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清晏重傷
“想活命就別出聲。”
屏風後傳來一道虛弱的男聲，語氣裡帶著警告。
戚婉寧下意識捂住嘴，屏住呼吸，但也從對方那有氣無力的聲音中，察覺出對方狀態不佳。
她略略定神，抄起枕頭護在身前作防身用，然後悄悄下床，正準備以最快速度衝向房門擺脫困境。
就在此時，屏風後的人腳步踉蹌著走了出來。
戚婉寧收回剛邁出的右腳，警惕地望去，正迎上對方同樣警覺的視線。
四目相對，雙方都將對方驚詫的眼神收入眼底。
“是你？”
“是你？”
兩人皆是一怔，隨即不約而同放下戒備。
謝清晏沒想到自己隨意闖入的禪房，竟會遇見戚婉寧。
戚婉寧也沒想到謝清晏會出現在此，且看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原本整潔的衣袍此刻已染上血汙，胸前一片深色的濡溼正在擴大，血腥味在禪房中瀰漫。
他一手緊捂胸口，指縫間鮮血汩汩，另一隻手勉力扶著屏風，身形搖搖欲墜。那雙看人時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眼眸，此刻因劇痛而渙散失焦，彷彿下一刻就會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戚婉寧關切詢問：“夫君，你怎麼傷成這樣？”
“別出聲……”謝清晏聲音嘶啞，說話也甚是吃力，“外面……有人……”
話音剛落，禪院外已隱約傳來動靜。
戚婉寧呼吸一滯，她瞬間明白了他早上那句“掩人耳目”背後隱藏的危險，看著他胸前那片刺目的鮮紅和地上滴落的兩滴血跡，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若被外面的人發現他在這裡，不僅他性命難保，恐怕連她也要被捲入這場麻煩之中。
時間緊迫，不容她細想，如今只能將人藏起來，可禪房空曠如何藏人？也就床榻放下帳子能遮掩一二。
戚婉寧心思急轉間，連忙放下手中用作防身的枕頭，快步走過去扶他，感受到他的重量，一個身形不穩，險些帶著他一起栽倒在地上。
她咬緊牙關，扶著謝清晏往床榻的方向走，到了床前，又扶著讓他躺下，隨即扯過一旁的薄被，將他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蓋住，希望能掩蓋住血腥味。
做完這一切，戚婉寧仍覺不夠，又將自己的衣裙往謝清晏躺的位置扔，蓋在他身上，像是衣服脫下隨手一扔的既視感，再將梳妝檯上用來驅蚊的香囊放到床上。
幸好她是姑娘家，平時穿的衣服都是燻過香的，再加上她用來驅蚊的香囊香氣還挺濃郁，兩者加在一起，能暫且蓋過血腥味。
門外驟然響起粗暴的叩擊：“開門！官府搜查要犯！”
官府？
戚婉寧怔住。謝清晏不就是朝廷命官嗎？為何官府的人要緝拿他？對方是官府的人，若此刻將他交出去，自己肯定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他死了，戚家就能擺脫他了，不必再提心吊膽的擔心他會鬧出什麼么蛾子連累戚家。
把謝清晏交出去？
戚婉寧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胸腔裡那顆心在狂跳，她甚至能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下意識往床榻的人望去。
只見對方也在看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圖，眼神極為平靜，然後緩緩闔上眼眸，一副隨她處置的模樣。
戚婉寧心頭一顫，電光火石間，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連忙放下帳子，迅速掃視房間，瞥見地上幾點血跡，當即提起茶壺將茶水潑灑在地，茶水混著茶葉暈開，巧妙掩去了那抹刺目的紅。
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鬢髮與衣襟，沉聲問道：“門外何人？深夜驚擾女眷清修，是何規矩？”
外面的聲音更加不耐：“少廢話！再不開門，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你們是誰？來我們家夫人房門前做什麼？”
這時，另一道聲音響起，是桃枝的聲音。對方要抓謝清晏，而她是謝清晏的妻子，若桃枝暴露了她的身份，對方估計會直接闖進來。
如今已經避無可避。
戚婉寧定了定神，披上一件外衫，快步朝門口走去，拉開了門栓，卻只將房門開啟一道縫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視線，臉上帶著被打擾的慍怒，目光凌厲地掃過門外幾名手持兵刃、神情兇悍的男子。
她語氣冰冷：“此處乃我歇息的禪房，並無旁人。佛門淨地，爾等持兵刃闖入，驚擾香客，若傳揚出去，恐怕於諸位的官聲有礙吧？”
她試圖用規矩壓住對方。
為首的一名男子半眯起眼打量著戚婉寧，見她不卑不亢，神情嚴肅，估摸著是出身非富即貴的家庭，但此刻有要事在身，管不得是否會得罪人了，只道：“這位夫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確有要犯逃匿，為確保寺內安全，還請行個方便，容我等進去看一眼。”
那人語氣稍緩，但態度依舊強硬，說罷又試圖透過門縫向內窺視，然而禪房內燈光昏暗，一時看不清具體情形，正準備將她推開，強行闖入房間。
戚婉寧心中焦灼，面上卻不動聲色：“放肆！我說了沒人，你們是聽不懂人話？你們隸屬哪位大人麾下？竟敢不顧女子清譽強闖！明日我必進宮，請太后娘娘替我做主，屆時你們且看自個兒的上峰能否保得住你們！”
太后娘娘？
為首的人愣住，能搬出太后娘娘的人，來頭絕不會小，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而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兵刃交接的聲響，似乎還有其他僧人被驚動，正朝這個方向趕來。
門外幾人交換眼色，似乎是有所顧忌，不想將事情鬧大。
為首者深深看她一眼，見她面凝寒霜，怒意真切，看不出什麼問題，終是抱拳道：“既然夫人說無人，我等便去別處搜查，打擾夫人了。”
他言罷，揮了揮手，帶著其他人迅速轉身離去，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桃枝和碧萱連忙上前，正準備詢問。
還不等她們開口說話，戚婉寧就拽著她們進了房間，然後關上房門，背靠著門板，雙腿一陣發軟，幾乎要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間，才驚覺冷汗已浸透後背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