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清晏來了
碧萱將兩隻小王八給秦管家送過去後,再回到韶光院。
她掀簾進屋,卻不見謝清晏的身影,只見自家夫人慵懶地坐在臨窗的軟榻上,一手支頤,另一隻手正捻著小丫鬟剛剝好的瓜子仁,慢條斯理地送入口中。
小丫鬟坐在軟榻前,剝一粒,她便吃一粒。另一個丫鬟執著團扇立在身側,搖動團扇給她扇涼,帶起她鬢邊的碎髮,微微飄拂著,整個人瞧著一派閒適自在。
見碧萱回來,戚婉寧抬眼看她,朱唇輕啟:“秦管家收到後,是何反應?”
碧萱上前兩步,恭敬地福身行禮,這才稟道:“秦管家雖然驚得睜圓了眼,但很快便鎮定下來,說會好生照顧那兩隻小傢伙的,讓您和大人放心。”
戚婉寧聞言微微一怔,長睫輕顫,心下暗忖:這秦管家的接受能力倒是強,看來謝清晏平日裡沒少幹這種荒唐事。
碧萱又輕聲詢問:“夫人,大人呢?晚些時候的飯食,可要準備大人的?”
戚婉寧輕輕搖頭:“不必了。你去給秦管家送東西后,他同我說了幾句話便走了。”她忽然想起什麼,又道,“對了,去廚房說一聲,今兒的魚我不想清蒸了,讓廚子做成紅燒的。”
“是,夫人。”碧萱應聲退下。
待碧萱離去,戚婉寧望著窗外迎風搖曳的花枝,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除了謝清晏偶爾前來找茬,她這日子倒也安逸,吃穿用度與在侯府時並無二致。
只是這深宅大院的日子終究有些寂寥,還未出閣時,三個妹妹終日相伴,父母兄長呵護備至,滿府都是歡聲笑語,哪似如今這般冷清。
若是好友沈靜姝在京城,她還多點樂趣,可如今靜姝在金陵,因其外祖母重病,去了揚州。她出嫁時,靜姝還在長輩跟前侍疾,所以沒能來喝她的喜酒。
正出神間,卻見桃枝步履匆匆地從外頭進來,臉上帶著幾分急切,連額上的碎髮都被汗水濡溼了。
戚婉寧坐直身子,蹙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桃枝福身一禮,氣息微喘:“夫人,侯爺派人來傳話,讓您明日回府一趟。”
戚婉寧訝然抬眸,眼中閃過一絲不解:“父親為何忽然讓我回去?”
桃枝輕輕搖頭:“這個奴婢也不知,來傳話的小廝只說侯爺讓您明日務必回去,說是有事要與您說。”
戚婉寧輕輕頷首,心裡不禁生出幾分擔憂,莫不是家中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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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晨光熹微。
戚婉寧用過早膳,便帶上桃枝、碧萱一起回靖安侯府。她憂心忡忡回到家,看到府中一切正常,父母兄長和三個妹妹皆安然無恙,也不像是出了什麼變故的樣子,不由有些茫然。
與家人寒暄幾句過後,戚婉寧終於按耐不住,輕聲開口問:“父親,您昨日派人傳話,讓我今日回來,不知是因為何事?”
戚懷舟側頭望過來,語氣溫和:“外面的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我和你母親放心不下,這才讓你回家一趟。不過今日見你容光煥發,不像是受過委屈的樣子,我們也就放心了。”
一旁的戚婉瑩連連點頭,附和道:“是啊,大姐姐,外面傳得太離譜了,我們都擔心得緊,就怕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戚婉寧微微怔然,眼中掠過不解:“四妹妹,外頭似乎並未傳我過得不好,你們為何擔心?”
戚予安解釋道:“正是傳你過得太好,所以我們才更擔心。”
戚婉儀和戚婉如連連點頭,表示附和。
餘氏輕輕拉過女兒的手,柔聲細語地問:“阿寧,外頭都在傳,你在別人面前說謝清晏對你百般寵愛,你出門赴宴,他還親自接你回府……我們聽著,總覺得不真切,這才想親口問問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戚婉寧嘆了一口氣,平靜的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母親,那些都是謠言,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傳的,竟然越說越離譜。”
“謠言?”
眾人愕然,齊齊望向她,示意她解釋一番。
戚婉寧便繼續道:“謝清晏雖不曾為難過我,但也與寵愛毫不沾邊。那番話是經過旁人渲染的,那日我戴了一套御賜的頭面出門,對外說是謝清晏從庫房裡給我選的,實際上是我去謝府的庫房裡取的,他知曉後並未說什麼,那些首飾我就笑納了。”
她說著,略作停頓,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又接著道:“至於接我回府,我想那些人是誤會了。謝清晏那日的確是與我一道回府的,但他不是專程來接我,而是恰巧遇上我的馬車,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勁,上了我的馬車。”
眾人聽後,露出恍然的神情。
餘氏皺眉追問:“這麼說,他並沒有貪圖你的美色?”
戚婉寧輕輕搖頭,語氣淡然:“若是旁人,或許會貪圖我的美色,但他不可能,他自始至終對我並無半點興趣。而且,他似乎一直都很忙,甚至晚上都沒時間歇息,我與他成婚的這些日子,見面次數都少,總共也就與我一起用過三次膳,也從不在韶光院留宿。”
戚懷舟眉頭一皺,沉聲問:“他在忙什麼?”
戚婉寧自然不能讓家裡人知曉謝清晏不僅是奸臣,且還會殺人,曾兩次殺人都負傷而歸,是個在刀尖上行走的人,只含糊答道:“我也不清楚,但聽管家說他是公務繁忙。”
“他能有什麼公務要忙的?”戚懷舟冷哼一聲,語帶譏諷,“昨日在朝堂上,他還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阿諛奉承,哄得皇上龍心大悅,當即給了他賞賜,答應給他一個恩典。”
戚婉寧臉露詫異之色:“什麼恩典?”
戚懷舟眉頭皺得更緊,語氣凝重:“他說暫時還未想好,等過些時日想好要什麼了,再向皇上開口討要。”
聞言,戚婉寧覺著荒唐,不由得皺起眉頭:“皇上難道就不怕他所求太過分?”
“皇上既已為他設立昭明臺,封他為昭明臺掌使,官居正一品,早已毫無底線,還能擔心他所求太過分?”戚懷舟說罷,心中再次為國家的未來而憂慮,長嘆一聲,語氣沉鬱,“當昏君遇上奸臣,二人還一拍即合,往後還不知會做出多少荒唐事。”
戚懷舟的話宛若沉重的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層浪。
眾人一時默然,先帝是明君,可當今皇上……那可真是一言難盡,整日就知道吃喝玩樂,聽謝清晏拍馬屁,偶爾跟妃子膩歪在一起,連朝會都不出現。
戚婉寧心頭更是複雜,她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帕子,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她比家人更清楚,謝清晏不僅是個巧言令色的奸臣,還嗜殺,為了取對方性命可以不眠不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就是不知哪天會東窗事發,昨日求恩典,該不會是求皇上日後能饒他一命吧?
餘氏察覺到氣氛的凝滯,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出言打圓場:“好了好了,那些朝堂大事自有男人們操心。阿寧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就該在家裡好好鬆快一日,提那些糟心事做什麼?”
感受到母親手心的溫暖,戚婉寧心頭的陰鬱驅散少許,她順勢依偎過去,唇角努力牽起一抹讓家人安心的淺笑,跟母親撒嬌:“母親,我好久沒吃您做的荷花酥了,您今日就給我做,好不好?”
餘氏正要回話,忽見廳外的管家,登時一愣。
眾人見餘氏望著廳外,也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便見管家步履匆匆趕來,似乎有什麼急事。
不一會兒,管家便進了廳,朝主子行了一禮,眼角餘光瞧見依偎在夫人身上作撒嬌姿態的大姑娘,他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替大姑娘感到惋惜,轉而稟報說:“侯爺,夫人,大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