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暗殺
翌日,蘇韶音是被一群人吵鬧的聲音叫醒的。
她睡眠很淺,被叫醒頗為不悅。尤其她掃了帳外,天色才不過蒙蒙亮。蘇韶音神色不快的看向發出吵鬧的位置時,一瞬間怔住了。
蘇韶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看到了一片火光,好像是裴夫人那邊的帳篷。
蘇韶音想起昨夜裡沈雋說送給自己的禮物,心下一凌,穿好了衣服,快速走了出去。
裴夫人這一刻在帳篷外,像是瘋了一樣,非要鑽入著火的帳篷內。她眼眶紅腫,哭的撕心裂肺:“兆瑞,兆瑞!”
哦。
蘇韶音明白了。
裴兆瑞昨夜裡,是被裴夫人移到帳篷內。她覺得兒子死在深山老林之中,心疼至極,不願意兒子在外受冷風吹。
其他人覺得裴夫人是瘋了,好端端的抱著一個死人……同眠,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只是大家都沒有想到,帳篷會起火,這就有些詭異了。
或許是裴兆瑞作惡多端,上天看不過去呢?
眾人心裡都在想,裴兆瑞是真的活該。但是裴夫人,就很可憐了。這樣想著,眾人看向裴夫人的神色裡,也就多了幾分憐憫。
裴夫人被兩個宮女架著,髮髻亂的不成樣子,眼下青紫,發瘋似的一定要把自己兒子從帳篷內帶出來。
裴姝妤有些茫然的醒了,看著一片火光,瞬間就愣住了。
她出來的急,沒有披一件大風氅。這一刻冷風一吹,她便情不自禁的瑟瑟發抖。
蕭燁從裴姝妤的身後出現,相當貼心的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在了裴姝妤的身上。
裴姝妤一愣,下意識轉身去看蕭燁。在泛起魚肚白天空的映襯下,蕭燁更顯英武。尤其這一件披風蕭燁穿了片刻,還留有他身上的溫度。
男人身上的味道,就這樣將裴姝妤裹的緊緊的。她有些暈眩,下意識看向蕭燁。
蕭燁神色關切,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裴小姐節哀。”
裴姝妤點頭之際,蕭燁已經朝著漫天火光的帳篷衝了過去。他身先士卒,拎著大桶,裡面裝著從河邊搬來的水,朝帳篷上潑了上去。
夜晚寒冷,他們駐紮在距離河邊有些遠的位置。饒是許多太監宮女都去端了水,等待火勢撲滅的時候,帳篷都被燒成灰了。
裴夫人臉色僵硬,快速的撲上去,想要把自己兒子扒出來。
可看到裴兆瑞燒成一具焦屍時,她立刻就跌坐在了地上。
有血淚,從裴夫人的眼眶中溢位。就在這一瞬間,她的頭髮似乎花白了不少。
死無全屍!
下一世還要如何轉世投胎?
裴氏也愣住了。
這些變化,就發生在朝夕之間。
裴氏無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的時候,裴夫人已經滿臉哀怨的起身,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眾人聽到這裡,對裴夫人的同情,瞬間收了起來。
這樣的戲碼,還要玩到什麼時候?
裴氏面無血色,死死咬著下唇,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裴夫人聲淚俱下,眼角的血淚看起來觸目驚心:“昨夜裡,你勸說我,叮囑我要休息。我拗不過你,想著先休息片刻。可沒想到,你竟然燒了我兒的屍首!為什麼你好端端的,為什麼你沒有死在裡面!”
蘇韶音這才明白,為何裴夫人要遷怒裴氏了。
可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沈雋做的?
沈雋行事詭譎,蘇韶音心中也相當的遲疑不定。不過裴兆瑞的屍首被燒成一塊黑炭,也真的是重創了裴府。
奕國雖然國風開放,但是對鬼神之說還是相當深信不疑。這一刻裴兆瑞死無全屍,這是狠毒的懲罰。
裴氏面露難色,遲疑著開口:“嫂子,我……”
“別叫我嫂子,你這個賤人!”沒了兒子,裴夫人像是換了一個人,這一刻完全如街頭潑婦:“你是不是記恨我兒曾追求你那女兒?可我兒哪裡有錯,你那女兒又高貴到哪兒去!不還是主動委身男子,是個不知羞恥的蕩婦!”
蘇韶音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心裡卻樂開了花。
蘇婉容前日發生的事情,是裴氏心裡抹不去的芥蒂。這一刻被裴夫人提起,心裡自然難堪。最後一層遮羞布被扯下,她幾乎站不穩身子。
裴夫人的相公去的早,裴府沒有小妾,裴夫人也不用學什麼虛與委蛇。她被人捧的有些高,所以這一刻根本不管什麼道理,直接就要和裴氏撕破臉皮。
裴姝妤這才緩過神來,立刻上前,勸說自己父親:“姑媽向來心疼我和哥哥,是不會陷害哥哥……”
啪的一聲,裴夫人一記狠毒的耳光打在自己女兒臉上。
裴姝妤半邊臉立刻腫了起來。她難以置信的捂住臉頰,淚就落了下來:“我有什麼錯?是不是我替哥哥死了,你才會開心?”
局面已經不受控制了。
蘇婉容在自己帳篷內聽著外面的動靜,心裡實在是難受的緊。她最後一狠心一咬牙,從帳篷內鑽了出來,小心的扶著自己母親。
裴夫人見沒人幫自己,立刻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場鬧劇,最後還是蔣皇后出來,收拾了一下爛攤子。至於德陽帝,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露面。
德陽帝對蘇家和裴家是破臉皮,最是樂見其成的。他不喜歡自己的臣子過於親密團結,這樣不利於他的皇位。
事情很快落下帷幕,像是即刻被解決了。
但是蘇韶音心裡清楚的知道,裴夫人和裴氏翻了臉,就算是裴太傅有心講和,也是回天乏術。縱然裴氏是裴太傅的女兒,但是在裴太傅心裡,她卻是遠遠不如裴兆瑞的。
蘇韶音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這不過才是剛開始罷了。
回宮的路上,似乎也沒有那麼艱辛了。只是比起來之前的歡聲笑語,氣氛低沉了許多。
蘇婉容也撕破了最後一層偽裝,去和裴氏共乘。至於蘇厝,現在已經在心裡想著,要如何去找老丈人負荊請罪了。
馬車在半路的時候休息片刻,再事前行。
蘇韶音看著九公主有些難受的臉色,上前把昨日太醫還給自己的暈車藥丸,連帶瓶子,都給了九公主。
九公主想起這是鳳朝歌之物,微微紅了臉頰。她來的時候就有些暈車,可來的時候是帶著欣賞的心情,自然不會太難受。走的時候這麼匆忙,多了幾分奔波勞累,簫顏兒就承受不住了。
簫顏兒吃了一丸,神色滿是愧疚:“韶音姐姐,昨日裡我沒能幫你。”
她不敢隨便開口了。
父皇的態度越來越令簫顏兒琢磨不透,她怕自己說話,是雪上加霜。
“我懂。”蘇韶音神色溫和,對簫顏兒搖了搖頭:“不用內疚。”
簫顏兒見狀,眼淚差一點掉了下來。
蘇韶音下意識,看了和太醫署待在一起的鳳朝歌。他的臉色很差,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她心裡有些內疚,只能要自己強撐起精神來。
馬車準備前行,一群人都帶著疲憊上車的時候,蘇韶音耳尖,聽到了什麼擦破樹葉的尖利的聲音。
蘇韶音一怔,面無血色的立刻把簫顏兒推入馬車:“快,快走!”最後一句話,是對馬伕說的。
馬伕不知其意的時候,有許多箭從遠處飛了過來。
箭矢閃著銀光,像是奪人心魄的利器。
蘇韶音心下一沉,就要快步回去自己的馬車內。
可她看到群箭落下的方向時,卻是一愣。
雖然看起來密密麻麻的,卻是射偏了。
蘇韶音又是一愣,這是暗殺不假,可箭頭卻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他們不確定位置的前提下,為什麼敢放箭?
這不是浪費嗎?
蘇韶音覺得莫名其妙。
德陽帝那邊,卻是亂的不成樣子。
蘇韶音猶豫了片刻,立刻裝出被混亂嚇到的樣子,到了德陽帝的馬車附近。
本來這裡戒備森嚴,蘇韶音是靠不近的。但是現在看到這密密麻麻的箭,所有人都有些慌張。他們猜測著敵人的數量,一時間自亂了陣腳。
蘇韶音小跑到一個護衛旁邊的時候,泫然欲泣,整個人嚇的不斷髮抖:“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護衛正覺心驚膽顫,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時,愣了片刻,英雄氣概卻是在瞬間湧了上來:“小姐,你別怕,我保護你。”
這人話音剛落,就有約莫十個穿著黑衣的人從高大的樹木裡跳了出來。他們手上拿著一尺寬的大刀,立刻就朝德陽帝的馬車砍了過去。
蘇韶音看到大刀發出的寒光,心裡還是有幾分怯意的。
可她不覺得這是真正的暗殺。
這聲勢雖然看似浩大,可其實也不過才十餘人罷了。靠這十幾個人,能變化出什麼樣的造化?
但是恰恰因為造勢在先,現在人心惶惶,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蘇韶音還發現,這些人刀光凌厲,可卻準確的避開了她。
她瞬間就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明白的剎那,她情不自禁的蹙起眉頭,不懂這一場暗殺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