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擠破腦袋去的，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一隻管狀如蛇的巨怪，以一個高大到，彷彿群山頂雲一樣的體格，無眼無鼻，長開著血色獠牙的大嘴，露出無盡黑洞，在向她的頭顱逐漸湊近。
如果白慕靈此刻還是人類的話，早該被嚇尿了，或者是直接經受不住，嚇得暈死過去。
但她不是啊，更無法躲避，只能緊閉上雙眼，別過頭去。
陰影籠罩間，就在白慕靈以為，自己要被吃掉時，卻遲遲沒有聽到，被吞噬掉的聲音，反而只感覺到手上的信件，被拿走了。
她悄悄開啟一點兒眼縫，原來啊，怪物主上是大材小用，用巨大空洞的嘴，還有牙齒，輕輕叼取了她手上的東西。
這時白慕靈的心裡，才鬆開一口氣。
隨即這根觸手，迅速拉直，收放回去。只見怪物面露期待，用他詭異的觸角，將信件靈巧地拆開。
信中所呈上的內容，終是讓他哈哈一笑，皆大歡喜。
“不錯，不錯～！只可惜呀，少年英才，這夢蝶怎麼就死了呢？”
而白慕靈聽後卻並不想放聲，她不願接話，多說多錯，便只好點點頭，表面應和幾下。
但怪物主上接下來的幾句話，卻讓白慕靈的心裡猛然一震。
主上笑著看著她，又簡單抖了抖手裡的密信，看似無意，卻實則有意地揶揄道。
“我記得夢蝶以前很喜歡你啊，倘若他知道你還活著，一定很開心。”
白慕靈一時間有些不懂，蹙眉道，“什麼意思？”
這可給怪物主上給氣樂了，“你是真裝不懂，還是假裝不懂啊～難不成你早把自己二八年華，追逐你時的迷弟給忘了？嘖嘖，還真是絕情～”
白慕靈心跳“撲通”一聲，她猛然間想起，那五百年前，久遠的過去……
那時候的她才十七歲，是某高門大戶的嫡女，正值最青春年少的時候。
皇宮卻突如其來，傳出一個讓所有閨閣女子，都激動萬分的訊息。
就是皇帝要為自己，未到弱冠之年的小太子，提前舉行選妃儀式。只要是姿色秀麗，能文能武的女子，都可以去參加。
按理來說，太子選妃，那定然是要優中選優，尤其是女方背後，要有一個強大的家世，來作為太子的助力，是極其重要的。
但這一次，卻不同於以往。選拔的標準，甚至降低至極點，家世什麼的，根本不重要，禮儀更是其次。
但是滿朝文武，卻沒有提出絲毫的抗議聲，就好像是預設了一般，並將自己的女兒，也送到入選的宮內。
面對著這麼多的競爭者，白慕靈的心裡，也在悄然打著鼓。聽說小太子長得容貌非凡，玉樹臨風，棋藝也是一絕。
再者，只要入了皇宮，大好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哪怕尋常人家的女兒，若是能在這皇宮裡紮下根，光每月的份例，讓一家老小吃飽穿暖，哪怕縱情揮霍，也是綽綽有餘。
所以有很多人自然是削尖了腦袋，也想要來到這兒。
雖然人數眾多，但那些毫無教養，又沒規矩的窮酸女，在白慕靈的眼裡，不過就是一群小丑而已，根本上不了檯面。
但怎麼也讓白慕靈，沒有想到的是——選拔的關卡，竟然會如此的簡單。
無非就是檢查，身體的各項素質，例如能否舉起重物，肌肉力量如何，是否可以胸口碎大石。
再然後就是腦力如何，最後才是姿色，水平能達到看得過眼的，不招人煩的就可以。
它是既不考琴棋書畫，也不考詩詞歌賦，更不考身體的傷痕與否，滑膩程度如何，整體的選拔制度，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反倒不像是來找美人的，更像是來找壯漢的。
儘管如此，白慕靈一心虛榮，還是為了求穩，為取得更好的成績，甚至私下裡，給掌事嬤嬤硬塞了不少的錢，用來打通關係。
畢竟太子妃的名額只有這一個，她不做，自會有別人來做，甚至有比不如她的人來做，這怎麼可以？！
就這樣，經過層層選拔，就連權貴階級的女子，也被篩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擅長騎射，有點體能武力，就連文才，也較為不錯的女子。
再剩下的就是一些，蠻橫無理，一手老繭，但是又有點子韻味的鄉野村婦。
她好不容易費盡心機，才來到這兒，可得大展身手，況且她的孃親，也對她寄予厚望，指望著她，皇權富貴，能更上一層。
就在白慕靈打點好一切，每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準備當自己的太子妃時，一群人，卻莫名其妙地衝進他的房間，將她給擄走，關到一個密閉的空間裡。
屋子裡只有水泥和地磚，又冰又冷，房間裡也盡是黑暗。
她害怕了……每日都有奇怪的人來，將她的膝蓋，還有臂彎的關節處打斷，倒進一種不知是什麼蟲子，還是什麼古怪的黑色湯藥。
在灌好後，強制著又將骨頭，給再次的歸位，那段時間他感覺自己活得，就不像是個人，彷彿是一條，任人欺辱霸凌的野狗，簡直是活得生不如死。
白慕靈每日都在期待著，自己的家人，能來把她給救出去。
這是她唯一的希望，可是小黑屋裡的日子，度日如年，好似永遠沒有盡頭，就像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將她永遠關在了裡面，隔離外界。
她不是沒有想過反抗過，但換來的是，更強烈的反擊，幾名男子，在罵她腥臊惡臭的同時，將她的頭顱，狠狠撞擊在牆面，直到鮮血直流。
但是又讓白慕靈留著一口氣。白慕靈後來被打磨的，終於學會放軟了，哀求著這幾個人，說自己的家人，會給他們足夠的金錢，只要能捎一封信給家裡。
可是那幾名男子卻說著什麼，不可能……她的存在，外面就沒有任何的人知道。
這幫男子還說，白慕靈的身體是個寶貝，哪怕他們，想要放白慕靈走，那個幕後之人，也定不會放過白慕靈，還有白慕靈的家人。
所以勸她識相點，老老實實待地在這裡，不要三天兩頭地尋死，不然這對所有的人，都沒得好處。
白慕靈聽後徹底的絕望了，人最大的痛苦，並不是走向絕境，而是在面臨絕境，苦嘗絕境的同時，無法選擇死亡，永受折磨，永遠也得不到解脫。
她淚流滿面，她不理解，外界怎麼會一點風聲都沒有。更無解的是，這裡明明是煉獄，為何那些朝臣貴子，會把自己的女兒，送進門？！
此刻白慕靈就像是被關進了，一個偌大的罩子裡。沒有未來，只有暗無天日。
本以為，來皇宮，能慕得榮華富貴，卻沒想到，是陷進另一個陷阱。
白慕靈開始發瘋，開始大叫，開始狂笑！她試過了所有的方法，終究也沒能躲過，日復一日，身體被糟蹋的命運。
她就像是一塊豬肉，爛在某一個角落裡，悄無聲息。
直到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不嫌棄她的骯髒，和腐爛的身體，日日都來看白慕靈，給她送飯。
少年穿著杏黃色的華袍，英姿勃發的面容之上，卻是滿目憂愁。
每每透過小視窗送飯之時，他都會和白慕靈，說上幾段話，哪怕白慕靈從來都是靠在牆角，眼睛一眨不眨，彷彿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最近皇宮裡，莫名其妙死了很多的女人，我很害怕。但好在你活下來了，你可一定要堅持住，你很快就能出去了，相信我！”
“這是我為你做的藥膳，你好生吃一點吧，對你恢復傷口有好處。”
男孩看白慕靈毫無反應，那幾個人又快要過來了，只好不捨地頻頻回頭，匆匆離去。
待下一次，少年端來了新的餐食……
“今日你的膚色，看起來，就要比前幾日的你，要好上許多，再堅持一下，你馬上就能出去了！”
少年還給白慕靈講了很多，他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煩惱。
比如——
“宮裡又開始為我選妃了，但是我不喜歡。打著我的名義，創造出的殘酷儀式，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今日父皇又罵我了，說我是婦人之仁，爛泥扶不上牆。很多的朝臣也不再裝了，都在明面上取笑我……”
“自從父皇，不再去我母后的皇宮後，我母后的笑容明顯增多了，吃得也多了些。她能如此地看得開，這也倒是件好事。”
“最近母后，又親手為我縫製了幾件新衣裳，母后說我個子躥得太快了，她怕是要再多做幾件，才能夠。
“我很心疼她，但是又不想掃興，因為母后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做過衣裳了。”
白慕靈神情空洞地聽著，不知過去了多久，不知外界的境況如何。
久而久之，她的房間，也再也沒有那幾個人，來折磨她。
直到她的手指，重新擁有了知覺，開始顫動，雙腿也漸漸有了力氣，眼瞳內，也逐步恢復了意志。
但是她的魂靈，早已無盡失重下墜，墮入地獄，並且永世不得超生。這就是她復活，成為白魘屍，所要付出的代價。
更意味著白慕靈之前，種種所受的痛苦，也即將畫上了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