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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宮變

大葫蘆酒肆。

身體肥胖的老廟香料行老闆獨自在大葫蘆酒肆二樓雅間自斟自飲。

他胃口一向很好,此時桌上一大盤豬蹄和整隻燒雞已被他消滅殆盡。

然而這還只是他今天點的餐食中的一部分。

邢平被領進去時,香料老闆隨手丟給小廝一串銅板,“請把剩下的菜幫忙端上來。”

然後他滿臉堆笑對邢平道:“請勿見笑,我餓壞了,先填填肚子。”

“你請便,”邢平從腰帶上把劍取下來放在身邊,盤腿坐在卓老闆對面,“我特意繞道經過,正好看見門上掛出了兩隻相互重疊的酒葫蘆。”

“沒錯,兩隻葫蘆昨天就已像那樣掛著。”卓老闆邊啃雞腿邊說。

“抱歉,最近我在皇宮當值,不能經常出來。”

“沒事沒事,這種情況我們早就考慮到了。”他舉起手裡的雞腿,“所以我這兩天都在這裡,不過卻沒怎麼吃東西。直到一個時辰前,看見你騎馬經過。”

邢平剛才是曾從這裡經過,卻並未進來。

“我先回營裡去交代了些事。”他說。

他擔心香料老闆被雞骨頭噎到,因此說話聲音很小,語調也儘量緩慢。

簡直像是餓死鬼投胎。

但香料老闆並不知道邢平心裡在想些什麼,“不要緊,不要緊,這不來了嘛。”他邊吃邊說。

“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做嗎?”邢平問。

“皇帝最近一反常態,已多次召見四師公進行密談,據說,像是有意重組青衣衛。”卓老闆探過身,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山上對此將信將疑,一時難以判斷這事背後是否有詐,所以責令咱們加強情報收集,提供可靠訊息。可宮裡如今帷幕深鎖,朝廷大臣那裡也難透出半點訊息。你那邊情況如何?沒覺察到最近有什麼異樣嗎?”

“沒有。”邢平想了想道,“不過這次回營,副指揮使倒是跟我說,讓我最近留在宮裡,不用回營述職。說起來,這倒有些不合常例。跟北營不同,南營天厙軍是禁戍衛隊,主要負責陛下出行及外圍護衛。只有少數會被抽調去值守宮禁,但也須定期回營述職。”

“你最近被調去宮裡幹什麼?”

“我被派去監視煉丹房的兩名小煉丹師,副指揮使說他們是晉諜。”

“晉諜?既然知道是晉諜,還任其混進皇宮?”

“是啊,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但像這樣的事,若無上面授意,一個副指揮使應該不敢亂來。”

“有點意思。”卓老闆啃完雞,用油膩的手摸著圓下巴上短短的鬍鬚,“還讓你最近暫時別回營?”

“沒錯。本來每隔兩天就必須回營述職。”

“這事有些不對勁。你得好好了解一下那兩個煉丹師的情況。”

“好,我會加倍注意她們的一舉一動。”

“這段時間,天厙軍內部有何異動,要更加留意。”

“山裡打算採取行動?”

“應皇帝之邀,山裡決定先派一隊人秘密進城,以備不時之需。”

“莫非皇帝想以青峰山的人制衡天厙軍?”邢平有些驚訝,“皇帝不再信任國師?”

“這我可不知道。不過,據說這要求是皇帝親口提出的。”卓老闆繼續揉著他的肥下巴說,“這次找你,就是想讓你特別留意天厙軍動向,看看他們是否有所覺察,會不會有了防範。”

“好的,知道了。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別的沒什麼。”胖子說,“情況不明,你自己小心。不過,既然你還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或許表示天厙軍對此毫無察覺。”

毫無覺察?

但願吧。

此時,邢平忽然很想知道卓堅在忙些什麼。

但今天回營時沒見著他。

這傢伙,不知又去哪裡執行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任務去了。

結束這次會面後,邢平騎馬返回皇宮。

他心事重重,為了讓這段路程變得更長一些,於是折返轉向中衛老橋,過了南營大門,然後經由南市漸漸安定下來的棚戶區,再往城隍廟、六賢祠到火神廟繞行一圈。

董相國最近採取的安撫政策卓有成效,隨著朝廷撥付的糧食派送到災民手中,南市的外地流民情緒穩定,街市逐漸恢復秩序。有的還就地做起了生意,開始擺起小攤自謀生路。

快到府學臺時,沿著南城大道湧來一隊人馬,當先兩名負責開道的衛兵一邊騎行一邊吆喝:“讓路,讓路,為晉壽侯的車駕讓路。”

伴隨著馬蹄聲聲,晉壽侯的平頂馬車很快轟隆駛過,朝南城門方向去了。

邢平勒馬停在路邊,待晉壽侯的隊伍經過,方繼續朝市橋騎去。

自武帝辭世,李姓諸王在先後兩次血腥政變中被清洗殆盡,如今李家王朝已沒有李姓諸侯,只得這一位功高德邵的紀姓侯爺。

跟大多數百姓一樣,邢平對晉壽侯紀莊所知有限。

他只知道這位侯爺曾是前朝故臣之後,跟武帝本有殺父之仇。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位身負血海深仇的前朝遺貴不計前嫌,竟跟李家人走到一起,輔佐當時僅為李氏庶系的李授屢立奇功,迅速上位。在他的幫助下,短短數年,李授便嶄露頭角,從一郡之首升任一方諸侯,隨後更被武帝委以重任,位極人臣。

殯宮之亂後,原本擁立有功的李授遭到嫌嫉,被李躍放逐邊地,但隨後卻又是紀莊等人替他逆天改命,一戰盡誅武帝十餘嫡子,使李授高登九五。

紀莊之名,一時無人不知。

令人稱奇的是,當塵埃落定,這位李授麾下第一功臣竟淡出了大眾視野。

助李授登基稱帝后,受封晉壽侯的紀莊便功成身退,選擇在離盛都不遠的龍泉山隱居,從此再未踏足帝都。

時隔五年,此人重返都城,對大盛朝顯然具有不同凡響的意義。

朝中將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望著漸漸遠去的車駕,邢平心裡感覺愈發沉重。

自從得到警示,被迫採取防範措施以來,青峰山至今並未遭受真正的威脅。

反倒是朝廷自己麻煩不斷。

如今看起來,皇帝好像又有了新的麻煩。

而且是大麻煩。

邢平緩緩騎過市橋。

這裡是皇宮外圍和市區的分界線。特殊時候,這裡也可以是一道警戒線。

為保安全,宮城為人工挖掘的河流所圍繞。但在和平時期,這條平緩無波的小河不過是圍繞宮城的一道景觀。

市橋一端總有幾名守衛,今天也不例外。

但他們從不查驗通行關憑,也不檢查過往的車輛和馬匹。

他們只看人。

如果你騎著高頭大馬,或是一輛用漆考究的馬車,他們問都不會多問一聲。

這次也是一樣。

不過,今日這幾名守橋衛兵,尤其那名帶隊軍官,卻讓邢平感覺有些面生。

因為趕時間,邢平早上出宮走的是西門。

而宮河自西城門城樓下就透過地下暗渠流到了城牆外,出宮經右衛府直接能到每次接頭的大葫蘆酒肆,沿途並不經過皇宮外圍哨點,所以並未察覺有何蹊蹺。

皇宮守衛,不會輕易換人。

自從被調進皇宮當值,他就特別留意各個戍衛處的輪值情況。宮門,宮牆外河幾道橋樑的守衛,都是他必須熟悉的物件。

在青衣衛的訓練要求裡,這是基本素養。

這幾人絕非負責日常巡守的北營衛隊成員,也不屬於會輪換值守宮城外圍的虎賁軍。

從眼神看,這幫人目光凌厲,更像是南營的天厙軍。

但邢平保證,這幾人他在營裡一個也沒見過。

帶隊軍官三十來歲,銳利的三角眼,整齊的八字鬍,身上不著禁軍儀衛臃腫的正裝,也非虎賁軍著裝,而是頭戴輕巧透風的黑漆紗冠,軟皮甲外套繡錦寬袍,腰上掛著硬殼長直刀。

這是儀衛常服,邢平猜想,是他們的便裝。

在值守禁宮,或是隨同聖駕出行時,北營衛隊並不會如此穿戴。

因為他們的職責是展示威儀。

北營中習慣穿著常服的,只有不用擔任儀衛那部分人。那些人是李授在霸東時的親兵近衛。

來盛都這麼些日子,邢平還從沒跟那幫人打過交道。

他聽說那支隊伍人數不多,成員全是兄終弟及,以及犧牲者後裔。

自國師組建天厙軍,李授的親兵便改成了儀衛,這批軍功之士雖歸屬其內,但自成一隊,稱“建章衛”。

建章衛平日駐於北營,但不參與宮禁戍衛。

為了驗證自己的判斷,邢平乾脆勒住馬,“兄弟,哪個營的啊?”

“喲,叫我兄弟?”這軍官一臉不屑,“敢問你是?”

邢平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掏出腰牌,“南營邢平。”

“是天厙軍弟兄啊。”那人不冷不熱地笑了笑,“在下陸塵,建章衛。”

“噢,難怪。”邢平故意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過,建章衛何時也開始禁戍外衛了?”

“嗨,誰知道呢。”這叫做陸塵的軍官大咧咧一笑,“任潼大人親自下的令。”

“原來是這樣。”邢平賠笑著道,“既然公務在身,那就不耽擱幾位了。我也正要回宮執勤,回頭空了一起喝酒啊。”

“好啊,好啊。邢平兄弟,再會。”陸塵笑眯眯道。

邢平抬手為禮,驅馬往宮門方向騎去。

騎了好遠,他彷彿都還能感覺到身後一道目光冷颼颼地在打量著他。

經過南禁門時,因為宮門太監對他已經非常熟悉,所以他根本連馬都不用下。

南禁門是朝南向的頭一道門,進去後會有戍衛營房,馬房。

邢平可以騎到馬房。

在馬房門口,他遇到了正在那裡跟人說話的雌虎。

“邢平兄弟回來了?”雌虎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邢平從馬上跳下來,把韁繩交給一名迎上前來的年輕馬童。

“你也剛回來?”邢平問。

“不,我還沒回營。這才準備要動身呢。”雌虎依然披著她那古怪的動物皮毛披風,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怎麼樣,營裡有什麼事嗎?”

跟邢平一樣,雌虎也經常都要回營述職。

“營裡還是老樣子,倒沒什麼事。”邢平說,“不過剛才經過市橋時,我發現外城巡邏竟換成了建章衛,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我剛才跟徐公公也在談這個呢。”雌虎指了指已經離開的一個老太監,“今天宮裡執勤的衛兵忽然增加了一倍,可我卻沒得到任何通知。”

“不是咱們南營的人?”

“不是。”雌虎緩緩搖頭,“好像也不是北營的。”

“除了儀衛和天厙軍,哪還有什麼人能調進內宮當值?虎賁?”邢平心裡警惕起來,“徐公公怎麼說?難道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也不知道。”雌虎轉身望著遠去的背影,“徐公公說,皇宮禁衛好像被某位深得陛下信任的將軍接手了。徐公公是個老太監,在宮裡幾十年了。他剛才也說,這種情況往往伴隨著可怕的宮廷危機,預示著要有一場大的變故。”

“新來的衛兵是什麼時候進宮的?”

“就今天上午的事。”雌虎神色不安地打量著邢平,“差不多就在你回營述職的時候。你說,咱們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不會吧。咱們只是軍人,奉命行事而已。”

“這趟回去,你也沒接到什麼特別指令,對吧?”

特別指令?

邢平作勢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副指揮使讓他最近不用回營述職,還讓他儘量別離開皇宮,不知這條算不算?還有,當初派他來宮裡,是讓他監視混入宮裡的晉諜。可卻又只讓他盯著,而不能採取任何行動。

即便對方有出格的舉動。

依他看,這條命令更有問題。

這時,馬童將一匹裝好鞍韉的馬牽了出來。

雌虎接過韁繩,翻身爬上馬背,“好了,那我先回營一趟。你自己小心。”

“嗯。”

看著雌虎騎馬離開,邢平便邁開步子走向第二道禁門。

果然,除了太監,這裡的衛兵也全都換了。

邢平向太監出示腰牌,過了門禁,然後若無其事地朝南巖宮方向走去。

宮內有變。

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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