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求求為夫
屋頂上。
戚婉寧剛看完一出好戲，猶覺意興未盡。
她真是未曾料到，這對情比金堅，不惜犯下欺君之罪的狗男女，竟然那麼快就生了嫌隙鬧了起來，她還真是高估了他們，原先還以為即便有了這八人的存在，他們也能撐一陣子。
她側耳細聽屋內的動靜。
楚彥霖似乎只在沉默飲酒，唯聞梅姨娘的聲音隱約傳來，表面溫言勸解，實則字字句句挑撥離間，跟那叫陸郎的面首有異曲同工之妙。
片刻，戚婉寧便覺無趣，正欲起身，謝清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夫人，好戲已散場，我們也該回去了。”
戚婉寧頷首，垂眸望了望腳下高簷，又抬眼看他。見他看著自己，沒有任何動作，語氣裡帶了幾分難得的侷促：“我……下不去。”
謝清晏眉梢微抬，俯身湊近她耳邊，嗓音裡透著幾分戲謔：“那夫人求求為夫？為夫便帶你下去，如何？”
戚婉寧面色一滯，抿唇不語，瞪他一眼，給他一個“你做夢”的眼神。
“真不求？”謝清晏站起身，作勢要走，“那為夫可就先走了。”
“你走便是。”戚婉寧仍不肯鬆口，偏過頭去不看他。
謝清晏見狀，輕不可聞地笑了聲，道：“為夫可不是楚世子，會拋下媳婦離去。”
話音未落，他已一手穿過她膝彎，另一手穩穩托住她後背，輕巧地將人打橫抱起。
戚婉寧輕呼一聲，下意識攥緊他衣襟，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覺身子一輕，有種失重的感覺。
夜色中，謝清晏抱著她在連綿的屋脊間起落縱躍，衣袂拂過瓦楞，只餘細微風聲。
不多時，兩人已落回那堵高牆之外。
謝清晏將她輕輕放下，巷外街市的熱鬧人聲隱隱傳來。
戚婉寧望著眼前的高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們竟然悄無聲息地潛入鎮北侯府看了一場戲，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謝清晏瞥她一眼，瞧見她臉上的興奮之色，語氣散漫地提醒道：“夫人，熱鬧帶你看完了，可莫要忘了答應為夫的好處。”
戚婉寧笑容一頓：“夫君想要什麼？”
謝清晏回道：“先欠著，等為夫想好了，再跟夫人討要，屆時夫人可莫要耍賴。”
戚婉寧輕哼：“我說話向來言而有信。”
“夫人言而有信就好。”謝清晏望了望天色，復又開口，“時辰不早了，夫人，我們該回府了。”
戚婉寧卻看向巷外燈火通明的街道，道：“今晚街上還挺熱鬧的，難得出來一趟……”她頓了頓，抬眼看他，正好看到他慵懶地打了個呵欠，便又道，“夫君若是睏乏，便先回去休息吧。畢竟上了年紀的人，熬不住夜，早早犯困也正常。”
謝清晏聞言，眉梢輕輕一挑：“你說誰上了年紀？”
戚婉寧看著他不語，意思很明顯。
謝清晏氣笑了，轉身朝巷口走去，邁出兩步，才回首看她，輕笑道：“為夫雖不似夫人年少，倒也不至於這般不濟。既然夫人想逛，那便逛罷，今晚我們好好逛。”最後三個字，讀音加重，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戚婉寧心滿意足，邁步跟上他的步伐。
長街燈火如晝，人聲熙攘。
各色攤販的吆喝聲、食肆蒸騰的熱氣、彩燈下往來笑語，織成一片鮮活的塵世煙火。
戚婉寧起初興致勃勃，糖人、花燈、繡囊，處處都要駐足看看。
謝清晏便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側，偶爾替她擋開往來人流。
可不過半個時辰，戚婉寧的腳步便漸漸慢了。
她悄悄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眼眶微微泛潮，先前那股精神氣像被夜風一點點吹散了，眉眼間染上淡淡的倦色。
“夫人困了？”謝清晏的聲音不高，卻清晰落在她耳畔，還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精力似乎……還不如我這個上了年紀的人。”
戚婉寧一聽，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強撐著眼皮，倔強搖頭：“我不困。”
謝清晏玩味一笑，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往更熱鬧的燈謎處走去，不疾不徐道：“夫人年輕，精力正盛，想必還能再逛一個時辰。”
“……”
戚婉寧此刻只覺腳底發軟，眼皮沉沉往下墜，連爭辯的力氣都沒了，迷迷糊糊任他牽著，穿梭在絡繹不絕的行人中。
又走了一小段路，她忽然停下腳步，拽著謝清晏的衣袖，見對方疑惑地看著自己，便道：“夫君，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謝清晏彷彿沒瞧見她眼中因睏倦而氤氳出的淚意，揚起一抹笑容，善解人意道：“時間尚早，回去那麼快做什麼？難得出來一趟，再逛一會兒，夫人不必擔心為夫會累著，陪夫人逛一逛夜市的精力，為夫還是有的。”
戚婉寧：“……”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她算是真切體會到了，謝清晏是真的記仇。
最後又硬撐了小半個時辰，戚婉寧實在睏倦不已，到了站著都能睡著的地步。
謝清晏見狀，還神采奕奕的他輕嘆一聲，似笑非笑道：“上了年紀，精力還真比不上夫人這樣的年輕人，為夫真是不服老都不行。我們回罷，改日再逛。”
戚婉寧：“……”
她知道謝清晏是在含沙射影，可如今睏倦得連瞪他，跟他理論的精力都沒了，只蔫蔫點頭。
回程的馬車輕輕搖晃，車外的更聲遙遙傳來。
戚婉寧一上馬車，便倦極地倚向廂壁，不過片刻功夫，便沉沉睡了過去。
馬車一個轉彎，她身子不由一歪，正要栽倒下去。
可下一刻，卻靠進了一個安穩的肩頭。
清冽的氣息淡淡縈繞，她含糊地咕噥了句什麼，終究抵不住睏意，在那肩上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謝清晏垂眸。
肩上的分量很輕，少女呼吸綿長，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淺淺的影。她睡得毫無防備，一隻手還虛虛抓著他袖角，指尖微微蜷著。
謝清晏靜靜望著她沉靜的睡顏，良久又瞥了眼被她抓著的衣袖，極輕地低笑了聲：“都不在屋頂了，還怕摔著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