾人一起吃飯,這種感覺相當奇妙。
許多菜色和吃食,都是秦慕寒不曾見過的。
味道,十分鮮美。
看著一大桌子的當地美食。
秦慕寒眼中劃過一抹溫柔。
淺淺那麼愛吃,若是看到這些,會很開心的吧?
“慕寒,怎麼了?”
秦覃的聲音在一側想起,秦慕寒微微一愣,並未隱瞞。
“在想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
“一個看到美食就開心的,十分簡單的人。”
話說到這種地步,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下次,帶你媳婦一起回家吧。”
聽到秦冀這話,秦慕寒的筷子微微抖動了一下。
下次……
若是他還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話……
當即便是應了下來,“好。”
“我聽福伯說了華夏那邊的事情。”酒足飯飽。
大家並未著急離開,而是聚在一起分析起眼前局勢。
“我蒼耳山莊向來不與外界聯絡,可這並不代表,你出了事情我們會不管。”
“慕寒,你老實告訴外公,你母親的事情……”
“只是懷疑,還沒有證據。”
秦慕寒並未說謊,他確實一直懷疑那件事情與梅貴妃和北宮栩有關。
但是,他沒有證據。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秦慕寒沉吟片刻,這件事情……本不想說,但是看著秦冀那關心的眼神,又不認說謊。
“不久前,我發現我體內的寒毒與他有關。”
“砰!”
話音剛落,果然看到秦冀砸了酒杯。
“居然是他!”
不止秦冀,在場的人都顯得很憤怒。
當年的事情,他們到現在依舊耿耿於懷。
當初秦書沁不顧一切的去了皇宮,只因為愛上了北宮栩。
她為他付出那麼多,可是他呢?
本身,以秦冀疼愛女兒的情況來看,斷不可能對秦書沁的死不理不睬。
只因秦書沁死前讓人帶了話回來。
話裡話外,都是求他放過北宮冥,也不要調查當年的事情。
只因女兒的一句話,這些年,他不曾懷疑過北宮栩。
當然,恨肯定是恨的。
若不是因為北宮栩始亂終棄,他的女兒不會慘死。
可是,北宮栩是他那個傻女兒到死都不捨得傷害的人,他……又怎能連自己女兒最後的遺願都不遵守?
卻沒想到,就連孫子體內的寒毒也是拜他所賜。
秦冀瞬間紅了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當初必定是知曉了沁兒的身份,不然又怎會這般處心積慮的要找到沁兒。”
“這個混蛋。”
秦覃怒不可恕。
當年,這樁婚事他是反駁的最厲害的人。
他很疼愛自己的妹妹,當然,秦朗和秦冀也十分疼愛。
但是,他比他們都看的明白。
帝王,有幾個是真心的。
但是他的勸阻,傷了妹妹的心。
而父親和弟弟,也覺得既然妹妹喜歡,就該放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後來呢。
幸福沒有得到,反而因此送了命。
要不是那個傻丫頭到死都還記掛著北宮栩,他才不管什麼家規,什麼約定,直接衝到華夏與那個混蛋拼個你死我活。
是他們錯了!
是他們還對北宮栩抱有期待,是他們以為,北宮栩就算傷害了秦書沁。
但不至於做傷害自己兒子的事情。
這些年,他們一直觀察。
並未發現皇帝對北宮陌有其他的心思。
卻沒想到,原來在十幾年前,北宮栩居然就已經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
寒毒……
這種殘忍的毒,這種在世人眼中根本無藥可解還能將人折磨致死的毒藥。
他居然狠心用在自己的親生兒子身上。
一想到這些,秦覃就覺得難以呼吸。
沁兒……
你瞧瞧,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
這就是他乾的好事兒。
你拼命生下來的孩子,他居然半點也不知道珍惜。
“我要殺了他。”
秦覃不常動怒,在眾人眼中,他一直溫潤如玉。
除了當年非常強烈的反對過妹妹的決定之外,就連秦冀都很少看到他這麼生氣的樣子。
“我會盡快查清楚,若是我母親的事情當真與他有關,不必大伯動手,我也會親自宰了他。”
秦慕寒說這話時,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可眾人還是在他眼中看到了血雨腥風。
秦覃坐了下來,十分後悔,“都是我們不好,要是我們早一點查明事情真相,你跟陌兒,也不用承受那麼多。”
他們本以為,他們畢竟是皇帝的兒子。
就算心疼,也沒有理由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