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剝臉換念
裴矩看著旁邊躺在自己一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心沒有來由的跳動著,這種慌亂彷彿無法控制,而他的身體居然在這一刻無法動彈,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可是眼睛卻偏偏能夠看到這個陌生的自己。
對方的臉,眼睛、鼻子這些五官都和自己很很像,一模一樣,但是偏偏卻那麼的陌生。
最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看著看著,旁邊那個人的臉開始模糊,五官像是被火烤融化的蠟,開始坍陷,變成了一個沒有五官的人。
這時,對方伸出了手,而裴矩依然無法動彈,他的手緩緩的摸到了裴矩的下巴、耳際那個地方,緊接著裴矩感覺到了痛。
那是一種割裂的痛,他的身體在顫抖,只是這個無臉人突然從嘴裡噴吐出一團黑氣來,他整個人便陷入了一種迷糊之中,有些昏昏欲睡,那種讓他全身顫抖的劇痛快速的消散。
他感覺自己臉上被掀起了什麼,不由得想,我沒有戴面膜,怎麼會被掀起了面膜呢。
緊接著他的雙眼清晰的看到,對方的從自己的臉上掀起了一張面膜,面膜的底部有著鮮紅的血跡,沾著嫩肉,嫩肉上似乎有小小觸鬚在動著。
儘管他心意變的遲鈍了,卻仍然是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那是我的臉!
我的臉被撕下來了。
只見對方將這一塊麵膜撕下之後,緩緩的蓋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當他再一次的轉過頭來的時候,裴矩再一次的看到了自己的臉,只是這一次,這一張臉正是他自己的,是那麼的熟悉。
但是,對方的臉上,有兩個窟窿,少了兩個眼睛。
接著,裴矩便又見對方伸出手來,兩根青黑的手指向自己的雙眼伸來。
他明白了對方要做什麼,這是要將自己雙眼扣下來,裝到對方的眼眶裡去。
他的眼中一黑,整個世界便暗了下來,他感覺世界在旋轉,視覺像是隨著鏡頭轉動著,接著固定了下來,然後他看到旁邊有一個人躺在那裡,臉上血淋淋,沒有臉皮,雙眼的眼眶兩個洞。
裴矩先是一愣,這個人是誰,視線的改變,讓他一時無法適應,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那個血淋淋的,沒有臉的人是自己。
他看到自己在顫抖著,因為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自己是在掙扎的。
接著,裴矩透過對方的雙眼,又看到方的手在自己的嘴上劃了一下,自己的嘴便被切了下來,露出了牙齒,和鮮血流淌,嘴唇被對方裝到他自己的嘴上。
隨之,他聽到了對方居然開口說話。
“我有聲音了,哈哈,再把你的耳朵給我好不好。”
這個聲音是他自己的聲音,他聽得出來,這就是自己在說話。
緊接著他,裴矩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被切了下來,隨之便聽不到聲音了,但是很快又能夠聽到了。
只是此時,這個聲音像是隔了一層,從別人那裡傳過來的。
他看到一個沒有臉皮,沒有嘴,沒有眼睛,沒有耳朵的人躺在那裡,全身顫抖著。
再接著又自己看到,自己的鼻子被切下,裝在了另一個人的臉上。
裴矩聞不到氣味了,但是他又很快聞到了氣味,那是透過另一個人傳來的嗅覺。
一切像是沒有變,但是卻完全變了,因為他自己的意識告訴他,有另一個自己在代替著自己。
“你在想什麼呢?”
“我好在想什麼啊!”
“把你的思想交給我好不好,那麼我們就是一體了,我們就再也不分彼此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裴矩聽到自己的聲音,看得到血淋淋的自己,但是卻很清楚,說話的不是自己,說話的是一個‘鬼’。
有一個鬼要把自己代替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意識被對方奪去了,那自己就真正的被奪走了一切,再醒來的時候,醒的就不是自己,而一個鬼,一個會和自己一樣思考的‘鬼’。
可是,如果這個‘鬼’會和自己一樣思考,肉身又是一模一樣的,那麼這到底是自己,還是‘鬼’?
或許醒來的時候,只會當自己做了一場夢吧。
裴矩在這個時候,心中湧生惶恐,這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只是到時自己的意識再被奪取了,那麼自己到底是死還是活著?
他的理智很快又告訴他,那樣的自己就是被奪舍了,是被換身了。
“給我吧,我們一體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從此以後不分彼此。”
裴矩當然不願意給,他想開口話,可是,卻沒有聲音出來,很快,他心中的話,從另一張嘴裡說了出來。
“不!”
“對對,就這樣。”
裴矩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流逝。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如果說話的話,都會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而從對方的嘴裡說出來,便相當於意識從對方的身上過一遍,這樣自己的意識就會被他給奪去。
他不再說話,開始冷靜下來。
剛剛看到的那些衝擊讓他心慌,以至於他的心無法沉下來。
然而這一刻,耳中聽到的,眼中看到的,都與自己意識有了隔膜,他開始沉下自己的心,就像是溺水的人,不再害怕之後,往水中沉,即使是知道腳被人抓住了腳,只要不再掙扎,放鬆心情,隨著一起沉之後,會發現,自己其實並不需要呼吸。
越往下沉,心反而越靜。
裴矩彷彿在這一刻才想起了自己的劍。
心中,一直有一把劍的,以心鞘,以意識刃,既斬心鬼亦斬法。
當他的念頭歸於此處時,整個人便突然清明瞭起來,一剎那之間,心中的那一把劍的劍柄便似被他抓握住了。
殺鬼拔劍式。
“你在做什麼,……”
“你要殺死自己嗎?……”
“你這是自殺。……”
裴矩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呼喊著,在警告著自己。
但是他既然已經在心中握住了劍,意志便不會動搖。
拔劍!
劍出!
一劍出,天下明。
黑暗被劃開了。
彷彿有光照入,有洪流湧下來。
一切的感知在這一刻快速的歸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雙眼歸來,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回來了,感覺到自己的聽覺回來了,感覺到了嗅覺的歸來。
於是他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黑暗裡的光線不明,但是他的雙眼可以看到門仍然是關著的,不過窗戶有風進來,吹得他身上涼涼的,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起身,下床,光著腳踩在地上,開門,任由風吹在身上,站在二樓看著靜悄悄的院子,他很清楚,這屋子昨天白天被清掃過,並沒有什麼惹眼的東西存在。
但是有兩次他回到這裡時,確實感覺屋子裡是有‘人’的。
其中有一個還偷窺了自己。
不過,他找又沒有找到,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個‘靈’。
這屋子裡有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樣的‘靈’。
或者說,是有一個要奪自己身子的‘靈’。
看著天空,夜才過半,他來自己的房間裡,拿蠟燭,重新點燃,然後一路的來到了樓下的客廳之中。
老舊的屋子會誕生‘靈’。
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鄰居們看到裴矩回來之後,都幫他打掃屋子,並且在他的家裡開做飯,相當於驅趕因久未住人而誕生的靈。
這是一種民間通用的方式,但是結果來看,並沒有起到作用。
他決定再通靈一次。
嚴格來說,這是他第一次的真正單獨的通靈,以前都是別人主持通靈,他做為其中的一員參與進去。
通靈空房的靈,屬於比較好通靈的那一種。
只需要最通用的三元通靈法。
在已經很空曠的客廳裡,擺上了香爐。
用當年爺爺留下的香,然後又拿出火盆。
再拿出今天沒有吃完的一塊生肉。
再拿出筆,在屋裡寫下了一張‘表書’。
表書分為很多種,有‘降表’,‘上表’,還有‘請表’。
他寫的就是請表,請屋靈來相見。
當然,最後的請求的物件要明確,這個是關鍵。
他思索了一會兒,按照格式開始寫。
【裴氏斬詭劍堂的靈啊!】
【裴氏斬詭劍堂裡,不知躲在哪裡的未的靈啊!】
【裴氏斬詭劍堂裡,長的與裴矩很像的靈啊!】
【裴氏斬詭劍堂裡,想要獲得裴矩身體的靈啊!】
【請允許我這位旅途歸來的人,以這種方式對你進行呼喚!】
【我請求你來與我相見!】
【這爐中升騰的煙霧將是你的身體!】
【這碗裡的血肉將是你的祭品!】
【只要你現身相見,回答了我一個問題,回答對了,我願意奉上我的身體於你。】
通靈的表書,一定要寫清楚對方的身份,然後要有讓對方心動的條件,這樣對方就會忍不住的心動現身。
當他寫完之後,盤膝坐在那香爐前,左邊放著一個火盆,右邊則是生肉祭品,點火,將那個表書緩緩的點燃。
然後他開始念表書上的文字,唸的過程之中,右手用筷子敲擊著裝了祭品的碗。
敲擊的頻率,三急兩緩,連續三遍之後停下來,如果這個‘靈’還沒有現身,又敲擊一遍。
直到對方現身。
空屋敲碗,有著驚靈的作用,相當於喚醒。
他念完一遍之後,那個靈並沒有現身。
他又唸了一遍,依然沒有現身。
於是他明白,這個靈不簡單,這種普通的方式,並不能夠將他喚出來。
但是通靈本就不是他的強項,他當年跟著韓老師也沒有學多少通靈的知識,一時之間無可奈何。
一時之間也沒有了睡意,他拿一把椅子坐在屋子門口,等待著天亮。
在天亮之後,吃了早餐,然後想到了劉藝佳的那個朋友似乎是開通靈館的。
他決定問一問,於是發資訊問劉藝佳,劉藝佳那邊很快就回了他的資訊,並且將她的朋友的聯絡方式推薦了過來。
師南風。
聯絡過後,他來到了師南風的南風靈館之中。
這個靈館所在的地方在一片高檔小區的中心的商業街上。
裝修的很幽靜,光線也不明亮,裡面佈滿了綠植以及藤蔓,走進去之後,總有一股清風和清香在吹拂著,讓人心情放鬆。
由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模樣的侍應生,帶著他來到了裡面一個房間之中。
侍應生並沒有敲門,而是小心的推開門,推開門之後,他聽到裡面有輕柔悅耳的琴聲傳來。
侍應生並不進來去,只是伸手示意他進去,連話都沒有說,好像這裡比較忌諱開口說話一樣。
裴矩也沒有說話,輕輕的走進去,然後輕輕的將門關上。
他看到一個墨綠色的沙發上面,有一個人半躺在那裡,波浪型頭髮披散著。
他進來之後,並沒有說話,而是來她的面前,她伸手指了一下沙發,裴矩在相鄰的位置坐了下來。
琴音依然響起,裴矩側頭看,只見一架看上去古老卻又華麗的豎琴立在那裡,而琴音就是從那上面發出來的。
這琴居然沒有人彈奏卻自己發出聲響,而且還是非常悅耳的聲音。
他仔細的看著,想要看清楚是不是有什麼靈體在彈,但是卻捕捉到了師南風的動作,師南風用手遮了一下眼睛,意思很顯然,就是讓他不要盯著看。
於是他不再看,而師南風朝他笑了一下,然後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傾聽著琴音。
裴矩也靜下心來聽,不一會兒之後,便覺得自己的心靜了下來。
彷彿被帶到了一個大自然之中,耳中彷彿有雨聲,有風聲,有鳥聲,有著一切純粹的自然之音,還有那流水聲,最終慢慢的,一切聲音消彌至不可聞。
他睜開眼睛,看師南風拿起一個小錘子,對著旁邊擺著一個小銅鐘輕輕的敲擊了一下。
“叮!”
那存在於他心中的意境在銅鐘聲中消散。
但是他整個人卻仍然是輕鬆的。
“歡迎,裴大帥哥來到南風靈館。”
裴矩擺了擺手,笑道:“沒,什麼帥哥的,你劉藝佳的朋友,和他一樣叫我裴矩就好了。”
師南風笑了一下,沒有反駁,而是問道:“那麼裴矩,你能把你的情況再仔細地說一遍嗎?”
“好的,是這樣的……”
裴矩將自己昨天晚上的夢境裡的情況說了,到最後結束之時,師南風卻是皺起了眉頭,然後說道:“你這個情況,很特別啊。”
“恐怕,我得問一問我的老師了。”
。