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藍甲走後,痴念生繼續一個人蹲在那裡,悶悶不樂的暗自神傷,他自責、憤慨、悔恨,心在滴血。
在夫人陰悅悅替自己擋了一掌的彌留之際,自己竟然連挽救夫人的能力都沒有,而是隻顧自己一個勁的逃跑、撤離,自己作為一個男人,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誰讓自己技不如人呢?身為天下主流邪派控獸谷的一谷之主,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野散修給打得如此落花流水、狼狽不堪,真是無顏面對死去的愛妻。
這時,早已被任命為控獸谷刑罰、內務和後勤三重職務身份的執法聖使黃靴,從屋外走了進來,望著痴念生說:“谷主,請您振作。要想雄霸天下、一統魔道,兒女私情只會成為你的絆腳石,牽扯、羈絆、阻撓著你的靈魂,使你墮落,使你頹廢,使你停步不前。還記得您曾經跟屬下說過你的志向是什麼嗎?好男兒志在四方,控獸谷的獨門心法深度及令旁人望塵莫及的控獸之力,可以助我們早於大多數人提前飛昇。谷主,只要您刻苦、勤奮、拼命,不久的將來,控獸谷誓必成為令正、邪、中立三大陣營都無比敬畏的天下第一大修仙門派,屬下黃靴,願恪盡職守、替主分憂!”
幸好痴念生不是一個昏聵、庸碌的主上,聽過黃靴的這番話,痴念生彷彿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只見痴念生站起身,走到黃靴身前,伸出雙手搭在黃靴的雙肩上,沉重地說:“感念上蒼待我不薄,賜給了我一個如此直言敢諫的你。吾之得汝,如魚之得水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謝謝你,好兄弟。”
黃靴受寵若驚,用異樣的小眼神,向下斜視了一下自己兩個肩膀上的手,然後嚥了一口唾沫,喉結滾動,舌頭僵直,對於谷主的讚賞愧不敢當的言語,無法明說。
另一邊,為了完成羅剎師父的遺願,介隱已經千里迢迢奔赴到了西北河西走廊一帶的靜霞山莊。
祁連山缺,兩山排闥,巍峨陡峭,高高聳起,靜霞山莊,矗立雲端。
介隱騎著駿馬,正大光明的從山莊正門平緩駛入,山莊靜悄悄的,空空蕩蕩,宛若一片地廣人稀的世外桃源,只不過不像景色豔麗的南方,這裡乾燥、無樹、陰冷、苦寒。
在山莊內遊蕩了一圈,一個人都沒有看到,介隱不禁好奇。只見他跳下乘坐的那匹良驥,開始徒步,向著深處石子鋪成的小路繼續搜尋。
不一會兒,介隱行走到了山莊內的一方涼亭附近,遠遠的可以看見,涼亭有一男一女兩名孩童正在歡笑、嬉戲。這倆小孩子正模仿著大人們平時那般,對酒當歌、把酒問青天……
這個季節,正值一年的山花爛漫時,在靜霞山莊廣闊無垠的山野間,難得一見的幾株新綠綻放朵朵,給幽深、清冷的庭院增添了幾分春色。
涼亭內,在那一輪圓形的石桌前,兩方石凳對立擺放。看上去大約年僅十一二歲的一對少男、少女,正在石桌上相互嬉鬧、斟酌。
“來,小酒一杯,咱們一起幹了它,我敬你。”說話的正是少年時代的唐東拓,他人小鬼大,模仿著大人們喝酒的語言和神態,望著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時代的夢溪親切地說。
“嗯,好!”長髮飄飄的小夢溪開心、歡樂地應聲舉杯。
“誒,等一下,這樣喝酒太俗氣了,不如我倆喝交杯酒吧!來,你把你的手臂挽住我的手臂……”小唐東拓出於單純、好奇,不經意間挑逗道。
“哇,還是東拓師哥聰明,我怎麼就沒想到哩!好,交杯交杯,一輩子,彼此依偎!”小夢溪一邊作詩,一邊勾起了小唐東拓的肘部,喜笑顏開地露齒輕曰。那嗲聲嗲氣的童音,聽上去竟是那般的唯美而銷魂。
“哈哈哈,好,只要師妹你高興,我願意一生一世陪伴在你身邊,守候著你、保護著你。”兩人同時捂臉,一起飲下了交杯的酒盅,小唐東拓一飲而盡,一邊舉著倒著的酒盅,一邊發自肺腑地傾訴著。
介隱看到這裡,不禁感嘆,不可一世的靜霞山莊,這些年聲名鵲起、威望日盛、如日中天,堂堂的這麼一個修仙大派,在陰風散人治下,整個山莊能找到的人,居然只有這兩名孩童。其他人,難不成都人間蒸發了嗎?
介隱沒有驚動那兩名孩童,而是轉身準備離去,原路返回。
正在這時,身後,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既然來了,就別那麼著急走啊!”
介隱急忙向後轉身,卻一個人影也沒看到,啥也沒有。
很快,就在介隱覺得奇怪、稍有遲疑之際,一隻爪形的大手不知從哪裡疾速地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介隱的胳膊,孔武有力,硬梆梆的一片,好比是一個碩大的老虎鉗夾在胳膊上。
大手的手腕處往上,寬大的袖口真氣流動、呼嘯生風。
介隱當即本能的催動火焰魂力強行掙脫,只見燎原的烈火從身體上驟然爆發而出,灼熱的焰心直接將那隻大手給排開。
“嗯?什麼!火焰功?你是什麼人?怎麼會使用我結拜義弟的獨門功法?”原來是陰風散人大駕光臨了,之前他一直躲在暗處,藏頭露尾,不肯露面,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嚇人把戲。此番,總算顯露了廬山真面目,肅穆地站在了介隱的面前。
“陰老前輩,切莫動怒,在下介隱,師從‘炙陽羅剎’,此來貴莊,絕無惡意。”介隱處變不驚地回覆道。
“你……你說你師從誰?‘炙陽羅剎’?我義弟……他……真的尚在人間?”白髮銀鬚的陰風散人聽到義弟的名諱後,變得非常激動。
“此事說來話長,陰老前輩,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咱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的詳談。”介隱道。
隨著陰風散人彬彬有禮地款待來客,某個禪院內,介隱與陰風散人促膝而談、品古論今,品茶之餘,聊了很多關於對修仙、百姓的看法。同樣,介隱也把自己從認識“炙陽羅剎”到師父死亡的來龍去脈說了個遍。兩人彷彿成了忘年交一般,一談就是一整天,從白天一直說到了深夜,介隱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陰風散人,感受到他對待自己人的好,和批判邪惡勢力的毒。
二人相見恨晚、暢談甚歡,茶盞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雙雙不知疲倦。
當介隱問及白天所見到的涼亭裡那兩名孩童是陰風散人的什麼人時,陰風散人頓時臉色一變,妄圖一筆帶過,糊弄過去,只聽他遮遮掩掩地說:“介賢侄挺有雅興嘛,連我莊內的後輩門徒童子也也能使您提起興趣,呵呵呵額。”
原本介隱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並沒有做太大的關注。但是當他留意到陰風散人的眼神似乎在迴避這個問題時,這才觸動了敏銳的神經,覺得此事很可疑,莫非那兩名孩童身上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介隱清楚的記得,十二年前,他剛學會唐黨陽叔叔傳授給他的飛刀絕技。那時,正值黎露姑姑臨盆生產,唐黨陽指派介隱來做外圍的巡邏和放哨工作,不料,這個艱鉅的任務,當時才只有八歲的介隱未能完成,黎露姑姑的孩子,在臺風中,被一個不明來路的神秘人給趁風抱走。此番,透過對兩名孩童的觀察和留意,再加上陰風散人的有意迴避,更加增強了介隱對這件事的懷疑。
“陰老前輩說笑了,只是隨口說說罷了,白天見那倆孩童玩得甚歡,不覺得也勾起了些許童心。對了,為何未曾得見令郎,而且山莊內還空空如也呢?”介隱道。
“哦,呵呵,我孩兒他……他……很多年以前就身患重疾絕症,英年早逝,走掉了。哎,正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人吶,都是命!誒,你看我們倆,好端端的,提那個陳年舊事做什麼,來來來,喝茶,這可是我親手沏的上好的烏龍茶!”陰風散人鬍鬚顫抖的說著話,搪塞過去。
“哦呵呵,說的是,咱們喝茶,謝陰老前輩。”介隱也不好再追問什麼,端茶細品。他心裡清楚,若要搞清楚真相,還是自己去查來得實在,靠詢問的方式,是不會有結果的。
陰風散人雖然對介隱禮敬有加,主要是看在他是“炙陽羅剎”的關門弟子兼唯一傳人的份上,才對他這麼客氣。打心底裡,時刻都在提防著介隱,因為透過白天簡單的交手過招之後,陰風散人感覺到介隱身上的魂力非比尋常,雖然散發出的是“炙陽羅剎”的火焰之力,但是還夾雜著另外兩股詭異的元氣,那兩種元氣的經脈迴路走法,跟“炙陽羅剎”火焰之力的經脈迴路完全不同,很顯然,這個介隱並不僅僅只學過“炙陽羅剎”一個人的功法。
陰風散人很想知道內情與真相,卻故意閉口不提,二人坐在禪院內寒暄嘮嗑許久,陰風散人半句都不問起這件事。
雙方帶著各自心中的疑惑與顧慮,於子夜拜別告辭。
介隱許諾會長期支援並協助陰風散人,幫助其擴張靜霞山莊、強化正派陣營,力求讓天下修仙同道歸心。
陰風散人也向介隱承諾,此生定不負介隱,將會把自己對於義弟的情感,回報在介隱身上,以告慰義弟在天之靈。
二人總體默契,一拍即合,唯一的糾葛點,就是涉及到那兩名孩童的問題上。
介隱離開山莊後,準備從“根”上入手,就算走遍天下,也要試圖尋找到哪怕一個靜霞山莊昔日的弟子,相信總會有人看到或者聽到過,十幾年前山莊裡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介隱相信陰風散人是遣散了很多的門人,而不是殺害。因為,根據二人之間的促膝相談,介隱大致搞清楚了陰風散人的脾氣和秉性,陰風散人雖然毒辣,但是他毒辣的方向永遠是對手和敵人,對自己的徒弟,斷不會痛下殺手。有朝一日,如若靜霞山莊蒙難,陰風散人也希望能召回一些救兵返回師門支援自己。
帶著疑問,介隱踏上了尋找靜霞山莊這十幾年來的棄徒的旅途。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