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光宗耀祖
清晨,剛平靜了沒多久的河西村,如今又熱鬧了一回。
七十多個村民匯聚在路口,眼見遠處馬車抵達,興奮跪下。
“草民見過知縣大老爺。”
他們河西村這是做了多少好事,竟能一年見到縣尊老爺兩次。
還有個孩童大著膽子,激動招手。
“閻青天!”
身邊的村民嚇的臉都白了,一把拉著孩子跪下,慌亂解釋。
“大人勿怪,草民不懂禮數,冒犯大人......”
話音未落,剛下馬車的閻赴笑著搖頭,還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
“教化百姓,是本縣的責任,便有錯,也不在鄉親們身上。”
這般柔和話語愈發讓村民目光欣喜,竊竊私語。
“這般縣尊老爺,咱這輩子都沒見過。”
“是啊,都說縣尊老爺是閻青天,文曲星便是不同。”
“以往劉家來收稅的狗腿子都比縣尊老爺霸道呢。”
“說什麼?二柱子,你是皮癢了,竟拿縣尊老爺和那等狗腿子比......”
閻赴沒多停留,這次特意換了官袍,穿著一身粗布衣裳,還提著許多東西。
不少百姓愈發好奇,直到閻赴抵達河西村老孫頭家中。
老孫頭家很窮,只有一間夯土房,十幾年風吹雨打,早已壞的不成樣子。
唯一的兒子在十幾年前被強徵了徭役,再也沒回來,如今只剩下五十多歲的自己。
眼見被人叫閻赴知縣老爺,老孫頭一瘸一拐慌亂跪在地上。
“草民孫大河見過縣尊老爺!”
“縣尊老爺,草民可沒犯事啊......”
眼見老孫頭都哆嗦,閻赴笑著拍拍他肩膀,將人扶起來。
“孫老,本縣這是帶著人來給你修房子的。”
說著還亮了亮自己提著的東西,赫然是磚瓦匠用的抹板。
周圍圍觀的村民眼見閻赴當真擼起袖子,開始調抹泥漿,徹底炸開鍋。
“縣尊老爺不可啊......”
孫大河愣住,慌忙阻止,旋即漲紅了老臉。
“小老兒......怎麼配......”
閻赴只認真看著他,搖頭。
“怎麼不配?便因為我是官?”
“朝廷不就是為百姓解決困難的嗎?若是連鄉親們吃不上飯,房子漏雨都不管,縣衙還有什麼作用?”
一番話說的周圍許多百姓忽然莫名流眼淚。
可......從來沒有一名老爺這樣告訴過他們。
也沒有一名老爺願意爬上他們破房子的屋頂,沾染那些泥漿。
人群中,之前被平了冤案的王三狗再也忍不住,熱淚盈眶,跪在地上。
“閻知縣才是真正的愛民如子......”
老孫頭也跪下,顫巍巍嚎啕大哭。
他只是個孤寡老農,何德何能啊......與此同時,小莊。
二十多名老農和老婦被裡長叫來,如今正在陳守拙面前顫巍巍站著,不知所措。
陳守拙看著這些比自己爹孃年紀更大的老農,衣服上多是破洞,風一吹冷的直哆嗦,終於明白大人為什麼這麼急切。
他往日竟從未注意到,原來這些孤寡鄉親過的如此慘烈。
“今日叫諸位前來,是縣衙下了新政。”
話音未落,站在最前方的老農餘老四便撲通一聲跪下,有些惶恐。
“老爺,咱們家裡是當真沒糧食了。”
“要......服徭役嗎?”
盯著他們恐懼的眼睛,陳守拙只覺得刺痛,蹲下親自將餘老四攙扶起來。
“老伯,是知縣大人下的新政,根據縣衙計算,給你們這些無兒無女的年邁之人,每個月發放八斤米,用來過活日子。”
八斤雖然不多,但自己種一點糧食,也能吃飽。
這一刻,餘老四不哆嗦了,只是難以置信。
“不拿糧食,還給我們發糧食?當真嗎?”
陳守拙重重點頭,更是親自提著米袋子,跟著這些年邁的老農挨家挨戶倒入米缸。
直到親手摸著那些米糧,餘老四嘿嘿傻笑著,笑著笑著,便笑出了眼淚。
若是早有這些糧食,老妻哪能生生餓死......“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他嗚咽著,聲音早已嘶啞。
“總算有人在乎咱這些泥腿子死活了。”
從縣城南,六歲的張衝奮力揹著筐,柳條編的筐子似比他人還高大。
但張衝仍是咬著牙,一點點挪動。
“叔父,衝兒今日上山拾來的柴火,換了十二文錢,這是衝兒買的菜。”
叔父張鐵正心疼的接過筐子,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一個嚴厲聲音打斷。
“就這點爛菜葉,糊弄誰呢?”
“那可是整整七百文,不夠,差得遠了!”
赫然是叔父妻子的聲音。
張衝嚇的一顫,旋即咬著牙。
“嬸孃放心,衝兒會繼續還的。”
張鐵看著孩子稚嫩面龐,怒火上湧,幾乎要轉身和妻子吵起來。
不過是去年借了大哥錢看病,她竟將這筆帳算到孩子身上,大哥可還屍骨未寒!
若不是自己家也揭不開鍋,他早就不是接濟侄兒飯菜,而是親自養著了。
“誰是張衝?”
蔡元貞穿著官吏袍服,一看便是公門中人,張鐵連忙將孩子不著痕跡護在身後,笑容勉強。
“不知大人找那孩子做什麼?”
“知縣有令,於城南修建善堂一座,城內無父無母的孤兒,由善堂收養,供養吃住到十歲,足以自力更生。”
“在下便負責統計整個從縣孤兒名冊。”
張鐵聞言,眼底一顫,手忙腳亂將侄兒推到前方。
“青天大老爺啊......”
“孩子,你過上好日子了,快,給老爺磕頭。”
看著侄兒跟著離開,張鐵擦拭著眼淚,這世道,當真還有這樣的好官。
彼時,謝懷清帶著里長上門,恰好看到戒備的劉家。
四十多歲的劉家婦人顫巍巍跪在地上,腦袋磕的砰砰作響。
“求求了,老爺,咱當家的前年徭役摔斷了腿,兒子病死了,孫子才七歲。”
“當真不能服徭役了啊......”
夾雜哭腔的聲音讓謝懷清心中刺痛,他不敢想,這些鄉親遭遇了什麼,才會看到官府中人這般恐懼。
“別怕,這次當真是好事,知縣老爺命吾等帶來八斤糙米。”
“知縣新政,凡徭役傷殘者,每月均由縣衙補貼糧食。”
跛腳的劉通已四十多歲,看著一罐糙米,一直沉默的中年漢子哭的泣不成聲。
他還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沒想到,還有人惦記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