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玩物喪志
商雲淺和秦慕寒站在河邊,風吹來的時候有些涼,秦慕寒沒有說話,商雲淺也沒有。
商雲淺心中有太多疑問了,可面對沉默中的秦慕寒,有些話,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我是華夏三皇子,北宮陌。”
商雲淺微微蹙眉,“可上一次,你跟我說,你的名字,是北宮冥。”
秦慕寒點頭,“因為我是雙生子。出生時,母妃難產而死,當時華夏朝中局勢已經十分複雜,為保住我們的性命,只宣佈生了一個,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令妃的孩子,叫北宮陌。而那個孩子,就是我。”
“等等,我怎麼越發糊塗了,你怎麼一會兒北宮陌,一會兒北宮冥的……我都被你繞暈了。”
秦慕寒輕笑一聲,只是這個笑容中帶著一些苦澀。
他伸手攬住商雲淺的肩膀,這才接著說道,“對,你沒有聽錯,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秦慕寒是雙生子中的哥哥,至於另外一個孩子,令妃取名北宮冥,早已在出生當日,便被令妃讓當時的御醫姜福秘密帶出皇宮。
令妃此舉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可她萬萬沒想到,他的孩子剛剛出生沒多久便被人下了寒毒,性命攸關。
無奈之下,她只得重新將兩個孩子換了回來。
從今往後,弟弟生活在皇宮之中,得了寒毒的哥哥生活在外邊。
而他們的名字和身份,也在那一刻被徹底替換。
是以,從那天開始,他的名字,就叫北宮冥。
這樣的日子,不緊不慢的過了五年。
秦慕寒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那一天,天氣很是晴朗。
滿身是血的北宮陌被令妃的親信護送出宮,秘密與秦慕寒見了一面。
他說,“母妃吃完午膳之後突然倒地不起,大口大口的咳血,她快不行了。”
秦慕寒想進宮,可百里陌不許,他說,“好像有人發現了我們的秘密,哥哥,為了長久的計劃,母妃讓你快走。”
母妃的話,他不能不聽。
可若是讓他就這樣離開,他又不甘。
福伯說,“公子,現在的離開,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回擊,若是你們兄弟有事情,令妃……她絕不會開心。”
秦慕寒被福伯連夜帶走,百里陌在侍衛的護送下回宮。
而那個時候,令妃已經不行了。
她說,“孩子,母妃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很多時候,我們別無選擇。”
“你不要怪母妃將你哥哥送出去,也別羨慕他可以過自由的生活,孩子,你哥哥他神中寒毒,怕是活不了幾年,你,母妃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讓他在活著的時候,稍微自由一些。”
“孩子,別為母妃報仇,任何時候,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還有,儘量開心一些,遇到什麼什麼不公平或者難過的事情,忍忍就過了,母妃要你們,要你們活著……”
“你要記得,從今往後,你是北宮陌,是華夏的三皇子,這個世界上,母妃只有你一個孩子,你……答應母妃。”
當時,小小的本宮陌跪在床前,他哭著對令妃發誓,“母妃你放心,從今往後,兒臣會忘記北宮冥,我是北宮陌,是華夏的三皇子……獨一無二的三皇子。”
令妃終究還是去了。
等這些話原封不動的傳到秦慕寒耳中時,年僅五歲的他並沒有哭。
他站在窗前,整整站了一夜。
次日一早,他讓福伯去聯絡了北宮陌。
好在他們兄弟齊心,雖然答應過令妃絕不惹是生非,但也發誓,一定不會放過那些傷害了他們的人。
那些原本屬於令妃,屬於他們哥倆的東西,他們必須要拿回來。
不管這個過程有多漫長,他們,也絕不放棄。
然後,秦慕寒和福伯一起,徹底離開了華夏。
一路輾轉,去到雲國。
那一年,他八歲。
在福伯的幫助下,他組織了自己的勢力,青衣衛!
當時,只有青玄一人。
而青玄,也是母妃家族中派去保護母妃之後被母妃放到他身邊的人。
有了福伯和青玄在,組建的過程並沒有多困難。
他們挑選的,都是些無父無母或者身上帶著仇恨的孩子們。
那段時間,秦慕寒隨幾個孩子一起,無休止的訓練。
他從無半點怨言,很快,他的功力便是增加很多,而那個時候,他認識了落魄出逃的暮修黎。
兩人一見如故,本打算將暮修黎收入囊中,每日一起訓練,意外得知暮修黎居然跟自己有著類似的命運,而他,居然是雲過國皇子。
八歲的秦慕寒已經暴瘦三年寒毒的折磨,三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也早已磨礪出他非常人可及的智力和耐力。
他很快便將心中的想法說給青玄與福伯聽,得到他們的認可和修繕之後,終於決定幫助暮修黎在雲國站穩腳跟。
之後,便有了後面的一切。
“我們根基尚淺,不管對付誰都是以卵擊石,是以,這十幾年的時間,我們一直在養精蓄銳,得到雲國皇帝的信任之後,我便又利用手中權利,暗中組建並且擴大了青衣衛。”
商雲淺眨眼,“所以,青衣衛表面上是皇帝的人,實則,卻是你自己的勢力,這也就是為什麼,哪怕沒有令牌,你也可以隨意調遣青衣衛的最本質原因。”
秦慕寒點頭,“沒錯,所以當初皇帝雖然收回了我的令牌,但我半點也不著急。”
想到那次的事情,商雲淺便忍不住笑了。
“那次,皇帝不也只從你手中將令牌拿走一會兒,都還沒捂熱吧,就回來了。”
“那是他傻!”
“我從不認為老皇帝傻。”
“嗯?”
“身為上位者,又有幾個人肯對他們說實話?又有誰能確定誰對誰是真心的?他身邊的人,每天說著諂媚的話,卻不一定是真的為他好,他知道身在高處不勝寒,所以,內心或許還是對一些人抱著一絲的期待,我覺得啊,他不是不知道青衣衛只聽你的號令,他那麼做,或許是心中還存了一絲期待吧。”
秦慕寒輕笑,“被你這麼一說,好像他沒那麼討厭了。”
“他是挺可憐的啊?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並不值得同情。”
見話題被扯開太久,商雲淺急忙問道,“然後呢然後呢,後來你們怎麼樣了?”
秦慕寒也收回了心思,他開口說道,“這些年,我跟我弟弟一直如一個人一般活著,他在朝中穩定局勢,小心翼翼步步驚心,而我,在外邊不斷製造機會,我們還有幾個朋友,不過淺淺你當真跟我有緣,我的朋友,我的兄們,現在,除了那個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我的親生弟弟之外,你都見過了。”
想到張碩李巖暮修黎,籬落微微勾唇,“你的朋友不多,對你卻都是不錯的。”
隨即,她又接著說道,“張碩生性耿直,待人真誠,暮修黎到底是皇子,心中有算計,但一直保持初心,對朋友也挺好,李巖,算是三個人當中性格最好的,不似張碩那般暴躁,也不如暮修黎那般精於算計,不過這樣的三個人待在一起,倒是互相中和了。”
秦慕寒勾唇,“你還說說漏了一人。”
“嗯?”
“鳳輕歌!”
鳳輕歌這個名字,商雲淺好似有些熟悉,可又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乞巧節的時候,你們見過。”
“乞巧節?”重生之後,乞巧節倒是遇到兩次了,不過商雲淺只出去過一次。
是以,倒還真有些印象。
“啊,你說的,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有著桃花眼的紅衣男子麼?”
隱約記得,他當時確實這般說過。
他叫鳳輕歌。
秦慕寒微微點頭,“嗯,他是華夏皇商,生意做的很大,總是天南地北的跑,這些年,我們兄弟之間能夠安穩度日且一直互相傳遞訊息不被人發現,大多是他的功勞。”
商雲淺點頭,“下次見到,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謝他做什麼?”
“其一,自然是謝他這麼多年一直幫助你們,其二,乞巧節那天若不是因為他,我可能摔慘了,所以,不管是因為你還是因為我自己,我都欠他一句謝謝。”
秦慕寒臉色微變,輕聲呢喃,“只怕,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你的這句謝謝了?”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淺淺可願跟我一起去華夏?”
商雲淺毫不猶豫的點頭,“這是自然。”
“淺淺,你跟夢娘許久不見了,這些日子,你可曾想過她?”
商雲淺轉身,從正面抱住秦慕寒,“你是想你母妃了嗎?”
“算不上想,說起來,我連母妃的面都沒有見過幾次,這麼多年過去,她的臉也漸漸變得模糊。只是不知為何……我總是會夢見她那模糊的臉,一直跟我說對不起。”
“等我們幫她報仇之後,她會笑的。”
秦慕寒點頭,“剛才青玄說的秦貴妃,其實是我母妃的至交好友,他們兩一起長大,感情很好,母妃入宮之後,她就成了陪嫁丫鬟,只不過因為容貌姣好,一次在殿外守夜時被我父皇看見,便收了她……”
“皇帝的命令不可違抗,成為父皇的女人也是逼不得已,我娘也從未因為這件事情跟她生分,當然,她也是除了當時伺候在身邊的人之外,唯一一個知曉我娘生了雙生子的人。”
“剛才我隱約聽見你和青玄的對話,我們,又被人追殺了?”
秦慕寒點頭,“這一次的人,是華夏那邊的。”
商雲淺蹙眉,“照你方才所說,當年伺候在身邊的人,有的,陪伴著你弟弟還在皇宮,青玄和福伯一直追隨在你身邊,那……”
“知曉這件事情的人全部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母妃身邊的人,也大多很衷心,可,事情無絕對,誰能保證原主子死了十幾年之後,曾經跟過她的人依舊沒有改變初心?”
“那你就沒有懷疑過……”
知曉商雲淺的意思,秦慕寒微微蹙眉,但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想法,“我母妃信任了她一輩子,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懷疑她。”
“她,有孩子嗎?”
“有。”
“年齡?”
“早年間,皇后過世,大皇子被過繼到她名下,後來她又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公主今年十四,跟你一般大,兒子十六。”
聽著這些,商雲淺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還來不及捕捉,便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當她抬頭的時候,發現秦慕寒也微微皺眉。
商雲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秦慕寒看了商雲淺一眼,卻只是搖了搖頭。
而此刻,青玄那邊的飯菜已經做好,幾人圍坐在火堆旁吃了一頓熱乎的便又繼續趕路了。
到達離國皇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因之前就已經透過氣,是以,他們剛剛進城,便被人接都到了事先準備的客棧。
方才住下,一個容貌俊朗的男子便已找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侍衛模樣的人,進到客棧,擺手拒絕了小二的招呼,他的目光,在客棧中掃視一圈,最後,徑自朝商雲淺和秦慕寒這一桌走來。
“二位可是從雲國來的朋友?”
秦慕寒微微頷首,商雲淺卻是微微挑眉。
秦慕寒向來很謹慎,這一次,怎會這般輕易承認?
聽到秦慕寒這般說話,男子微微一笑,入目春風。
目光掃過商雲淺,眼中劃過一抹驚豔。
“方便坐下嗎?”不過,他也只是掃了一眼便從商雲淺身上移開,直接轉頭看向了秦慕寒,就連這話,也是對著秦慕寒問的。
商雲淺微微勾唇,這個人,倒是不讓人討厭。
“當然。”
秦慕寒難得主動開口,“我們剛到,還未吃東西,太子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
“本……”掃視一眼周圍,月長安急忙開口,“我也是,剛剛忙完便接到你們到了的訊息,急忙趕出來,也未曾吃東西,若是兩位不介意的話,我自然是願意的。”
隨即,他又說到,“你們可以叫我長安,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秦慕寒,她是內人,商雲淺。”
聽到這個介紹,月長安臉上劃過一抹失落,但也只是片刻。
倒是商雲淺微微詫異。
一來,自然是詫異眼前這人居然就是月長安,二來,是訝異秦慕寒的這個介紹。
當真當她有些小羞澀呢。
“倒是沒想到,我們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太子殿下。”
“之前父皇便已經跟我提過,說兩位是非常重要的客人,也給了我畫像,所以我一直讓人關注著城內動向,一接到訊息便趕過來了。”
心思,徹底從商雲淺身上收回,月長安說道,“等吃飽喝足之後,兩位先休息,明日我帶你們入宮。”
商雲淺見母心切,之前便也就算了,如今到了皇城,又如何能夠抵得住。
此刻聽到月長安如此安排,有些著急。
“途中發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我們需要儘快面聖,太子殿下若是方便的話,還請儘快安排我等入宮!”
“如此,那我現在就讓人安排好,待會兒咱們入宮便是。”
如此說完,月舒華對著身側的人微微點頭,那人便立即去安排了。
事情說完,幾人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可還能習慣離國的氣候和吃食?”
這個,是商雲淺擅長的問題,她急忙點頭,“習慣習慣,東西很好吃,氣候也溫暖,特別是這皇城,頗有一種四季如春的感覺。”
“那就好,說起這個氣候啊,我們這裡……”
月長安說起來便滔滔不絕,半點生疏感也無,笑起來很是爽朗。
起初還因為他現在叫月舒華父親而微微有些不滿的商雲淺,在看到這人這般不錯之後,便也漸漸敞開了心扉。
當然,能夠讓商雲淺這般放鬆的主要原因,是因為……
這個月長安,當真沒她長得像月舒華。
“淺淺,之前不是說很餓了?別隻顧著說,吃東西。”
一塊排骨出現在商雲淺眼前,商雲淺微微一笑,端起筷子便去接。
不過……
秦慕寒並未如往常一般直接放到她碗中,而是固執的抬著,頗有一種商雲淺若是不直接吃了,他就不收回去的倔強感。
商雲淺也只是微微一愣,隨即,目光在大殿中掃視一圈,確定沒人注意倒之後,便紅著笑臉一口咬過。
秦慕寒的動作來的突然,月長安也是愣住了。
待看到少女雖然害羞卻也真的將那塊排骨接下,目光,又從兩人桌子上的佩劍掃過。
最終,放下了筷子。
本是很餓的。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之後,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
不過,良好的教養讓他並未起身離開,而是一直保持微笑,時不時的跟兩人搭話。
商雲淺只當他這種身份的人吃不慣這些地方的東西,便也沒多說什麼。
倒是秦慕寒,目光,很有深意的掃過月長安好幾次。
雖然後者後很坦蕩的與之對視,可秦慕寒就是覺得,這個月長安啊,想要打他家淺淺的主意了。
礙於這個人不錯,且日後需要經常接觸,他只能從最開始的時候掐斷他的這個念頭。
而,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商雲淺並未察覺。
她甚至都沒想過,秦慕寒為何親自喂她吃東西。
酒足飯飽,夜色已深。
月長安的侍衛早已回來,手中拿著兩套太監服。
“委屈二位先換身衣服。”
對於兩人的身份,月舒華並未跟月長安細說。
他也不習慣去問。
是以,看著侍衛準備的兩套太監服,他稍微有些尷尬。
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我方才已經問過了,兩套都是新的,之前沒人穿過。”
商雲淺輕笑,率先接過太監服,掀開簾子便是進去換衣服了。
而秦慕寒……
接過之後,居然也尾隨商雲淺之後,一起進了內間!
見狀,月長安稍感錯愕,他們,居然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了嗎?
月長安的目光緊緊盯著門口,可是很遺憾。
裡邊,並未傳來少女的尖叫聲。
取而代之的,是輕笑聲……
他收回目光,微微搖頭,便是笑了。
只是這個目光,稍微有些苦澀。
而此刻,讓商雲淺笑的,自然是秦慕寒。
事實上,秦慕寒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將衣服快速換好,這會兒,看著秦慕寒手中的太監服,硬是忍不住笑了。
“……”
“我倒是沒想到,身為太監總管的時候沒見你穿過太監服,現在已經不管太監了,反而要穿,啊,要是被你的那些小太監看到,可會笑彎了腰?”
“淺淺!”秦慕寒猛地朝商雲淺靠近,手掌猝不及防的落在商雲淺腰間。
商雲淺微微一愣,有些害羞。
“還笑麼?”
想到月長安還在外邊,商雲淺小臉發燙,急忙搖頭,可臉上的笑,卻是怎麼也止不住。
“你放心,就算我是太監,也絕不會讓淺淺失望!”
這話說的,簡直讓人臉紅心跳。
愣神間,腰間的手已經撤了回去,秦慕寒微微一笑,“我還從未穿過這個衣服,淺淺不幫為夫換上?”
這個!
商雲淺指著外邊,意思是有人,咱能不能快點?
可秦慕寒本就打著讓月長安徹底放棄的念頭,眼下這麼好的機會,他又怎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太子殿下還在外邊,所以淺淺你要快一點了。”
不明白他心思的商雲淺果斷拒絕,抱了自己的衣服就往外走,“不要。”
秦慕寒眸光一閃,一把將商雲淺攔腰抱住。
商雲淺大驚,忍不住低聲叫了一聲。
外邊的月長安微微蹙眉。
索性離門口遠了一些。
那兩人,看著就很般配。
只是換個衣服也要這般調情彼此都捨不得放開,倒是讓人羨慕。
只是……
他來找他們,是辦正事兒的。
父皇雖然沒有明說,但那言語中,皆是對這兩人的讚賞,方才一見面,他也覺得甚是不錯。
可是眼下,他們還有事情要辦,一國太子還在外等候。
他們這般玩物喪志,當真……能成大事麼?
“殿下,可要屬下去提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